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晓的生日在9月23日,那天是周三,前后不着的一个日子。
大家都送了礼物,但想像往常一样大肆庆祝,现在这个环境下实属有心无力。
整一天,林清晓都有些无精打采。
夏漓便跟徐宁私底下商量,偷偷给她定个小蛋糕,晚饭时间小小地庆祝一下。
但那边送过来慢得要命,离晚自习还有半小时不到,才打来电话,说刚到校门口。
这个时间,班里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饭,回自己座位开始自习,教室里十分安静。
夏漓将手机藏在桌斗里给徐宁发了短信,两人无声地离开了教室。
在校门口拿了蛋糕,两人一阵小跑回到教学楼。
刚爬上二楼,跟一人迎面撞上。
夏漓刹住脚步,退了一步,看清是晏斯时,磕巴地打了声招呼。
走廊的白色灯光下,瞧见他脸颊和额发上还沾着水,似是刚洗了一把脸,从卫生间那边过来的。
夏漓没空多说什么,眼下马上要上晚自习了。
她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晏斯时却是伸手,将她拦了一下,“先别过去。你们班主任在逮人。”
徐宁说:“不是还没上晚自习……”
晏斯时便解释说,他只是经过,也没细听,似乎是最近很多人偷偷混出校外吃晚饭,老庄发火了,准备拿这时候还没到教室的人开刀。
现在七班门口已经罚站了两个人,叫他们交代这么晚回教室的理由。
夏漓倒不在乎被训两句,她看向徐宁:“……老庄会不会没收蛋糕。”
晏斯时低头,往她手里看了眼,“谁过生日?”
“我们朋友,林清晓。”
晏斯时伸手,“给我吧,帮你保管。”
夏漓愣了下,将装蛋糕的纸袋递过去,“……麻烦了。”
晏斯时接过提手时,她的手指与他的轻挨了一下。
“方便了过来拿。”晏斯时说。
夏漓道声谢,拉着徐宁赶紧走了。
果不其然,老庄面沉如水地站在教室门口。
然而,夏漓竟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再怎样的惊涛骇浪,好似也比不过刚刚那一瞬,与晏斯时手指轻触而过时心里的惊天动地。
她捏住了手指。似还在发烫。
夏漓跟老庄说徐宁痛经,陪她去医务室泡了杯热葡萄糖水。
一个是班里前十,一个是自己的单科第一,且两人平常表现还挺乖巧,老庄终究没为难,让她们弦再绷紧点儿,就放了行。
夏漓回到座位上,长舒一口气,从桌斗里拿出份试卷,深呼吸几下,平静下来,开始做题。
这晚是数学晚自习,考试,两小时中途不休息。
考完以后,老师只给了十分钟时间让大家去洗手间,而后便让组与组之间交换试卷,当场边讲题边阅卷、批分。
节奏紧凑得几乎没有空闲,一直到下晚自习,夏漓都没找到“方便”的时间去晏斯时那儿拿蛋糕。
国际班虽然也上晚自习,但只上到九点半。
夏漓有些担心,这个时间,是不是人都已经走了。
终于熬到晚自习下,夏漓让徐宁先把林清晓拖去洗手间,自己飞快地跑到了二十班门口。
教室里还亮着灯,剩了三四个人。
晏斯时还在。
他安静坐着,正在看书。
淡白灯光落在他身上,有种清霜的微冷。
夏漓朝里探身,抑制心口那微微鼓噪的情绪,“晏斯时。”
他戴着耳机,没有听见。
坐他前排的王琛转身,敲了敲他的桌子,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晏斯时朝门口看了一眼,摘下耳机,阖上手边的书,随即拎起放在桌上的纸袋,起身朝门口走来。
夏漓接过纸袋,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晚上数学考试,中间一直没休息。是不是耽误你回家了。”
“没事。回家一样是看书。”
“谢谢……”夏漓好像说不出更多的什么。“我先把蛋糕拿回去了。”
“嗯。”
刚要走,夏漓又想起什么,低声说:“那个……可以借一下你的打火机吗?”
晏斯时伸手,从长裤口袋里摸出那枚银色打火机递给她。
夏漓捏在手中,再次道谢。
七班教室里,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夏漓将蛋糕放在靠近门口的书桌上,拆了包装,插上蜡烛,点火。
那金属质地的打火机上,似乎还残留一点余温。
这时候,教室还剩下另外两个人,夏漓跟他们提前打了声招呼,给徐宁发短信。
她站在教室门口,等徐宁和林清晓将要走到时,抬手,按下了教室照明的开关。
一霎,黑暗里烛光摇曳。
林清晓被徐宁推进门,顿时愣住了。夏漓跟徐宁拍手唱了两句生日快乐歌,催促:“快点吹蜡烛,万一老庄还没走就完了!”
林清晓赶紧慌里慌张地许了愿,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夏漓拔下还冒着清烟的蜡烛,拿起塑料餐刀,特意将写了“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完整切下,递给林清晓。
林清晓吃了一口,好似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哽咽了一下,“……你们好烦啊,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煽情了。”
徐宁拍她肩膀,特敷衍地安慰:“哎呀哎呀,生日嘛……”
夏漓笑着,继续切蛋糕。
还留在教室里的两个同学,也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最后,恰好还剩了两块。
征得林清晓同意以后,夏漓端上纸盘,“你们先吃,我出去还一下打火机。”
走出教室门,往二十班门口看去,晏斯时和王琛正走出来,都背着书包,似是准备回家了。
夏漓快步上前,将两块蛋糕递给他们。
王琛:“你过生日?”
“林清晓过生日。”
王琛一脸茫然,“我认识的?”
“……”夏漓已经不想解释了,“……认识,你认识。”
“哦。行吧。”
夏漓这才看向晏斯时,手伸进校服长裤的口袋里,手指捏了捏那打火机,感觉自己掌心有汗。
拿出来递给他,“谢谢。”
“不客气。”晏斯时接过,随意地一揣。
“蛋糕……订的不是太甜的那种,可以尝一口。”
“好。替我说声生日快乐。”
夏漓点头。
王琛说:“我们先走了啊。”
走廊外吹过一阵微凉的风,夏漓捋了一下贴上脸颊的发丝,“嗯。拜拜。”
夏漓听着脚步声在楼道里的回声渐息,走回七班教室。
她端起自己的那一牙蛋糕,走去走廊。
两臂撑在栏杆上,低头往下看。
夜色里,晏斯时颀长的身影,正从门口那棵玉兰树下经过。
风吹过展阔的墨绿色叶片,发出簌簌声响。
夏漓忍不住微笑。
叉一口蛋糕,咽下这个清甜的夜晚。
第22章 (怎么哭过了...)
「青春里的人渺小得似一粒烟尘, 遇到再小的事也有种天将塌了的惊慌失措。我有个秘密基地,盛装了我所有天将塌陷的瞬间。此外, 还有Y少年。」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吃完蛋糕, 留在最后的三人收拾残局,关了教室灯,一同下楼。
林清晓跟徐宁商量着等会一块儿打个出租车回去。
夏漓意识到什么, 问林清晓:“你最近好像都不跟聂楚航一起回家了?”
“别提了。”林清晓耸耸肩, “他现在被家里当珍稀动物保护起来了,她妈每天晚上带着夜宵开车来接他, 让他在路上吃完夜宵,回去还能抓紧时间背半个小时单词。”
“他父母觉得他英语再突破一下有望冲击清北。”
“疯了吧。”徐宁说。“回去都几点钟了还要背单词,不睡觉了?”
“那你今天生日, 他送什么了?”夏漓问。
“喏。”林清晓从领口捞出一条细金锁骨链。
林清晓嫌弃又认命般道:“……他也就这个审美了。”
到楼下, 夏漓跟两人告别, 独自穿过校园, 自北边正大门出去, 回到住的地方。
洗完澡回到房间,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机看一眼,发现有来自姜虹的短信, 问她睡了没有。
夏漓将明天要穿的衣服、要带去教室的书都提前整理好, 给手机充上电, 关了灯, 在床上躺好以后,给姜虹回了电话。
姜虹:“你爸今晚值夜班, 我正准备睡了。一周没给你打电话了,就想问问你怎么样。”
“两天。要补课。”
“哦……”
夏漓总觉得姜虹的语气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便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姜虹在电话里笑了笑,“就想问问你,别人不知道Q.Q号密码能登得了吗?”
“您被盗号了?”
“没有……比方说,你爸不知道我的密码,那能登我的号吗?”
“那肯定登不了的呀,除非你们电脑上选自动登录了。”
姜虹便说知道了,又问她:“你爸说电脑好像开机越来越慢了,问你什么时候放假有空,能不能过去帮忙看看。”
“国庆吧。”
又闲聊几句,夏漓挂断电话。
国庆前,年级大月考,依然是跟高考一模一样的作息。
试卷明显升了难度,考完出分,哀鸿遍野。
夏漓这回在自己老大难的地理上重新栽了个跟头,根据日出时间定位区域位置分析错误,导致最后一道大题分数全丢,名次掉到了第十。
那天晚饭时间,地理课吴老师将夏漓叫到办公室,手把手地给她讲解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夏漓很有些无地自容。
吴老师讲完,笑说:“日出时间确实是个难点,做错很正常。现在错了不要紧,只要高考做对了就行。正好月考也暴露出了问题,我之后有针对性的做个专题复习。”
夏漓默默点头。
她对于这样温柔的鼓励,反而会有些无所适从。
“还有好几轮复习呢,不着急。”吴老师拍拍她肩膀,“回教室去吧。”
夏漓拿着试卷,下楼,穿过走廊回到七班。
在门口,被一位女家长叫住。
“同学,”女家长笑问,“麻烦问问你啊,林清晓是不是在这个班?”
“是的。您找她吗?我帮您叫她出来?”
夏漓进教室,喊了声林清晓的名字,“外面有人找你。”
林清晓几分疑惑地自书堆后面抬起头来,往外看了一眼,丢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
林清晓这一去,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回。
彼时学生已经陆续自食堂回来了,大家都自觉做自己的事儿,教室里只有很轻微的交谈声。
夏漓在林清晓进来时扫了一眼,却见她耷拉着脑袋,那样子像是要哭了。
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往桌上一趴,紧跟着肩膀颤动起伏。
夏漓急忙放了手里的笔,穿过过道到林清晓座位旁边,蹲下身,搂住她肩膀,“晓晓,怎么了?”
林清晓摇头,也不肯抬起头,只是闷声哭泣。
夏漓从校服裤子口袋里拿出手帕纸,抽出一张塞进林清晓手里,也不再追问什么,只默默陪着她。
林清晓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展开那手帕纸,擤了下鼻涕。
夏漓直接将整包纸都给她。
林清晓拿纸遮住眼睛,哽咽着说:“……找我的人是聂楚航妈妈。”
夏漓微讶,“她找你做什么?”
“聂楚航这次也没考好。他不是一直班级前三吗,这次只考了班级第七。他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耽误了聂楚航学习……”林清晓委屈极了。
“那她也应该找聂楚航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晓晓你是怎么回应的?”
“我说我现在跟聂楚航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碰得到一次,不清楚所谓的耽误是什么意思。她说,那我脖子上的项链,是什么时候收的……”
“……好离谱。”
说到这儿,林清晓仿佛气不过,伸手,直接抓住那锁骨链狠狠一拽。
夏漓没来得及阻止。
链子很细,一下便被拽了下来。
林清晓递给夏漓,“夏夏你帮我扔了吧。”
夏漓不接,“确定吗?”
“……嗯。”
夏漓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并不确定,“你要是不想要了,还是直接还给聂楚航吧。我相信他妈妈应该是自作主张来找你的,他本人肯定不知道。”
“管他知不知道,我不会再见他了。就这么点小事就能耽误他考清北,那说明他本身就考不上清北。”
林清晓一贯是爱憎分明的直爽性格,她将链子往夏漓手中一塞,“帮我扔了吧。以后我跟他没关系了。”
夏漓还是犹豫。
“那我自己扔……”
夏漓赶忙抢过来,“好,我帮你扔。但你不许再伤心了。”
“我才不伤心,我只是觉得被羞辱了。”林清晓从桌斗里掏出套试卷,“不就是清北吗,说得谁考不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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