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经历过那一切,才会拼命想要努力向上,想着哪怕有一丝机会,都会用尽全力去牢牢抓住。”林渺闭了闭眼,压下颤音,“生活在泥泽里的人,每日都在为‘活着’发愁,在痛苦与绝望的边缘徘徊……”
“可是——”
林渺突然睁开眼,那双纯黑的眼睛无比透亮,像是最闪耀的星辰,光芒万丈,直刺人心。
“人不可能永远被困在泥泽里,总有人会拉你出来,或者说,那个人也可以是你自己。”
林渺坚定道:“只要坚定内心的信念,不放弃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她指了指手上的伤口,“刚才那个蛊虫很神奇吧?”
小孩顺着她的话,下意识点点头。
“可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到的呢?”林渺顿了一下,又道,“是要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剧痛。每一日都要在各类毒药、活虫子里呆上五个时辰,先是用一把尖刀顺着肌肉纹理割开表层,挑破我的四肢经脉,让毒液虫子充分钻进我的身体,十年才得以练成。”
她风轻云淡地说着惊骇人心的话,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这个只是平常的一件小事。
小孩哑然,她说得如此真实,令他情不自禁地相信。
所以,她是来拯救他的人吗?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
“我叫林渺,你叫什么名字?”林渺想了想,补充道,“林是木头的木,两根木头组成。渺是渺小的渺,师父给我取名是为了让我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是生活在尘埃里渺小的蚂蚁。”
她清晰地记得——
那天毒巫师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高高在上的语气道:“以后你就叫林渺吧,林是两个木组成,我要你成为一个老实的木头,成为我所雕刻的模样。至于渺,那是为了让你铭记你卑贱的身份,是在万千尘埃里渺小得可以随意碾碎的蚂蚁!”
“我、我没有名字。”
小孩垂下头,看到自己脏兮兮还沾着油渍的手,不自在地在裤腿上轻轻蹭了蹭。
在这冷宫摸爬滚打太久了……久到他都忘记他叫什么。
下一秒,林渺想也不想,直接道:“你不是说自己十三吗?那以后就叫你十三好了。”
小孩、不,十三异瞳亮了亮,声音难掩的激动:“以后?”你以后还会来找我?
他又忽然滞住,后知后觉,又有些别扭地问了句:“对了。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跑出去跟宫里的人讲吗?”
“看你穿着打扮,你现在的身份应该不是林渺吧。”
十三果然很聪明。
林渺满不在乎:“没事,在你讲之前我肯定会杀了你。再者,你讲了也没用,宫人肯定是杀你。不杀你的话,即使你逃了,我也有办法天涯海角追杀你,更何况,你的眼睛特征这么明显,不是吗?”
十三听着她威胁的话,非但不怕,反而内心涌起一股兴奋。
天涯海角?真是个好词!
他扬起嘴角,点了点头:“好,如果我说了,那你一定要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今天又没戏份!是我小十三的(=^▽^=)
小剧场:
林渺正在偷偷跟十三说暴君坏话。
另一边的卫景奚打了个喷嚏:是谁在说孤坏话,孤要杀了他!
第10章 包子
在屏儿在外连声催促下,林渺与十三告别,并嘱咐他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别人发觉。
“放心,藏了这么多年,还用你说。”
刚说完,十三就有些懊恼,抿唇小心翼翼看她。
怕他的贵人会生气。
“那就好,等我找机会带你离开皇宫。”
林渺完全没察觉他的小心思,说完便提起食盒,纵身跃起,荼白的身影消失在墙头。
十三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风吹起枯叶,冷宫再次恢复了他熟悉的冷清寂静,十三终于收回视线,抬腿迈步走向他生活了八年的枯井。
脚下踩到硬物,他低头看去,半黄的落叶中,露出檀木的一角。
这边的屏儿吐槽:“所以那女鬼就是个小孩?”
林渺想起十三,摇头:“不是,他十三岁。”
得到屏儿古怪的眼神:“娘娘,重点抓错了吧?”
自从与林渺共同经历了闹鬼冷宫后,屏儿似乎便与她生出了情谊,说话都随意不少。
她沉吟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屏儿,女鬼另有其人这件事。
“哦,没有鬼。”
屏儿一脸“别开玩笑了”的神情,林渺耸耸肩,不信算了。
等她找个机会,夜探冷宫,揪出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那孩子怎么办,一个人在冷宫孤苦伶仃的。”屏儿刚刚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盘子,再听了林渺的讲述,不由有些同情十三。
“既然冷宫没有鬼,那以后就麻烦你每日来为他送饭如何?”
怎么安排十三?
林渺决定在秋猎期间,防守最不森严时将他送出去,毕竟遇到了同类,她狠不下心见死不救。而这两个月,送饭的任务只能交给屏儿,她贵妃的身份为她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还有悬赏令的时间快到了,接了任务的她,得赶在时间结束前,将“陈”字令牌带回赏金门。
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出宫一趟。
“没问题,娘娘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屏儿抿抿唇,露出羞涩的笑容。
不得不说林渺在无形中,赢得了屏儿的好感。
两人在快到朝阳宫时的分岔路口便分开了,屏儿要去放食盒,林渺则先回去。
在门口时,一个扫地的宫人见了她立马行礼磕头,道:“参见贵妃娘娘,方才君主传令过来,让您去‘昨思阁’伺候君主用膳。”
林渺蹙眉,不知道这暴君又是想干嘛。她随口答道:“知道了,我等会儿去。”
“昨思阁是在哪儿?”这名字她从来没听说过,更不知道路。
“回娘娘,奴婢是新来的,也不知……”她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林渺见状也没有为难她,想着大不了等屏儿回来再去。
却又听到宫女说:“另外,御膳房送来了君主的膳食,奴婢去为娘娘取来。”
说完,她再次行礼,匆匆走向小厨房。
宫里的人真奇怪,用膳不送到暴君所在的位置,送到她这里来干嘛?
林渺兀自摇摇头,快步回到了房间。
她脱下鞋子,果不其然见到粘在上面的泥土。
冷宫荒凉杂乱,后院被树叶覆盖的泥土湿润,在踩上去的时候林渺就留意到了,不出意料,衣服上也沾了些尘土。
看来以后去冷宫得注意,来回的衣物随时得备好,以免被有心人发现端倪。
林渺快速套上衣服,对换下来的衣服犯了难。在这宫里,她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师姐与屏儿了。
屏儿还没回来,这衣服放哪儿合适呢?
这时,有人敲门:“娘娘,奴婢已经将膳食取来。”
这么快?
林渺在屋内转了一圈,决定先将衣服鞋子藏在床底。
她出门接过宫女递来的食盒,宫女细声细气道:“娘娘得抓紧时间过去,君主那边催的紧。”
她身旁另一名宫女道:“奴婢带娘娘过去。”
于是林渺也没等屏儿,便跟着这名宫女去了昨思阁。
甫一踏进院子,林渺就感觉不对劲。
建筑高大的楼阁下,跪着几名官员,而两旁站着御林军,气氛格外凝重。
紧闭的门里传出紧闭的门中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的破碎声,夹杂着含糊的一声:
“滚!”
随即门被人刷地拉开,摄政王面色沉沉从里面走出,转身也跪在地上。
“今天谁来也没用,孤一日见不到失踪的赈灾银,便不可能再开国库!”
卫景奚的声音从里传来,门外的那些官员面面相觑,欧阳禹俯首道:“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其他官员也齐声道。
面对这场面,林渺停下脚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她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此时有人开口了:
“陛下,如今大旱年,天灾人怨民不聊生,粮食颗粒无收,万千难民那都是被生生饿死的啊!陛下如若开仓放粮,解百姓之苦,在民间的声誉将会大大提高!也会载入史册,名垂千古啊!”
紧接着欧阳禹道:“沈丞相所言极是,陛下请三思啊!”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下一秒屋内扔出一个茶杯,与欧阳禹擦肩而过,啪嗒落地,四分五裂。
“你们一个二个倒是会耍嘴皮子功夫,国库空虚,孤先后拨给西北三千两黄金不翼而飞,沈丞相你来给我个解释。”
屋内走出那形貌昳丽的少年,他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怒气,眼神森寒阴冷,嗜血肃杀。
见到卫景奚出来,众官员一个个便焉了下来,垂着头不敢吭声。
“陛下,这、赈灾银失踪……”也不关他的事啊。
沈丞相额头冷汗连连,却不敢抬手去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一见到卫景奚的模样,再加上听到的这些话。
林渺转过头却不见带她来此处的宫女的影子,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似乎被骗了。
“——爱妃,你怎么来了?”
只听卫景奚声音一变,语调转了个弯儿,变得温柔腻人。
他立马穿过人群,大步来到林渺面前。
众官员纷纷扭头看去,所有视线集中到那新封的娴贵妃身上。
在卫景奚喊住她的时候,林渺后背汗毛竖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肯定了一个事实,有人想害她。
暴君根本没叫她过来,那宫女是故意骗她过来的。况且这地方一看也不像后宫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反而格外端重严肃。
卫景奚很自然单手搂住她,看了眼她手中的食盒,挑眉笑道:“爱妃果真贴心,还特意给孤准备了膳食。”
林渺被肩膀那只手带着来到官员们面前,卫景奚踢了踢两旁的官员,吓得他们忙爬着往后退。
“快滚快滚,别打扰孤与孤的爱妃用膳!”
他话音刚落,林渺就感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变得不善。
有官员道:“陛下,国事要紧,怎能容后宫妇人进入昨思阁,这有违先祖传下来的规定啊!”
林渺这时才理解到这“昨思阁”相当于御书房,是商讨朝堂政事的地方。
“规矩是人定的,孤是一国之君,改了这规矩不就是了?”他轻扬下巴,掷地有声,“况且,你们不是一直催孤选妃吗,孤已经在选秀大殿找到了。”
“她就是孤最爱的女人,未来的一国之后。进这昨思阁算什么,她要是想上朝堂都可以!”
在场所有人被他的话震惊到了,瞠目结舌。
镇静如林渺,此时内心也是震撼的。
特别是沈丞相,立马磕头:“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啊,一国之后必须是贤良淑德身份尊贵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君主啊!”
他的女儿可还在后宫做妃子,凭什么一个秀才之女便可以一上来就压他女儿一头,还要做未来的皇后。
沈丞相自然是要杜绝这个可能。
“闭嘴!”卫景奚厉声喝道,“孤想让谁当皇后孤说了算,谁再敢多说一句,直接拖出去砍了!”
沈丞相焦头烂额,忙去看欧阳禹,期望他能出面。
欧阳禹叹气,看着卫景奚的眼神很是无奈:“陛下,立后这事马虎不得,还得昭告天下等事情要处理,此事还要缓缓商讨。”
“您与贵妃先用膳,臣们先告退了。”
卫景奚满意了:“还是皇叔深知孤心,退下吧退下吧!”
他搂着林渺进入了书房,又往外丢了一句:“赈灾银的事你们看着办,下次来觐见,孤可要看到失踪的赈灾银。”
随即,门啪嗒一声被关上。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嬉笑声:
“爱妃,让孤瞧瞧,那里还痛不痛?”
“诶,爱妃别害羞嘛,又不是没看过。”
沈丞相听了紧锁眉头,他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与欧阳禹对视一眼,沈丞相状似不经意道:“哎,这可如何是好!”
其他官员也是擦汗,纷纷摇头叹气。
欧阳禹的神情格外凝重,仿佛在为什么是忧心,他道:“各位先退下吧,我会劝劝陛下的。”
官员们不由感叹摄政王才是真的为国为民,而他们那君主……听着屋内的动静,他们再次摇头叹息。
若是之前性格暴戾,只爱美酒,那么现在可以再加一条,贪恋美色,不务正业!
而屋内林渺对卫景奚有些头疼,这暴君看完她脖子上的伤口又要看胳膊上的,胳膊上的伤口得脱下外衣才能看到。
再说她手臂上的伤口又多了条,为了不露馅,她是不可能给他看的。
卫景奚看了眼警惕的林渺,听着官员们陆续离开后,他便没有再往她那里扑。
转而打开食盒:“让孤看看,爱妃给孤带了什么。”
食盒转动着,被打开时,少年蓦地愣在原地。
林渺见他盯着食盒入神,不由有些好奇,她凑过去了些,也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包子?”林渺下意识道。
食盒里,摆放着一个个玲珑小包,包子外皮晶莹剔透,模样很是别致可爱。
林渺的声音让少年回神,他却没有看她,只慢慢伸出手,将一个包子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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