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陈彦周心底柔软的地方被她这副样子触及到,原本到嘴边愠怒的话悉数吞了回去,他抓着许浣予的腿掂了下,黑夜里背着她稳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后脖颈处被温热的呼吸喷洒,像是有股电流从后脖那儿酥麻到身体每一处脉络上。
陈彦周不敢动,平静的外表里,内心升出一股没由来的躁意。
到了家里,陈彦周侧目看见她安然的睡眼。把她背到沙发边上,动作粗鲁的直接松手。
就这样没有任何缓冲的措施,许浣予直接坠落至沙发上。
沙发是软的,但方才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眩目,白嫩的胳膊撞上沙发边缘硬物,有些疼。
睡梦中的少女清醒过来,她不可置信地回想了遍自己的遭遇,再看向眼前的罪魁凶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彦周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看她醒了,陈彦周端着接了水的马克杯抬头:“我是哪样?”
“你以前就,”许浣予的脸上还是很红,她急到坐了起来,似乎真的在回忆,“你以前很温柔从来不会凶我的……”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她的眼尾泛红:“以前,我凌晨三点闹想吃东西你都会起来给我做的……”
“那是属于我女朋友的特权。”手里握着的马克杯将手心勒出了个很深的印子,陈彦周漠然地看着许浣予,凉凉开口:“现在你没这个特权了。”
“而且你好像忘了,先提出分手的人是你。”
一锤定音。
头很痛,那些被她刻意忘掉的画面像是被拉动了快速电影键一样,一帧一帧地出现在眼前。人清醒了些,那些曾经的痛意将她拉回现实。
对呀,当初是她提的分手。
许浣予紧咬着下唇,那双眼睛还很朦胧,她的酒意还在。像是怕陈彦周会离开一样,她倔强地扯住男人的手臂,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陈彦周语气放缓。
之前说好了的,吃了她的蛋糕,就不许生气了。
好像只要不谈及与情感相关的事情,他们就能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那你不生我气了?”醉酒中的人就是好哄。许浣予抬眼,扑扇的长睫底下,眼睛又亮了一分。
在她充满希冀的目光下,陈彦周点了点头。
他知道今晚的事情明天两人都会记得。
从始至终,他都把这段感情看得很重,重到——哪怕现在的许浣予醉酒,他也不想让他们从前纯粹的情感里加入任何的杂质。
他更不想让自己成为许浣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陈彦周把茶杯放在桌上,定看她半晌,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从火花碰撞变成了怪异温和。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心都安静了下来,屋子里的温度渐渐上去。
许浣予喝的那杯酒后劲儿太大,在得知陈彦周不生她的气了后,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回来了。烦恼又一次被她抛开,她说:“陈彦周,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好看。”
陈彦周原本板着的脸忽然笑了,屋内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硬朗的五官上,他忽然弯了弯身子。
先前剑拔弩张的气焰消散,男人好听的声音慢慢回旋进耳蜗:“你以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第18章 椰子水
许浣予怀里抱着柔软的抱枕, 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陈彦周。
她以前是怎么说的?
大三那年暑假,有一段时间,江宜像是泡在了龙王的脚底下, 每天都在下雨。
雨天虽好, 但长此以往的糟糕天气却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就跟江宜天空上飘着的那朵乌云一样, 许浣予接连半个月的心情都是闷闷不乐的。
说不出来原因。
但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陈彦周似乎是感受到她心情上的不美丽,便趁着空闲,带着许浣予出门玩儿去了。
他准备好了一切, 却什么都没告诉许浣予。就像是在开盲盒一样,许浣予就这么默默地跟着他,沿路迎接所有惊喜。
许浣予是迷迷糊糊的时候上的陈彦周的车,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邻市西江最漂亮的那片月湖湾。
除却大片的玫瑰沙田, 听说那里是有蓝眼泪的海域, 星光坠落凡尘,整个世界都是蓝色的海洋。不过他们来的时节不凑巧,蓝眼泪在那个时候还没到爆发的季节。
暑期的旺季, 这片海域上的游客很多。
海滩上热闹的不行。
夏天的蚊虫很多, 许浣予的皮肤白嫩,稍不留意就起了个红红的蚊子包, 一两个小时难消。陈彦周也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小孩儿带的东西, 趁她没留意的时候套在她手腕上。
白嫩似藕节的手腕上多了个绿色的卡通牌橡皮圈,许浣予吸了吸鼻子,嫌弃幼稚:“你从哪弄来的小孩玩意儿啊?”
陈彦周当时抱着电脑写代码,有个小程序急着改, 听她那边有动静, 不放心似的回头看她一眼。他答:“路上看你被蚊子咬, 路上小贩说这个很有效。”
他起身给许浣予倒了杯温水,笑着说:“那个阿姨要把这个夸上天了,不知道有没有用,先戴着吧。”
杯子里接了大半的水,陈彦周伸手递过去,“等会儿我再去看看能不能买点驱蚊水。”
本来许浣予还想摘掉,听他这么一说,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住在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大海的房子里,在晴朗有风的好天气里出海。许浣予在甲板上跳舞,陈彦周便笑着拿相机录她。他们一起玩了浮潜和冲浪,还在湖边一起拥抱月亮。
在早晨看见日出的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许浣予所有的烦心事都消散了。
她很开心。
短暂的三天旅行很快结束,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躺在沙滩垫上进行着“光合作用”。
海边太阳很晒,知道许浣予爱美,出门前,陈彦周耐心地站在她身后给她涂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
许浣予戴着墨镜,在外躺了一会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忽然,旁边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妹妹拿着手机拍了拍许浣予,她有些害羞地开口,“美女姐姐,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拍两张照片啊?”
小妹妹是一个人出来旅行的,手里还举着稳定支架。
许浣予笑着点了点头,“好呀。”
许浣予喜欢美和好看的事物,许是觉得小妹妹有些腼腆,她也好脾气地带着人摆姿势拍摄。
快到正午了,太阳渐渐变得毒辣,陈彦周看着她们,片刻后他绕到许浣予身后小声说:“我去那边买点儿椰汁。”
许浣予顺着他指地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一个椰子摊,生意好挺好。
她点了点头,“好。”
帮游客小妹妹拍了好一会儿的照片,许浣予把手机还给人家,扭头一看,陈彦周还没回来。
她看向方才陈彦周指去的椰子摊方向,果不其然,男人还在那边。
粉色的遮阳篷下,陈彦周被几个穿着比基尼的辣妹绊住了手脚。
他们在那儿侃侃而谈,期间,男人一直戴着墨镜,但许浣予还是从他上扬的唇角看得出来,他在笑。
是一种自信,大方、随性,又很有礼貌的笑。
接着,他面前的女孩儿耸了耸肩,拿着手机离开了。
陈彦周刚一扭头,就和许浣予投来的视线对焦上。他手里拿着刚买来的椰子水,快步向她的方向走去。
“我刚才尝了口,这个椰子很甜,你肯定喜欢!”男人像献宝似的,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雀跃。
许浣予却不开心起来。
她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抓上了陈彦周的脸,□□霸道:“陈彦周你能不能别总对人这么笑。”
“很扎眼哎!”她不高兴地哼哼起来。
男人有些无辜,失笑:“不好看吗?”
“嗯!”许浣予微微睁大眼睛,像个小学生一样放缓语句,一字一字赌气似地强调:“丑!死!了!”
那大概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
许浣予睡意迷糊之际好像又梦见了陈彦周,梦见了他们那个以“丑死了”收场的夏天。
其实那是她吃醋后口不择言的玩笑话,陈彦周很帅,笑起来好看,睡觉时候也好看,皱眉时也很好看。
再次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
闻着熟悉的雪松味道,身上被柔软的棉毯包裹,许浣予想起来,她现在还在陈彦周的家里。
她的醉酒不会断片,自己先前做过的事儿,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借着酒意找陈彦周,还抱着他喊他老婆。
救命,好想死。
尴尬之余,还记得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他又一次清楚地让许浣予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他不会像从前那样做出被小贩忽悠买没有用的驱蚊手环给许浣予戴的蠢事了,也不会熬累几个小时做功课带她出去玩,更不会在她闹脾气说“陈彦周,我不喜欢你了”后立马如临大敌似的跑来找她,一脸紧张地说:“别,这个不行。”
胸口好像被大石头压制着,彻彻底底地又心碎一次。
嗓子干得难受,许浣予动了一下,想要摸手机看看现在几点。
可她刚动,屋里的灯就被人打开了。
男人衣衫整齐地靠在墙边,他揉了揉发酸的肩颈,也没去看许浣予,径直去接了杯温水拿给她。
习惯养成的可怕性。
他真了解她。
许浣予接过水杯,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这下清醒了?”男人轻抬眼皮,惺忪的双目中是浓浓的倦意。
“嗯。”许浣予倾身,把茶杯放在褐色的玻璃茶几上。
“醒了就赶紧回去吧。”陈彦周又说,“蒋思思一直打电话找你,我替你给她回了消息。”
“哦,好。”
对于今晚闹的乌龙事情,男人只字未提,许浣予却喉咙发紧。
他当真什么都不在意了吗?
可是她不想。
这几个月就像是梦魇般的与他有关的梦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失去了个重要的人。
她喜欢陈彦周。
她确定自己的心意,她喜欢他。
在知道蒋思思不是他的发展对象后,在知道他还是单身之后,她心底的情感就像是疯长的玫瑰,再也抑制不了刺尖。
不知道是先前的醉意还不够清醒,还是被他现如今的态度弄得不上不下,许浣予忽然哽着脖子大胆了回,看陈彦周要转身离开,她立马叫住他,“陈彦周!”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视线不解地盯着她看。
他的视线好烫,头顶上的吊灯刺目,许浣予一颗心砰砰砰地跳着,压抑许久的情谊像是波涛,彻底失去了堤防,她任由着自己不清醒,“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空气静默,陈彦周愣了片刻。
顷刻之间,许浣予在他平静的脸上看见了破裂,他轻扯唇角:“怎么,你的那些crush没一个能打的?在外面玩了一圈,最后还想起我来了?”
期待破碎。
她不知道陈彦周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但事关crush的话她只在乔雅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说过,这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许浣予直对着陈彦周的眼睛:“没有别人,我只有你一个。”
曾经的她,是带着谎言和目的和陈彦周开始的,那现在的她,一丝一毫也不想再去欺骗。
陈彦周率先避开视线,像是败阵逃脱,他说:“许浣予,我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他不信她。
当初,乔雅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在临毕业之前找到许浣予,她大声质问着许浣予:“因为讨厌我,所以你就去追了我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
其实不是的。
当初和陈彦周表白,确实有想故意气乔雅的成分在,但和陈彦周在一起的最开始她是喜欢陈彦周的。
要不然怎么一谈就是四年。
但在当时还没毕业的时候,许浣予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向来坦诚,没有反驳乔雅的话,“对,我就是为了气你。”
看着乔雅越黑的脸,许浣予越是嘚瑟:“怎么,你还在喜欢陈彦周吗?陈彦周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请你自重,离我们远一点。”
一段好的感情,可以经得住外面所有的摧毁,但却承受不住经营者的轻视。
明明是很好的一段感情,在此刻却被许浣予当成炫耀的谈资,而目的只为了气自己讨厌的人。
许浣予也没想到乔雅会执着到找陈彦周,而后亲手将她们两个女生之间的这段对话录音播放出来,因为想让陈彦周认识许浣予到底是怎样虚伪的人。
许浣予推开门,听着录音中自己趾高气扬的语气,说话的语调上挑,那种居高临下的嘚瑟感连她自己都讨厌。
是,她烂她认。
她虚伪她也认。
那么糟糕的她被陈彦周知道了,他现在是不是也讨厌上她了?
她曾经被丢下过两次。
就像是又一次害怕被人丢下,许浣予自尊心作祟,率先当了逃兵提出分手:“我申请到了澳洲那边学校的offer,我们分手吧,陈彦周。”
陈彦周刚在手机上听完那段录音,又听见自己的爱人提出分手的话。
客厅做了满桌子许浣予爱吃的饭菜,在陈彦周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听见她要分手的话。他茫然抬头,语气迟疑了下,“你去读书为什么要分手?”
迎接来的是女孩儿冷冰冰地开口:“我不喜欢异地恋。”
“或者你就当我腻了吧。”
少年头一回爱人,掏出一整颗心的对待,他却忘了玫瑰小姐本就是带刺的。
他想要紧紧握住,最后只会得到一手淋漓的鲜血。
大四毕业季,同龄的人该实习去实习,该考研的在备考。而陈彦周得到保研机会,他甚至做好了和许浣予在一起的双人暑假攻略,但即使是时间和金钱都优渥的陈彦周也难逃“毕业季就是分手季”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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