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公交车发动,自己也立刻跟上。
全程跟在32路公交的后面,每站经停时沈季屿都会细细看着后门下车的人,直到跟了七八站到淮阳路停下,他才捕捉到谢清瑰纤细的身影。
大晚上又吃烤肉又坐公交车的这么一顿折腾,但她手里始终抱着那捧娇嫩的茉莉花。
虽然在碰撞中花瓣已经掉了不少,本来做工精致的造型也软趴趴了,但她看起来还蛮喜欢。
沈季屿觉得自己有点痴汉尾随那劲儿了,但谢清瑰本身这朵带刺的小玫瑰和她手里捧着的茉莉,都让他控制不住的‘变态’起来。
接下来的跟随,更加隐蔽了几分。
毕竟淮阳路这边都是老旧的居民小区,一到晚上就安静,他不方便…大张旗鼓。
幸好谢清瑰的反侦察意识实在不算强。
她这么惹眼的一个女人大晚上独自在外面乱逛,走了这么一路居然都不停下来看看,是觉得不会有人偷偷跟着的么?
沈季屿目送着谢清瑰走进一个名为‘向阳’的老旧小区,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气。
他车子停在路边,从车窗里探出手指来吸烟。
一根燃尽,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带着一股懒懒散散的温和劲儿:“小姝,最近怎么样?”
“大哥?”电话对面的阮姝声音蕴着明显的意外,又有些惊喜:“您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沈季屿笑笑:“关心一下。”
阮姝:“挺好的,前两天考试有班级前十名呢。”
阮姝是高一生,现阶段学习任务不算重,最重要的是,她也学钢琴。
沈季屿寒暄过后,直奔主题地又问:“琴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准备继续考级,但不同学院的要求也不一样,还是得等过两年再看去哪儿考……”
沈季屿打断她:“我给你找个钢琴老师怎么样?”
“啊?”阮姝一愣,意外又纳闷。
她本来想说自己是有老师的,但转念想到母亲沈霞告诉过自己一定要懂得讨好沈季屿,在偌大的沈家,得罪谁都别得罪这位大表哥。
虽然不知道他今天给自己打电话找钢琴老师意欲何为,但顺从总是没错,于是阮姝咽下本来准备好的话,乖巧微笑:“好啊,大哥找的老师一定很好。”
沈季屿满意她的识趣,笑了声:“等过两天去看你。”
挂断电话后,他给乔程去了个电话,让他准备一款最适合十七八岁姑娘背的香奈儿皮包。
几日后,谢清瑰上班时被同事叫了过去,同她窃窃私语。
“清瑰,我有一个朋友家里要找钢琴老师。”作曲老师问她:“每天晚上七点去上两个小时的课,给的待遇挺好的,你去么?”
她说了个数,实在是好的有点过了头的丰厚。
远高于筠城市场价的待遇就像是天上掉馅饼,谢清瑰可不敢盲目的开心,先道过谢,然后委婉地问:“是不是孩子有点难教?”
一般不听话的学生,家长是会用钱打发老师的。
只是赚得多,烦心事儿也多。
“不太清楚,是一个高一的小姑娘,难教也难不到哪儿去吧。”作曲老师转了转眼珠,笑道:“这家有些背景的,就想找个真正专业又事儿少的老师去教,所以给的价格比较高,你别多想。”
谢清瑰是筠城大学里音乐系的钢琴老师,有编制在身算是比较‘得体’的工作,但这清闲有余,的确赚得不怎么多。
而她……又特别需要钱,经常回去给学生上私教课。
所以,从各种角度来看她都没理由拒绝这份工作,对方是女孩儿,每天占用的还是晚饭后的时间,不耽误事儿。
次日下班,谢清瑰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吃了碗野馄饨当晚餐,然后按照同事给的路线,坐3号地铁直达雇主家所在的‘月牙湾’小区。
说是直达,但下车后跟着地图走,还是走了挺长的一段路,一条窄路越走越安静,然后鞋跟停在一幢独栋的门前。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很气派的一整座小复式楼。
不过同事说‘这家有些背景’,谢清瑰便也不那么意外了——有钱人对住处向来要求高。
她摁了门铃,几秒后门被打开,穿着朴素的阿姨微笑着问:“是钢琴老师吗?请进。”
谢清瑰颔首问好,进去换了鞋。
这栋复式楼上下三层,走进去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偌大且幽深,入眼很多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是真的有钱。
她跟在阿姨后面走到琴房,很快就等来了自己的学生。
十六岁的高一小姑娘,穿着粉嫩的香家套装,格子裙及膝,齐刘海下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十分甜美明亮。
“谢老师。”阮姝笑眯眯地打招呼:“您好。”
“阮姝是吧?请坐。”谢清瑰同样微笑,让她坐在钢琴凳上。
第一天上课,谢清瑰没有讲什么深奥的东西,初步了解了一下阮姝的指法和水平,发现小姑娘基础很是不错。
一看就是有接近十年的底子了,就是要继续深造考级的话,请私教也是必要的。
两个小时的相处下来,阮姝也对这位新老师的印象很好。
课程结束后,小姑娘笑眯眯地拉着她走去客厅:“老师,我们家阿姨做夜宵了,很好吃的,一起吃点吧……”
话音未落,玄关处就传来阮姝母亲沈霞的声音,隔着十几米的路都能听出来颇为惊喜:“季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季屿,沈季屿?
谢清瑰瞳孔微顿,脚下像生了钉子,不自觉地停在原地。
“我表哥来了?”阮姝也挺意外,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反而更用力地拉着谢清瑰走到客厅。
她看着玄关处穿着米色体恤和白色长裤的男人,惊喜地问:“大哥,你怎么突然过来啦?”
“你这说辞和姑姑一样。”沈季屿轻笑,低沉的声线哄人似的,丝丝缕缕地钻入耳廓:“就不能来看看你们?”
他话是对着阮姝说的,但视线却落在了一旁的谢清瑰身上,黑眸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玩味,又像是有些戏谑的兴趣。
仿佛在说,瞧,这么快又见面了。
谢清瑰也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巧,但她对于别人的注视很敏感。
从沈季屿的眼神中,她能看出一丝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就像肉食动物的侵略感。
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而她……大概是被锁定了的目标。
第4章 赝
从沈季屿出现,谢清瑰就很快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场巧合。
十年都没见到的人在这段时间忽然频繁见到,她还莫名成了他表妹的钢琴老师,这能是巧合么?
找借口跑到了沈家的洗手间,谢清瑰细长的手扣着岩板洗手台的光滑切面,脑子里一片混乱。
沈季屿这么做作的搞这些,难道是还记得自己?
但他如果记得她,又为什么一语不发?除了偶尔扫过来的眼神意味不明,其余时间,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谢清瑰有些发怔地想着,直到洗手间厚实的红木大门发出闷闷的声响,被人从外推开。
棕色的皮鞋迈了进来,她抬眸就对上沈季屿漆黑的眼睛。
谢清瑰不自觉的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后退,却发现后腰已经抵在了洗手台前。
硌人的很,退无可退。
但幸好沈季屿并没有要凑近的意思。
他只是对她笑了笑,声音清澈又温和:“老师,不去吃东西么?”
问完,便走到另一个洗手池前洗手。
这是重新遇见之后,沈季屿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哗啦啦的水声中,谢清瑰看着男人修长的背影,莫名觉得心烦。
是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冲动和焦躁,激的她叫了他的名字:“沈季屿。”
“你…你还记得我么?”
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可男人并没有回答。
沈季屿回头看着她笑了下,随后甩着指尖上的水珠离开洗手间。
鸦雀无声的环境里,谢清瑰回过神后脸上就是一阵燥热,十分懊恼地咬了咬唇。
——自己在干什么呢?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又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儿,谢清瑰返回客厅时,阮姝和沈霞都很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吃点宵夜。
“不了,刚吃完晚饭不久。”谢清瑰礼貌道谢:“还有点事情要忙,沈女士,小姝,我先告辞。”
他们自然是不会强留一个钢琴老师的,客气过就算,随后就笑了笑,让谢清瑰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出乎意料的是沈季屿放下手中喝过的半碗粥,站了起来:“我送你。”
淡淡的三个字,却让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可沈季屿做事,向来是不用别人过问的。
沈霞眼睛在他和谢清瑰身上转了转,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谢清瑰微怔,回过神就连忙拒绝:“不用,我坐地铁就好。”
“反正要去公司加个班。”沈季屿笑笑:“顺便的。”
沈家的徽铭集团是首屈一指的互联网企业,只要是用电脑用手机的,基本都有所耳闻。
因为这些都需要‘系统’的支持,沈家就是做这些的。
更多的谢清瑰并不了解,但沈季屿‘忙’这一点应该是不用质疑,她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自己住的地方和徽铭集团不是一个地方,一个三环一个市中心,沈季屿也不可能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送她。
等到了地铁站,让他停一下就好了。
谢清瑰设想的是好的,等黑色的宾利路过附近的地铁站时也真的叫他停了。
可沈季屿不听指挥。
暗色的车厢里,谢清瑰瞄见他薄唇微抿,然后修长的手指一个打转,车子开往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越来越暗,最后停在附近一个黑黝黝的桥洞子下面。
彻底晦暗的空间像是四面八方都压过来沉沉的雾,让谢清瑰下意识的不安,甚至透不过来气。
“你…你停在这里干嘛?”她清冷的声线明显在波动,细长的手指去拉拽旁边的车门,结果被锁上了,拉不开。
这个发现让谢清瑰更加不安,手心迅速泌出一层薄薄的汗。
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低低的笑声被密封的车厢聚拢着,显得格外有质感。
“谢清瑰。”沈季屿叫她的名字,像是在唇齿间品着一般:“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隔了这么久,回答她在洗手间的问题。
桥洞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偶尔路过的车前车灯掠过,能让谢清瑰看清沈季屿脸上的表情。
他像是十分认真,在黑暗中凝视着她,黑眸明亮。
“在茶餐厅的时候就应该跟你打招呼,但怕你不记得我了。”他轻笑一声,自嘲般地问:“是不是很怂?”
所以今天他确信了自己还记得她,所以才说的这些话么?
谢清瑰眨了眨眼,紧紧扣着门口的手指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你一定觉得我是刻意安排你成为阮姝的钢琴教师,其实…我的确是故意的。”沈季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歪头看着谢清瑰:“事实上阮姝也真的需要一位钢琴老师,你今天教她,应该看得出来她挺有天赋和基础。”
“给她挑钢琴老师,我很快就想到你了。”
“毕竟……十年前我就清楚你多么会弹钢琴。”
听到‘十年前’这个关键词,谢清瑰瞳孔微缩。
“十年不见。”沈季屿声音压低,汇成一条细细的线穿进女人的耳朵里:“你越来越优秀了。”
优秀这个词就像是一柄尖锐的利剑,轻而易举地拨开氛围暧昧匍匐着的云雾,让谢清瑰瞬间清醒。
是的,十年不见了,但还不至于让她忘记沈季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口蜜腹剑,心却比石头还冷,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谢清瑰本还算柔润的视线渐渐变冷,淡淡的‘嗯’了一声,轻声问:“可以放我下车么?”
“这么晚了。”沈季屿微笑:“我送你回去不好么?”
声音看似温和,实际上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需要。”谢清瑰皱眉:“我家离得很远。”
“我知道,淮阳路那边。”沈季屿在她惊愕的眼神里发动车子:“现在这个时间地铁公交都快没了,还是送你。”
谢清瑰感觉指尖都有点凉。
“你,”她声音卡了下壳:“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在那里?”
“我跟着你看到的。”沈季屿倒是坦诚,微笑着就把什么事都交代了:“前些天看见你和朋友在路边吃烧烤,然后跟了你一路。”
说着,他仿佛怕谢清瑰担心似的,十分‘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所以别担心,我记得路。”
……
谁特么担心这个。
谢清瑰心脏起伏得厉害,不安当中还带着一股浅浅的害怕,耐不住地追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可比起她显而易见的焦躁,沈季屿却很淡然。
他直白地说了自己设计她来当老师而且跟了她一路的这些变态事儿,还和没事人一样的平静,唇角微微挂着笑始终淡定地开车,对于谢清瑰的追问不动声色。
这种胸有成竹的平静足以把人逼疯。
可只是一个被锁住的门扣,却已经让谢清瑰无能为力了,她下不了车,只能被困在这狭隘的一隅。
而她也不是那种会撒泼打滚的性子,虽然心里又气又急,但最多也只能做到白了脸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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