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具体有多大我不知道,我觉得至少是亿万分之一以下。”安幸忽然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过集体生活的经历,我从初中到高中,没有哪一次不遇到极品室友的。即使没有集体生活,大家总上过学,小学初中高中,我不信你们能在哪个阶段不遇到一些极品同学。而能在这种时候,正好我们三个活下来,正好是我们三个,我有时候都觉得我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里了。”
“是的,我也觉得。”陈楠希缓缓道,“光是能在这时候活下来,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了,而刚好我还有两个室友都活了下来,并且你们不仅不拖后腿,还各自提供了能让我们度过更长时间的物资,每个人都足够冷静理智,有能力的肯付出,能力不足的也肯听指挥,不内斗,可以说,你们全是神队友。这样的幸运……我都后悔没在开学前买彩票。”
“如果换两个人在这里,我想我们现在绝对不会有至少够吃一两个月的食物,不会有冰柜和锅,不会有腊肉和一整箱橘子,更不会在停水之前,整整三天每天都把所有容器都装满烧好的水。粟文,我们在停水的时候有整整五桶和九盆水,这些水能够我们再坚持半个月,换了另外一群人在这里,有几个人能做到?”陈楠希看着白粟文,认真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是不懂好,你们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幸运,我都懂的,我就是,呜呜,我就是受不了……”白粟文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我今天傍晚上了厕所没有冲。”安幸忽然道,“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要走,你又不是故意的,是没水了。”白粟文连忙否认,焦急地看着安幸。
“那个,我下午上了厕所其实也没冲。都怪我,早上解了大手,一下子浪费了很多水,才搞得后面水不够的。”陈楠希故意耸了耸肩,“我妈妈老说我懒人屎尿多,大概就是我这样了。你们不要嫌弃我臭啊。”
“我不会嫌弃你。大家都是女生,以后要一起生活四年,早晚有这一天。”安幸认真道。
“是啊,别说停水不冲厕所了,以后光着屁.股在宿舍换衣服,扔在地上的臭袜子,又或者谁上课忘了穿内.衣,吃坏东西在宿舍放屁――咱们又不是仙女,是活生生的人嘛,只要住在一起,谁还没个尴尬时候,早知道,早躺平。粟文,你说对不对?我记得开学第一天有个爱哭鬼还想爸妈哭鼻子呢。”
“哪有。”白粟文忽然破涕为笑,“我还没提你求爷爷告奶奶找筷子和碗的事呢。”
“安幸还把我们那位室友的雪糕吓掉了,太坏了。”陈楠希一本正经道。
“你别说,我早就觉得安幸是个腹黑的家伙了,亏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唱跳rap的酷guy呢。”白粟文赶紧告状。
安幸把手往兜里一插,刻意压低声音道:“有事说事,我哪里不酷了,yo~”
安幸这一声“yo~”喊得有够造作的,陈楠希和白粟文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完,陈楠希端正了神色,一脸认真道:“中了超级大奖才遇到我们安幸这么酷的酷女孩,还有我这么集美貌和智慧于一体的天才做室友,粟文,你真的舍得离我们而去吗?”
“别说你不害怕外面的丧尸,我也很讨厌停水的生活,也觉得厕所很臭,但是至少我们每天都有机会盼着救援到来,有机会去想,明天轮到谁做饭了,明天又会吃什么。我们的最后一位室友,却再也没有机会了。而她仅仅是眼角被躲在门口的丧尸轻轻碰了一下,连皮都没有破。”
“而且别说我们现在还有这么多水,即使水不是很多,我们也应该尽人事,再听天命。先尽我们所能省水,能多苟一天是一天,真要是一滴水都没有了,那时候我们再尝试冲出去也是一样的。蝼蚁尚且偷生啊粟文。”陈楠希苦口婆心。
“从理智的角度,我也不建议你在现在离开。”安幸也道,“今天才是丧尸来临的第五天,白天我们都看过窗外,大量丧尸还正常地在校园内游荡,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宿舍门外也很可能还有大量丧尸在蹲守。还记得我们一开始打算冲出去时遇到的事吗?外面静悄悄的,我们以为丧尸离开了,实际上他们一声不吭地守在我们门口。”
“你可以说,最初那些丧尸是因为闻到了我们的味道才围过来的,而之后我们已经堵了门缝,还天天往门缝的布里面浇水,说不定丧尸已经散开了。”
“但是,我们能见到的人绝大部分都在最初变异了。我们准备冲出去之前,宿舍楼下就已经看不到活人了,除了我们那位室友,我们说不定就是当时宿舍楼里最后的活人。我们的味道,也可能是丧尸最后闻到的活人的味道。如果没有新的刺激把它们引走,我们凭什么认为,门外的丧尸已经走了?要知道,我们可是第二天才想到堵门缝,那时候,宿舍走廊真的还有别的活人吗?”
“说不定有――好吧,走廊肯定没有,别的宿舍可能有。”白粟文心虚地低下了头,嗫喏道。
“别的宿舍有没有我也不知道,但是,生命只有一次,我们不能用这么一点微弱的可能去赌。”安幸沉声道。
安幸本来还要继续说,白粟文终于抬起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停停停――”
“我错了,我反悔了,我想活。”白粟文生无可恋道,“我之前说谎了,其实我不是受不了省水的生活,我就是觉得上了大号不冲被你们看到很尴尬,所以才说受不了,想出去的。现在我想通了,我要去拉屎,你们谁都别拦我!不然我――”
说着,宿舍内响起一声可疑的气体声。
陈楠希和安幸都看向白粟文,陈楠希还扇扇空气,推推白粟文的肩膀道:“知道你的厉害啦!快去快去!gogogo!”
白粟文崩溃地捂住脸,慌慌张张地往厕所冲去:“我不管了啊啊啊啊!混蛋,我要臭死你们!”
宿舍再次恢复了平静。
夜晚,白粟文躺在床上,望着陈楠希和安幸的方向,第一百次欲言又止。
虽然她已经度过了最崩溃的时刻,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对未来的前景也仍然不看好。
现在是还能省水等救援来,那要是救援不来呢?
更可怕的是,水电不分家,这么快就停水了,那万一明天就停电怎么办?
一想到停电,白粟文就焦虑得连手机都玩不下去了。
她不同于有两个充电宝的安幸,也不同于沉迷学习的陈楠希,如果停了电,她的手机、平板和电脑都不能用了,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且除了最浅层的娱乐,白粟文还有更深的忧虑,那就是,停了电,做饭怎么办?
她们现在能每天吃饱全靠安幸的小电锅,但是如果停了电,那小电锅也不能用了。
到时候只能吃零食,而如果只靠零食,说实话,白粟文还没想过只靠吃零食要怎么过日子。
真的不会饿傻饿疯吗?
白粟文是宿舍里最爱吃的,食量和个头也最大,平时一顿饭不吃她就能饿得头晕眼花恨不得吃下一头牛,要是到时候真的只能靠零食果脯,白粟文怀疑自己一个人一天就能把它们炫完。
想到这里,即使停电的日子还没有到来,白粟文就已经能幻想到一些胃饿到快要自我消化的幻觉了。
宿舍里响起轻微的“咔”的一声,是在下面背单词的陈楠希把灯关掉上.床来休息了。
白粟文翻了个身,继续想起了以后的事。
第七天是陈楠希做饭。
今天她把自己之前从家里带来的两个烤饼拿了出来,用热油简单煎了一下配粥吃,白粟文吃得津津有味。
白粟文今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整个人都焕发出一股神采来,陈楠希既高兴,又疑惑。
直到早饭过后,白粟文说要再开个小会。
“我不打算和大家一起过集体生活了。”
“不是要过河拆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把所有物资均匀分成三份吧,水,食物,可以直接吃的,不能直接吃的,所有,一切,都分成三份,可以自己分配,打算一起煮来吃或者自己想办法吃都随便,吃完了就算完,自己对自己负责。”
“粟文,可是……”陈楠希想要说些什么,被白粟文打断。
“这一次先听听我说吧,”白粟文道,脸上带着一种奇妙的笑容,“伙伴们,我很明白你们的友爱和善良,知道你们在这种时候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脑子糊里糊涂的同伴的心情,我对你们的善良和友好没有任何误解,我也不是走极端,我只是,这么理解吧,我只是个人风格和你们不同。”
“就像得了癌症,有人积极配合治疗,在医院吃一轮又一轮的药,忍受痛苦的化疗,头发掉光光,这样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而我会是那个卖掉自己的一切,出去环游世界的人,哪怕我会比积极治疗的人死得早。”
“但是至少我是心满意足地死的,你们知道吗?”
“如果不是得了癌症,如果只是感冒或者发烧或者别的任何认真配合治疗就能治好或者多活很多年的病,我都一定好好配合治疗。但那是癌症!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我就是这种,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算了,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我觉得我们很可能等不到救援――当然,能等到那更好,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希望我最后是又饿又渴地度过我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的,我至少想当个饱死鬼,这样,见了我的爸爸妈妈奶奶外婆,她们问我在上面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白粟文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擦了擦眼泪,才吸着鼻子用浓浓的鼻音继续道:“我希望我到时候可以自信地告诉她们,放心吧,我死得没有遗憾,好吃的好喝的我都吃掉了才死的。”
“我懂你的感受。”陈楠希忽然上前一步,抱住白粟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粟文靠在陈楠希的肩头上,哭得浑身颤抖。
安幸站在旁边,伸了伸手,但是到底想不到自己的手可以放在哪里,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背后,默默看着陈楠希安抚白粟文。
等白粟文哭得停了一会儿,三人重新坐了下来。
“粟文,你说的我都懂,你的考虑我也能理解。但是,怎么说呢……”陈楠希顿了顿,给安幸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快要编不下去了。
“这样吧,我们来一个君子之约怎么样?”安幸忽然道。
“君子之约?”在陈楠希的安抚下,白粟文的情绪已经好多了,她对陈楠希眨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经好多了,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安幸。
“你们看,今天是变异来临的第七天。但是我们现在还能用锅煮东西,学校还没有断电――电力系统是很复杂的系统,如果没有专业人员维护,那电力系统可能是最早出问题的――既然现在都没断电,我可以假设现在仍然有人在维护这个城市的电力系统吧?”
白粟文眨巴着眼睛努力思考,感觉好像听懂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听懂。
无论如何,安幸的话听起来无懈可击。
“你说的对。”白粟文点头道。
“既然电力系统都有人维护,这是不是就证明,这个城市还是有人在维护基础设施的?”安幸继续道。
“好像,也可以这么认为。”白粟文犹豫道。
“那么,基于我们的城市仍然有人在维护基础设施这一个前提,我们来定下这个君子之约,再等三天,赌这三天之内会不会有维护基础设施的人员想办法为我们恢复自来水,怎么样?”
“我们有十五天的存水,我只和你赌三天,你再坚持三天,如果三天以后,仍然没有来水,那么我支持将水分成三份,到时候你可以自由地支配你的用水,怎么用都随你。就当为了鼓励我们俩坚持另一种生活方式,也为了证实一下我的推论是否正确,再坚持三天,可以吗?”
“就三天?”白粟文犹豫地问。
“就三天。”安幸斩钉截铁。
“好,那就三天。”白粟文也下了决心,“我和你约定。这是君子之约,如果三天后没有来水,你们再也不能用别的什么理由阻拦我了。我虽然没你们聪明,但是如果被当成傻子耍,那我也会生气的。”
“说的三天就三天。”安幸道。
“我替安幸作证。我也加入这个君子之约,三天后如果不来水,我们绝不拦你。你有决定自己最后人生怎么过的权力。”陈楠希也认真道。
白粟文看着眼神坚定的安幸和目光柔和的陈楠希,眼里忽然湿润了。
她上前半步,伸手轻轻揽住安幸和陈楠希,如释重负道:“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谢什么呀,我们是室友,是同伴,互相理解是理所应当的。”陈楠希轻轻锤了白粟文的肩一下。
等白粟文放开她们后,陈楠希又正色道:“我昨晚看到粟文你早早就放下手机睡了,但是一直翻身,应该是睡不着,不如还是多玩玩手机,看看小说什么的,放松娱乐一下,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又没有别的事做,不找点娱乐分散注意力是真的很容易想东想西,我其实也有一点焦虑,但是一坐下来练字,就静下心来了。”
说到这里,她眼睛忽然一亮,炯炯有神地望着白粟文,惊喜道:“对了,粟文你是不是觉得小说看着厌烦了啊?没事做可以下来和我一起练字啊,练字很能放松的,我这里有多余的纸笔,不行的话还可以背单词,我这里――”
“啊这,不用不用,谢谢谢谢,楠希你的提议真的太好了但是真的不用了,”白粟文顿时满头黑线,再次坚决地向小说示爱:“我的小说存量很丰富的,就是我自己之前担心停电才不敢用手机的。听了你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马上就去看小说,我真的爱死小说了,我还有好多本小说想要回味呢。”
“好吧。”陈楠希依依不舍地看着白粟文以超常的速度遛上了床,遗憾地摸了摸自己桌上的牛津字典和四六级练习题。
中午,三人就着海带丝吃完了陈楠希早上煮的白粥,晚上陈楠希在三人惊喜的目光中,宣布三人晚上改善伙食,吃酸笋肥牛――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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