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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午风，带着点儿舒适的温度，呼吸间满是枣花香。
聚缘楼的店小二冷嘲热讽：“蔺姑娘在国子监也待了一年之久吧，没想到学子们还是认不出你来，又或者是认出来了，却不愿意相认？”
蔺荷语气淡然：“或许是没有看到。”
呸，没看见才怪呢，分明是瞧不上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罢了！
店小二不说话，但那表情却将他心里的话表现得一览无余。
*****
蔺荷的饭堂毕竟只是针对国子监内的师生，京城最大的酒楼还是聚缘楼，所以收到请帖的人都来了。
她进门的时候，得到了众人短暂的注意，毕竟在场的都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女子。
蔺荷对于不同的目光视若无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待聚缘楼的掌柜。
大概半刻钟不到，聚缘楼的掌柜来了。
蔺荷虽然和聚缘楼交战数次，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聚缘楼的掌柜，出乎意料，居然是个女人。
大约四十来岁，做一身干练的男装打扮，长相上也偏男性，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有点儿异域风情，蔺荷注意到她的瞳孔是淡淡的棕色。
对方进来之后，屋里的众人便一窝涌地上前热络交谈，并没有因为是女人而表现出任何的轻看，聚缘楼掌柜也熟练地应对，看得出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而后她走到蔺荷面前，一双锋利的眸子笑弯如月，瞬间就变得和气起来：“这位就是国子监饭堂的蔺厨吧，早就听说国子监的厨娘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随着她的话落，房间里响起几声哄笑，大家都觉得好笑，靠美貌出名的厨子，只会让人联想起风月事，至于做饭的手艺却是瞧不上眼。
蔺荷挑了挑眉，回了一礼：“神掌柜也和传言始终如一，很是“威严”。”
神英眉目间的笑容淡了些，她最恨别人说她长得像男人，深深看了一眼蔺荷，没想到还是个伶牙俐齿的：“既然大家都来了，那神某便开门见山说了，此次请大家前来，只是因为神某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今年的国宴，圣上有意从民间挑选厨子，一同参与。”
“什么？！”一语激起千层浪――国宴的水准，在场的人没有不了解的，而以他们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如今却告诉他们有机会参与，谁能不动心？
“真的假的？那可是给皇上和外国使臣做饭的宴席，居然会从民间挑选厨子？！”
“对啊，若选拔上，岂不是能见到御厨？”
“瞧你那点儿出息，别说御厨了，就是皇上都能见到啊！”
有人问：“神掌柜，这事可保真？”
神英颔首：“绝对保真，我神某何时骗过大家。”
众人一想也是，传言聚缘楼背后有朝廷的人做后台，或许就是如此，神英才能得到消息吧。
“诸位有什么打算？”
“别人管不着，反正我是一定要试一试，万一被选中，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对啊，到时候酒楼的生意也会好起来。”说这话的，是城南的一座酒楼掌柜，因为粮食价格上涨，他的生意越来越困难。
除了几个性子谨慎的，其他人都表示愿意参加：“神掌柜，既然你把我们叫来，想必已经有了打算吧。”
“没错。”神英道，“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被选上，而十个人被选上的几率肯定比一个人要大，所以我愿组一支队伍，一同去参加选拔。”
“组队伍？这个办法好啊！”
一些本就没希望的食馆掌柜闻言，立刻表示支持，要是组建队伍，意味着他们这些小厨子也有机会。
而大点的酒楼则有些犹豫，直到神英又说：“组建的队伍不代表任何酒楼，但若成功，队伍的每一个人却都会受益。”
“听起来不错！”
“不知神掌柜有什么要求，加我们春风楼一个。”
“还有我们天然居！”
神英笑起来：“初步打算组建一个十人队伍，因为人数有限，所以大家凭厨艺高低进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众人没有意见，春风楼是除了聚缘楼外京城第二大酒楼，他提议：“既然如此，便让神掌柜为首。”
“我同意，”
“我等虽是厨子，也明白礼义廉耻，神掌柜愿意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和我等分享，自然应该为首。”
“呵呵，那神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得到满意的答案，神英笑了笑，这时候，她看向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蔺荷：“蔺姑娘能够一人办起国子监饭堂，能力毋庸置疑，神某觉得，蔺姑娘是一定要加入队伍的！”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点？”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新人，而且那点儿名声都是国子监的学子吹出来的，真实水平如何有待考究。”
神英嘴角翘起来，故意道：“蔺厨可是国子监认可的厨娘，肯定有我等不了解过人之处。”
谁知此话直接将大家的不满情绪推到高峰，到最后，神英也无法控制，她歉意地看向蔺荷：“蔺姑娘……”
“等等，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蔺荷听着嘈杂的吵闹，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真诚地眨了眨眼睛，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和神英难看的脸色中，缓缓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好像没有说过自己会加入队伍吧？”
第101章 推迟成亲？
“不会吧, 你们可是看清楚了？”
“哼，黎兄亲眼所见，蔺姑娘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怎么可能出错！”
被称作黎兄的学子深深点头, 补充道：“已经进去两刻钟。”
正午的太阳又晒又热, 聚缘楼对面的一座茶楼上, 几名穿着书生袍的读书人视线盯着对面紧闭的窗户，低声讨论。
若蔺荷在此, 定会发现，这些人正是她之前偶遇的国子监学子。
贾深皱起眉头：“聚缘楼和国子监饭堂一向不合，如今却邀请蔺姑娘来赴宴，我看分明是鸿门宴, 不怀好心！”
黎兆担心：“那应该如何办？要不我们去找司业吧。”
这话大概和后世“去找老师”一样的效果，连小学生都不耻，作为国子监监生的贾深自然更是瞧不上, 他翻了一个白眼, “司业抛弃了蔺姑娘，找他做什么,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
“怎么解决？”
贾深朝黎兆几人招手, 大家便凑在一起如此那般，那般如此地商量一通。
最后叹气：“哎！只能这样办了！”
再说蔺荷那边。
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后，房间里就出现了刹那间的寂静。
一开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谁会拒绝这种好事啊，甚至隐隐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说什么？不想加入队伍？
可后面看蔺荷认真的样子并非是在开玩笑。一些人顿时觉得落了面子。
他们在这里为了队伍名额吵得脸红耳赤，一个小小厨娘竟然并不在意，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人怎样笑话！
于是春风楼的掌柜哼了声：“老夫劝你想清楚, 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神掌柜也是看在国子监的面上才给你一个机会。”
“对啊，要不是国子监，你还不一定有机会呢！”
蔺荷摇摇头，还是那句话：“多谢诸位的好意，小女没有兴趣。”
见她这般不识抬举，春风楼的掌柜气笑了：“不知天高地厚！”
其他人虽然没有像春风楼的掌柜一样拂袖离开，但也对蔺荷的狂妄嗤之以鼻。
一旁，神英目光闪了闪。
随即她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蔺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国宴的意义非凡，若能够被选上，相当于厨艺被皇上认可，以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只差指着蔺荷的鼻子嘲讽她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
事到如今，蔺荷也明白了神英的想法。
无非是想将潜在的竞争对手全部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所以即便之前和自己有矛盾，但在国宴的巨大诱惑之下，矛盾也会显得不再重要。
另一方面，将京城有能耐的厨子全都拉拢到自己队伍，到时候怎么可能不被选上。
神英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蔺荷根本不愿意合作。
一个没有原则、抄袭跟风的酒楼注定走不长远，蔺荷不屑与之为伍，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答应了，若届时在皇上面前闹出差错，恐怕连命也要丢进去。
“多谢神掌柜关心，不过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未打算放弃这次的国宴，皇上既然要从民间选拔厨子，我身为大厨百姓，自然要踊跃参加了。”
“那你的意思是？”
“哦，我打算自己参加。”
神英：“……”
一瞬间，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那双浅瞳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蔺荷，如同凶猛的野兽、沙漠中潜藏起来的毒蛇，让人很不舒服。
蔺荷后退了几步，与之拉开距离。
她警惕道：“如果神掌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想走？”
神英忽然伸出手拦住蔺荷，笑了笑，“菜还没有上全，蔺姑娘未免太着急些。”
她又恢复了正常，如同最开始那个游刃有余的聚缘楼掌柜。
蔺荷看了一眼，复又坐下。
很快，一道一道的珍馐端上桌，能成为京城第一大的酒楼，聚缘楼的食物自然很不错，珍珠肘子、爆炒茄丁、五花炖藕……众人把酒言欢，一时间其乐融融。
蔺荷却没有心情，中途她看到有下人进来对着神英耳语了几句，神英皱着眉离开房间。
她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不知您丢的是什么东西？”
随即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公子的声音：“哼，那可是我爹给我的传家宝，就算把你们酒楼给卖了也还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蔺荷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只是，在哪里听过呢？
神英语气低微地保证：“少爷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少爷找到。”
“不用，本少爷自己会找。”
“噔噔噔――”
大概是急促的上楼脚步。
蔺荷听着对方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随之绷紧，谁知那脚步几乎到面前时，却突然被神英喊住：“少爷留步，那是小的用来宴请友人的地方，传家宝应该并不在里面。”
“你确定？”
“小的确定，少爷自来之后便在一楼，东西不可能会跑到二楼。”
她在阻拦对方进入雅间。
意识到此，蔺荷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她伸手准备开门。
只是这次双手还未碰到，门就被率先从外面踹开了：“呸！本少爷觉得传家宝就掉到这里！”
四目相对，蔺荷一瞬间瞪大眼睛：“你……”
那少爷却不再让她说话，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跑。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众人看懵了，不是要找传家宝吗，怎么把人带走了？直到神英怒道：“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们！”众人才开始行动。
然而时机已经晚了，少年早就趁着空隙带着蔺荷跑下楼，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动作灵活地躲开店小二的阻拦，最终两人跑出聚缘楼，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啪――”
神英望着茫茫人海，脸色变得铁黑：“一群废物！”
*****
茶楼的包厢里，气喘吁吁的蔺荷面前出现一杯热茶。
她抬起头，看到了另外两位学子。
原来，救她出来的是国子监的学子。
“蔺姑娘，之前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误会你了。”
“还有我，虽然不相信，但因为其他人都信誓旦旦，所以也选择了沉默，实在是……罪该万死！”
蔺荷：“……”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但几名学子却羞愧异常，黎兆甚至拿出一根荆条交给蔺荷：“我等已经认识到错误，今日登门负荆请罪，还望蔺姑娘恕罪！”
蔺荷终于有机会开口：“额……你们说的是什么？”
黎兆面色通红：“就是，就是……那个流言。”
“哦，那件事情啊，我早忘了。”
“啊？”
看到几人茫然的样子，蔺荷噗嗤笑出声：“好了，如果是为那件事情，那我原谅你们了。”
“真的？”
贾深拧着眉头：“不需要什么道歉礼吗？我娘说女人家生气，必须要送礼物才能息怒。”
而且他们都准备了……贾深撇撇嘴，送不出去东西可真着急！
蔺荷挑眉，没想到还有求着送礼的，既然如此，她瞬间改变脸色：“普通的小恩小惠克别想让我原谅你们！”
“哈哈哈，放心好了。”贾深笑呵呵地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一个烫着金边祥云的帖子，单看表面，便知道很贵重。
其他两人只知道他准备了歉礼，却不知道歉礼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什么？”
贾深有些得意：“从我爹书房拿的，说是国宴的帖子，可惜我家厨娘做的菜太难吃，正好给蔺姑娘。”
“国宴？”
这是蔺荷今日第二次听到“国宴”，她好奇地打开帖子，里面用正楷写着国宴的时间和地点，说来也巧，居然是成亲的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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