“怎么…想喂狼?”见他不动,赵骊娇眯起眼睛道。
小少年这次动作倒快,几步就到了那位置前,朱红色的座椅一看便是极其贵重的,苏卿咬咬唇闭上眼一屁股坐了下去,颇有股壮士断腕之感。
赵骊娇气笑了,不知好歹!
半柱香后府里所有婢女小侍尽数到了惊凤殿,香凝简单说了几句后,赵骊娇便直奔主题:
“今日将大家召集在此有一事说明,本朝公主选驸马的方式想必大家都清楚,凡入公主府的公子,不论身份背景皆有可能当选驸马,就算日后落选,也会得到应有的赏赐恩典,身份也不再与以往同日而语,可都明白?”
“奴婢明白。”
“奴才明白。”
苏卿睁大双眼有些坐立不安,他之前并不知晓这些规矩,也没人同他讲过,所以公主留他在公主府不是做奴才,也不是侍寝,竟是将他做驸马人选!
“本宫如今只留了两位公子,一是京城云来殿的秦公子,二是姑苏府云来殿的苏公子,而云来殿则是驸马所居之地,可都明白?”
苏卿受到万分惊吓,慌忙就要起身,却被赵骊娇凉凉的瞪了眼,向他做了唇语:“喂狼。”苏卿双手紧紧揪着衣角到底是没敢站起来。
简单几句话众人听得心惊胆颤齐刷刷的跪下:“奴婢/奴才明白。”
他们都没想到公主府至今竟才入了两位郎君,还都住在云来殿,殿下已到适婚年纪,若后面没有郎君进府,这驸马的人选便在这二位之中了。
而殿下今日此举明显是在给苏公子撑腰,各人心里越发忐忑,皆在思索自己这些时日是否有轻慢了苏公子。尤其是云来殿的小侍,吓得浑身都冒了冷汗,他们虽未过分怠慢,可因着苏公子的出身也并未真正上心。
赵骊娇淡淡的道:“明白便好,若他日有谁怠慢于苏卿,本宫决不轻饶。”
“奴婢尊令。”
“奴才尊令。”
香凝看了眼赵骊娇,走到苏卿面前率先行礼:“奴婢见过苏公子。”
苏卿慌忙要起身去扶,却被香凝用眼神制止,苏卿身子微微前倾手僵持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此时殿内众人也对着苏卿行礼:“奴才/奴婢见过苏公子。”
香凝早预料到苏卿会慌,她伸手将惊慌失措的人按回了椅子上,苏卿急得眼眶都泛了红,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跪过。香凝轻声道:“叫起。”
苏卿抿着唇去看赵骊娇,却见少年公主正眼神森然的瞧着他,他浑身一个激灵:“起。”看到赵骊娇满意的勾唇,苏卿才松了一口气。
“谢苏公子。”
苏卿扯了扯唇角,脱口便想说“不用谢”却见香凝冲他摇头,他只得闭了嘴。
所有人退下后,赵骊娇才道:“现在可清楚你的身份了?”
苏卿忙站起身:“我…我…”
赵骊娇:“你什么你!说,你是谁?”
苏卿咬唇,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公主府公子。”
赵骊娇嗯了声,还算满意:“你可知没选中的驸马的公子会如何?”
苏卿眨眨眼,小心翼翼的道:“离…离府?”
赵骊娇起身缓缓朝他走来:“驸马之位只有一人,没选中者皆会离府,但是我朝公主成婚后留下来的公子却也不在少数。”
“不过…介时留下的只能称为公子,看似风光却无名无份,暗地里被人戳脊梁骨。”
赵骊娇一步一步靠近苏卿,直到将人逼到跌坐在那张椅子上,她才微微弯腰居高临下看着他:“而你,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都必须留下,因为你是本宫花了千两白银买的,所以是要做高高在上的驸马还是看人脸色无名无份的入幕之宾,你看着办。”
眼前放大的貌美容颜,让苏卿紧张的直咽口水,他已退无可退,只能将身子紧紧贴在椅背上,可就算如此,少年公主离他也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就在他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时,少年公主突然靠近他耳边道:“这椅子坐着舒服吗?”苏卿紧张的点头:“嗯。”
赵骊娇轻笑一声,少女声音慵懒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那便在这儿坐一天,没有本宫命令不许起来。”
苏卿张张嘴,最后只能道:“是。”
他知道殿下这是在罚他刚刚不听话。
殿外,香凝有些不解:“殿下如此激苏公子有用吗?”当朝哪里有成婚后还能留在公主府的公子,殿下这是欺苏公子不懂朝规,不过,入幕之宾倒也不是没有。
赵骊娇轻笑:“只此一次自然没用,不过是让他心里有底,底气足了胆子自然就大了。”
她非常清楚苏卿并不愚笨,他的胆小卑微只是因自小生活的环境所迫,要真是怯弱之人他怎敢在山匪面前逃跑的同时还不忘将他的卖身契从死人身上取出来。又怎敢在城门士兵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营帐前为了活命人也敢在她面前耍心机。还有每次害怕时都用他那双委屈的眼睛盯着她,不就是在博她的心软么。
他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点,只是需要将他逼进死胡同,他才能把他那点儿小的可怜的猫胆拿出来。
若她说成婚后府里公子会离府,他一定会缩头缩脑的在府里当鹌鹑。
“让张大人去请个戏班子,本宫明儿个要听戏。”
香凝一愣:“殿下不是要教苏公子…”
赵骊娇轻嗤一声:“你还真指望他三天就能变了性子?请个演戏好的让陈郭给他编个话本子,照着教。”
香凝乐了:“殿下英明。”
而被撂在惊凤殿里椅子上的苏卿,正一脸苦大仇深,他不懂入幕之宾是何意,但无名无份,戳脊梁骨,他勉强能理解,总之就不是什么太好的事儿。
所以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成为驸马,二是殿下所说的入幕之宾。
驸马之位他不敢奢望,京城可还有一位秦公子,进府比他早,身世定也比他好,而且将来府里也定会进别的身份尊贵的郎君,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可能有机会。
可无名无份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是他所愿。
苏卿想了许久许久,最后心里打成了一个结,这条路对他来说进退都不容易。
第13章
接下来的两日,苏卿便被陈郭整日拉着同请来的角儿练习话本子,赵骊娇就窝在府里听戏,偶尔也过去瞧他们,初时每每都能看到小少年涨红的脸,到最后那日夜间时,小少年的声音已然清脆,比之前的细弱游声好上太多。
六皇子的消息是在第三日传来的,说是黄昏时刻就能抵达姑苏城外,骊安公主拿眼去瞟苏卿:“此事尤为重要,若阿弟暴露行踪或是出了意外,你便就不用活了。”
苏卿垂着头:“是。”
未时后,苏卿换了一身衣裳,锦衣玉带,脚踏华靴,在府里养了半个多月,小公子看着比之前高了些,肤色也好似白了不少,一眼看过去只觉少年如玉如星,活脱脱一个世家小郎君。
苏卿身边跟着一个眉清目秀肤色白皙的小侍,这是昨日赵骊娇让他自个儿选的贴身小侍,唤作阿白。
到了朱红色大门时,苏卿顿住脚步,他长长呼了口气,只要出了这个门他便不再是他自己,殿下将如此重任交给他,他便一定不能辜负殿下的信任。
唐钊扮做普通侍卫混在随行的侍卫里头,见苏卿停下后他抬眼去瞧,只见小公子背影笔直,颇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感,唐钊垂下眸子,殿下刚刚特意吩咐他,若出意外在六皇子安全的情况下,务必护住苏公子。
大门缓缓开启,苏卿没再犹豫,他微微仰头,犹如星辰的眸子里露着一丝傲慢,小公子手里握着一跟鞭子,踩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大门。
停在门口的马车是骊安公主才能用的,小公子目不斜视大摇大摆的上了马车,好似乘公主的马车对他来说并无不妥,然只有苏卿自己知道,隐藏在锦衣下的双腿早已在发颤。
上了马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西城门而去,七个小侍随行,十个侍卫骑马护在两边,阵势与排面之壮阔,就是公主出行也不过如此。
“哟,这里头可是那位苏公子?”
“你是说骊安公主花千两银子买的那位苏公子?”
“除了那位还有谁,你看看这阵势,骊安公主将自己的马车都给了他,还派了侍卫随行,这排面可不小呢。”
“公主的马车向来只有驸马能坐,这苏公子出个门都能有此待遇,骊安公主这是上心了。”
“嗐,你们有所不知,这苏公子身世可不咋地,据说家里穷的很呢,依我看呐,骊安公主也就是图个新鲜。”
“呵~图个新鲜,那也要有得图不是,我可是听说这位苏公子俊美无双,指不定后头有大造化呢。”
“大造化?那可是骊安公主,晋渊唯一的嫡公主,驸马岂会是一穷二白之人,我看呀,最后恐怕也就是个面首,以色侍人罢了。”
一路而来的议论大多都入了苏卿的耳,他抿着唇,面首是何意他虽不懂,但那句以色侍人他明白,这或许与殿下所说的入幕之宾是一个意思。
苏卿握紧拳头,眼里的光芒悄然褪去。
城门口守卫照例排查,阿白上前禀明是公主府的公子要出城寻白狸,然那守卫仍坚持要开帘查探,正僵持不下时只听里头小公子哼了声:谁敢查!”
那守卫一愣,赶紧作揖:“苏公子,这是卑职职责所在,还请苏公子通融。”
里头的人却不买账:“本公子不喜欢见生人,出府前骊姐姐说了,只要我不愿可不见任何人。”
众人一惊,骊姐姐?
不用想都知道苏公子口中的骊姐姐是谁,城门守卫进退两难,若苏公子当真如此得宠,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外头的人在猜测苏公子有多得骊安公主重视时,里头的小公子已经面红耳赤,这是陈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必要时唤殿下骊姐姐,更能让人信以为真。
外头没有动静,苏卿又羞又恼斥了句:
“还不滚开!”
几个守卫相护对视一眼便欲放行,城门排查是不能松懈,可也不能真的死脑筋,他们起初是知道里头坐着的不是骊安公主才敢开口要查。
这位小公子他们虽未见过,但骊安公主花千两白银买乡野出身的苏公子这事姑苏城已人尽皆知,按理说从民间来的性子应当谨慎和善,谁都没想到这位会如此不好相与。
就在守卫退下时,有一人上前:“慢着。”
守卫见到来人纷纷行礼:“见过王统领。”
混在侍卫中间的唐钊眸色一暗,姓王的?贤妃娘娘便是王家人!
此人名唤王川,正是三皇子生母贤妃娘娘娘家的族亲,姑苏城虽是张之润的地界,但三皇子塞人进来他不仅没法阻止,还得将人好生看着,否则出了事怪三皇子罪下来他担不起,是以这些年王川在姑苏城也算是能横着走。
“苏公子,城门排查是朝廷规矩,还请苏公子不要坏了这规矩。”王川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拦在马车前,他下派姑苏城便是为了盯着张之润,如今骊安公主来了,他的任务便是死死监视公主府,马车里头的人他虽然并未放在眼里,可毕竟是从公主府出来的,他必须得查!
唐钊凝眉,开口便是拿朝廷规矩压人,这是故意讽刺苏公子的出身。
小公子眼神慌乱,陈大人可没跟他讲什么朝廷规矩啊…
苏卿不出声,气氛便诡异的安静下来,王川不屑一笑,泥腿子便是泥腿子经不住吓,他正欲让人上前查探,却听里头小公子道:“王统领可知本公子是什么身份?”
王川轻蔑勾唇,不过是个乡野穷孩子,就算入了公主府做公子,也不堪入眼:“谁不知道苏公子入了公主府,一朝尊贵变凤凰,可就算如此,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
“王统领错了,我出身乡野大字不识,不是什么凤凰。”苏卿打断王川的话。
众人一愣,这是整个姑苏都知道的事,有必要说出来自己落自己的脸?
“所以,我没上过学堂,更不懂朝廷规矩,在我这里,骊姐姐就是规矩!王统领要是觉得我坏了规矩,尽管找骊姐姐去,我就在这儿候着。”
“但若谁敢擅自掀帘,便别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就算今儿打死了一两个,想来骊姐姐也舍不得怪罪于我。”
王川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半晌后才咬着牙冷冷哼了声:“苏公子倒是伶牙俐齿。”
话音刚落,里头便飞出来一颗桐硕大的青李,端端砸在王川的身上:“你大胆!本公子岂是你能评判的!”
王川盯着那颗从他肩膀滚落在地的青李,气的面红耳赤,只还不等他发作,便见那眉清目秀的小侍恭敬的对里头的人道:“苏公子,再耽搁下去那白狸可就抓不着了。”
想来那白狸在苏公子的心里应是极其重要,小侍才刚说完小公子便掀了车帘,怒目瞪着王川。
从王川的角度刚好能将马车里头看的清清楚楚,除了一个如玉小公子,就只有一盘青李。
王川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便见小公子将那盘青李铺天盖地的砸过来,小公子怒不可歇的冲他吼:“要是因被你耽搁而没捉到白狸,本公子饶不了你!”
如此一来,连一盘青李都没了。
青李个头不小,且那一盘大约有十几个,就算小公子力气不大,而王川也有意避让,但还是有几颗砸在了王川的脸上,王川握着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死死瞪着冒出半截身子的小公子,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小公子却未将他放在眼里:“给我滚开!”又朝马车夫道:“驾车,压死了本公子给他买棺材!”然后人便钻进了马车。
王川气的牙关发颤,里头的小公子却似乎还不解气,人掀了马车旁边的帘子探出头朝后头的侍卫吼道:“若再有人敢拦,打死了事!”
侍卫竟都恭敬应下:“是!”
城门守卫被苏卿这蛮横的性子惊的瞠目结舌,眼看那马车夫扬起了鞭子,王川才不得不往后退,才刚刚退后马车便从他面前疾驰而过,若他再慢一步,便真的要被马车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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