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寿诞那夜。
沈元靖跳下椅子,走到妈妈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妈妈,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我表现地聪明伶俐,太爷爷一定要我回去怎么办?我才不要你分开。”
梅素心一怔,看向他,小小的身影,却都是坚定的力量。
她顿觉安慰,慢慢地搂了他在怀里,却在没人见处擦了擦眼角,口里却转了话题,“你还不告诉妈妈,她到底美在哪呢?快给妈妈说说!”
沈元靖装作不知道妈妈的伤心,偎在妈妈怀里,清脆的嗓音是珠玉落盘,“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她站在那,就让人眼睛看不到别处了。跟妈妈很像。”
梅素心到底又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小色胚!真会说话!和他真像呢。”
这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沈元靖又回到椅子上,他个子小,站在椅子上面看高台。恰恰看到那个美人向新娘撞了过去。他轻声“咦”了一声。梅素心也看了过去。
却见容晓将将在苏阳的搀扶下站稳,可是新娘脸色已铁青,叫道:“苏阳,你够了!”居然看都不看容晓。
苏阳并不知道贝贝为何脸色这么难看,只是看到容晓要跌倒,上前扶了一把,“贝贝,这么多人都看着,别胡闹。”语气低下。
贝贝一把扯开苏阳扶着容晓的手,动作太大,摔得容晓的胳膊都隐隐犯疼,“分开!你们给我分开!”又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容晓,这样的场合你都还想着诱惑他?!你当我是什么?”
容晓也是诧异,立即想跟贝贝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刚刚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站不稳的!”
“你当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贝贝似乎已经有点疯狂,“滚开!我再不想看到你!”
苏阳上前一步拉住贝贝的手,低声吼道:“你闹够了没有?!”瞥了一眼坐在下面的长辈们,苏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唐静茹正极力地安抚他。
容晓看到贝贝这样的草木皆兵,觉得心里的内疚都要漫出来了,是自己把贝贝害成这样的,都是自己的错!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好再生事端。她慢慢走到贝贝身边,轻声道:“贝贝,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实在不值得为了我破坏了它。”想了想,她略带苦涩的继续道,“明天,明天我一定去找你赔罪!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只是今天,好好地完成这个仪式好不好?”
苏阳诧异地看向容晓,听她慢慢地说完那些话,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低姿态,那么委曲求全,还一脸担忧贝贝的神情。
她不该是这样子的!苏阳的内心在叫嚣,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有个声音在喊:她是谁呀?她是堂堂的容二小姐,集聪慧美貌智慧于一身,有满身的风骨。她就应该是高高在上地,站在那儿看别人难受,自己却怎么屈都屈不成一个服字!
他深吸一口气,忍得好难受才掩下心里的怜惜,回神想劝住贝贝。
贝贝却哪里给他们机会?恨恨地盯着容晓,简直像是要吃了她肉似的!怎么还不走?!她这人……真是讨厌!难听的话毫不犹豫地吼了出来:
“贱人!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亏我把你的当成好姐妹一样照顾你!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也是哦,现在本城谁不知道你容晓的名头?!提起来就知道是那个专门勾引男人的贱胚子!”
这话实在是太重。旁边一直站着的颜思陌听不过去了,此时忽然走到容晓旁边,拉了她轻声说道:“容晓,我带你走。”
马见南也走了上来,想带着容晓离开。
只有王雪燕,一脸的高兴。
那么大的会场,也早就没了声音,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几个。
容晓却固执,松开颜思陌的手,那般的小心翼翼也不见了,只是满脸漠然地走到贝贝面前,“贝贝,把那些话收回去。”背又挺地极直,像以往一样,心里却早就开了个缝,呼呼地风吹,浑身被浇了个遍。
贝贝还待再说些狠话,此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声尖厉的嗓音叫道:“阿晓!小心!”
乍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容晓一呆,脸上的漠然立刻不见,双眼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又惊又喜地道:“姐姐,是你么?!”
台上几人立时呆住,容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一股大力向她撞过来,撞得她蹬蹬退了两步,才被身后的马见南拦住。
胸口像是被什么扎了进去,有什么东西汩汩地从身体里面往外冒。
马见南大吃一惊,立时放她到地上躺着。颜思陌也立马上前,脸色焦急地看着她,“容晓,你怎么样?”
贝贝却仿佛定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那人,脸色骤然变白。沈君浩沈君诺也跑了上来。没人看见沈君浩的眼神,从发了那条信息之后,容晓就将他当成了陌生人。
恰在此时,婚礼的最边缘处一阵骚动,有一辆浑身挂彩的黑色奥迪Q7撞进会场,紧接着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容晓!!!”
那一声,连高台上的人们也感觉到了震撼,更不要说那车周围的人,真真振聋发聩。
容晓缓缓低下头,看到胸口处开了一朵极艳丽的花,蜿蜒而下,晕红了一大片,配着粉色的礼服,白瓷的肌肤,真真艳到极处极致。
人群立即激动起来,有人大叫:“杀人啦杀人啦!”所有人立时哄散开。你挤我,我推他,混乱一片。
她忽然想笑,又抬头看向那个急速向她奔过来的人,有人撞到他,他立刻推开,也不管有没有伤到别人。
她大力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一阵要命的疼,费力的开口,声音却轻如蚊蚋:“马见宁,你不要伤了人。”
那么轻,连身边的马见南和颜思陌他们都没有听到。
容晓说完那句话,然后就死死地盯着那个人,他正奋力赶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动作却温柔了许多,再没有碰着一个人。
他的眼睛,也如她看着他一般地望着她。再看不见别人。
她终于看见他眼里的怜爱珍惜,还有内疚。这样的清晰可见清楚明白,怕别人不知道么?
很累。但是她这样劝自己:“再等等!一会他就到了。”死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
好想再看看他。好像有点舍不得他。
旁边有人在唤她,还有人在生气,“苏阳,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
她统统充耳不闻,眼里只有他。这样的时刻,他们都不算什么了。
她冷。即使已经快到三月的天气,风中有一点暖暖的气息。逆向人群中的他,萧索孤单的背影,忽然擦亮了她的心,朦朦胧胧地想到,姐姐告知自己要离开的那天早上,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背影在陪着她?
真好。这是容晓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而马见宁也终于赶到。
远处,梅素心望着这一幕,心中大是感动,不由感叹,“真是情深。”也不知说的是谁。
沈元靖拉了拉妈妈的手,又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与妈妈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妈,什么是情深?”
“就是两个人相爱,在一起。”
“那爸爸和妈妈情深吗?”
“你猜!”
“我猜不出来。”
……
第49章 繁华三月春一片 (上)
容晓在昏睡中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夏天。
午后。炎热。老榕树下。吊床。跟奶奶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是,最重要的人不在了。
小小的人,第一次觉得生死离别跟自己离得那样近。
她端了个小凳子,爬上吊床躺着。平素唧唧喳喳的小姑娘,头一回这么安静。却衬得这烦躁喧嚣的午后更加炎热。
她眨都不眨一眼地盯着榕树看,手心全是汗水。她怕热,却极喜欢在午后时睡在这。她努力地,努力回忆着奶奶还在的情形。
这时候奶奶一定会这样说:“小小,外面这么热,进屋来睡吧!”
她会装作没听见,因为知道奶奶疼她,没过一会准能听到奶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要在外面睡也可以,把这碗消暑解热的绿豆汤喝了!”无奈的声音里宠溺无限。
她将将抬头,假作揉揉眼睛,半低了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奶奶,怎么了?”
那副模样,要怎么可爱就怎么可爱。奶奶怎么可能忍住?搁了绿豆汤,一把搂住小小,“心肝肉啊”的喊了出来。
然后小小会有点迷糊,奶奶为什么要哭?
连奶奶为什么要哭都不知道的她,自然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小人填补了老人的寂寞,老人慰藉了小人的孤单。这样的相依为命。
十岁的容晓,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眼一闭,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是戛然而止的蝉鸣和突然静谧的空气,让小小知道了有人过来。可是懒懒地躺着,让她也不在意来人是谁。最大的可能就是苏阳,否则,还有谁记得她这个小人呢?
那人顿在那儿很长时间,长的小小都快要忍不住张开眼看到底是谁了。也早知道不可能是苏阳,因为他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他从来对她不是很有耐心。
突然,小小似乎感觉到有人抱了抱自己。似乎?她不太确定。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轻柔的拥抱?轻的就像是萦绕在自己身周的空气。
总觉得不像是真的。
但是小小很肯定有人。所以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却依旧只是静谧安宁的午后,哪有半个人影?
小小很精明,四处看了看,恰恰听到老榕树后传来一丝几不可闻的□□,轻的,跟那个拥抱一样不像是真的。
她胆大,跳下吊床直接转了个身就来到榕树后。
将将看到他。
他蹲在那,一件雪白的衬衫,立刻清凉了她满手心的汗。
她屏住呼吸,只一眼,就知道他是四年前那个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大哥哥!她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又不是时候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惊诧。
容正涛总是教她,女孩子是要矜持的。她还太小,不知道矜持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初初见到他时,却教她立刻就懂了。
那时的他,稚嫩的身姿一步步走到她和奶奶的面前,双目含笑,淡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与奶奶亲昵相对。可就是那一眼,她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人夺走了!
那是什么样的人啊!明明不怎么好看,却让容晓觉得他比最好看的苏阳都还好看!
再次呼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她拼了命地劝自己,“矜持!矜持!矜持……矜持……矜……啥来着?”没办法,那矜持什么的玩意还是太过抽象!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他,嚷着要他带她一起玩。那是她平时对待苏阳的方式。却也有点迷迷蒙蒙的懂了,不合适。
所以她逼自己慢慢地将目光扯回书上,耳朵却不听使唤,竖的直直的听他们说话。
奶奶说:“见宁啊……”
后面她就再没有听到了,只有“见宁”两个字不停地在心里脑海里回响着。
“见宁……见宁……”
原来他叫见宁啊。
小小从过往中回过神来,往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忍了很久才轻声说道:“大哥哥,你怎么啦?”她还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喊出口“见宁”来,那样就太不矜持了!她现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矜持。
大哥哥很好。他不就是个大哥哥么?
却哪里知道,马见宁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死死地狠命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她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朝他奔过去,胸口忽然剧痛,踉跄一跌,扑在他身上,也晕了过去。
****************
“啊!”倏然的一声尖叫,惊地马见宁立马窜到容晓床前,握住她的手,不住声地唤道:“阿晓,阿晓,阿晓,阿晓……”神经慌乱地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可那一声尖叫后,容晓虽没醒过来,却开始不停地哭起来。
马见宁满脸担忧心急,朝着宋应星就喊道:“她怎么还不醒?!”
宋应星给她检查了下伤口,嘴一撇,“想来是麻醉药效还没过去。这么弱智的问题,也就只有你会问!”不是他讽刺马见宁,倒是看不过眼。
“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他很想知道。现在的媒体真是厉害,这个女人,所有的老底都被人翻了出来。
又看了看旁边一直在跪着的林志,从他到了之后一直跪到现在,他想了想,嗯,有一天一夜了吧?
子弹早就取出来了,容晓却还是没醒。马见宁一颗心都吊在了这件事上,哪还记得林志?林志倒是自己要跪的,因他一时疏忽,才使她受的伤。也只有他知道,容晓是马见宁心尖尖上的人。跪着倒让他觉得舒服点。
宋应星说的,是一早就铺天盖地的跟容晓有关的绯闻。各大报纸争相用头条报道,且又涉及了枪击案,连新闻都有报道。
容晓现在简直家喻户晓,臭名远扬。只是自己躺在那,什么都不知道。
林志一顿,继续保持沉默。这个话题,他还是不要牵扯到的好。
却见马见宁抬头死死地盯着宋应星,目光狠辣,简直要杀了他似的。是他大意!原来杨蕙居然还有后招!这么狠毒的招数,用在容晓身上,她死定了!
宋应星被他的眼光看得浑身发冷,也知道他的脾气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可得好好想清楚!那报纸上说,有个有权有势的人物要娶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可她这样,”他又看了看容晓,子弹取出来就没事了,可马见宁死活不放心地一直守着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叹了口气,接着道,“伯父伯母,会同意?”
他是为了他们两个人好,才这么说出来的。但不知道马见宁会不会听得懂?
马见宁根本当没有听到,理了理容晓的头发,又擦干容晓不停滴落的泪水,“这一辈子,我只娶她。”
这话说的,要娶就娶她,不然打一辈子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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