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来的较往年更早,一月底就是大年三十。
冉涛得知冉云阳今年考得不错,又想趁着假期多陪陪儿子,便特意提早结束了生意回家。而冉云晖去年刚去英国上大一,课业并不算太繁忙,便也趁着圣诞节放假回了国。
于是,冉家三个大男人久违地一起集合在家,过春节。
这本来是件合家团圆的好事,但是快乐地过了一天、两天、一周后,三人便发现不怎么快乐了,特别是吃饭的时候。
冉涛平时工作忙,自己吃饭也多是在外面酒店,常常是为了应酬,厨艺本疏于练习,不过从前也就不怎么样,现在倒是雄心勃勃想给两个儿子做饭,改善改善伙食。
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力”主要是指厨艺天赋。虽然他已经在网上下载了许多食谱,也看着视频尝试努力研究了许多次,但是味道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实在不敢恭维。算得上能吃,但是绝算不上好吃。
冉云晖在国外呆久了,炸鱼薯条面包汉堡轮换着来,已经吃得想吐,本就想趁着回国,好好感受一下祖国母亲的富饶物产,却没想到家里等着他的也是一片美食荒漠。
而最惨的还要算是冉云阳,他早已习惯了在唐家的饮食模式,有荤有素,搭配营养,美味健康。现在却只能被迫向下兼容,和冉云晖一起作为冉涛的厨房实验对象,实在是由奢入俭难,强人所难的难。
可临近春节,这时候家政阿姨也不好找,大部分人都想趁着这一年一度的佳节回家探亲,与家人团圆。天天下馆子也没什么意思,多油多盐多味精,吃多了就容易口渴,而且让人没有食欲。
正在三人一筹莫展,关键时刻还是李秀洁伸出了援手。
她眼见冉云阳嘴角发炎上火,猜到了这纯男性三口之家的吃饭问题,便邀请他们每天来家里吃饭,她多做点,左右不过是多几双筷子的事情,唐旭更是乐得有人陪他唠嗑喝酒。
后来两家更是达成共识,今年的春节,两家团圆饭也就此合并,一起举办。
年三十一早,冉云阳醒了,一睁眼,便觉得房间出奇的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偷偷溜进来。
他拉开窗帘一开,窗外头明晃晃的,原来是下雪了。
他有些兴奋,利索地起了床,洗漱完,从衣柜老爸新买给他的衣服里,认真挑选了一套红色的高领羊毛衫、白色开衫毛衣,和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来搭配。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确认是个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英俊小伙,才喜滋滋去唐家敲门,帮忙准备年夜饭。
唐雪年给他开了门,今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胸口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让她比平时多了一股生机和俏皮。
“过年好。”冉云阳笑着跟她问好。
唐雪年也笑了一下,不过还是一脸认真地纠正他:“还有十五小时二十七分,才到过年。”
“阳阳来啦。”李秀洁正在插花。
插瓶里竖着艳红的银柳、明黄的腊梅,映着窗外的雪景,色彩对比强烈,格外生机盎然。
“阿姨过年好,新发型很好看。”冉云阳笑着夸她。
李秀洁开心一笑,乐滋滋接受了这夸奖,她平时也没什么时间打扮,这次为了过节新烫了小卷发,配着红色的高领羊毛衫,愈发时髦,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过了一会,冉涛和冉云晖也起了床,一齐来唐家报道。
中饭李秀洁下了一大锅饺子,大家一起吃了,便开始筹备晚上的大餐。
李秀洁一整天都眉眼带笑,乐呵呵地忙进忙出,还哼着小调,心情显然好极了。但她却没让俩中年男士下厨房,无他,就是嫌他们干活不利索。冉涛和唐旭乐得清闲,在客厅相谈甚欢,并表示今晚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三个孩子则壁垒分明,冉云阳和唐雪年一拨,冉云晖自己一个人一拨。
虽然冉云晖已经来唐家吃了十多天饭,但是唐雪年跟他还不太熟,只在进门的时候,问了声好,后面便不怎么搭理他。
冉云晖虽然有些招猫逗狗式的调皮,不是人见人爱的乖孩子,但是也是一个精神英俊的少年,还没有被这样冷遇的经验。
虽然听过冉云阳关于唐雪年性格的解释,也接受了这小姑娘的疏离,但是还是忍不住有点郁闷。这直接表现在,他也开始争夺冉云阳的注意力。
唐雪年想让冉云阳一起画画,他就要拉着冉云阳一起打游戏。冉云阳若是多跟唐雪年说了几句话,他便也要强行加入进来讨论,这奇怪的胜负欲也不知从何而来。
为了一碗水端平,冉云阳只好两边都暂时不理,一头扎进了厨房,美其名曰怕李秀洁太辛苦。
李秀洁倒是挺喜欢这位帮厨助手,她讲了切菜的手势,又做了示范,冉云阳便接过菜刀开始上阵。他虽然没做过饭,但是悟性不错,很快便掌握了要领,逐渐切得又快又好。
唐雪年不想和冉云晖呆在一起,便也搬了个小板凳进来陪在一边摘菜。
把豆子剥好,放到小碗里,把菜摘好,整齐地码在菜筐里,这样有序的工作,让她觉得快乐而充实。
冉云晖看他俩都在帮忙,也想进来厨房,但是因为地方实在不够,只得作罢,转而去外头听两个爸爸聊天。
不久,佳肴陆续上桌,色泽鲜亮的糖醋鲤鱼、炖得酥烂的红烧肘子,香喷喷的卤牛肉、还有四喜丸子、松仁玉米、香菇青菜……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开。
李秀洁正准备最后一道鸡汤,她突然想起家里的春联还没贴,便探头招呼两个男孩子:“云阳、云晖,你俩个子高,这贴春联和窗花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冉家兄弟应了声好,便分头行动。
冉云晖抱着浆糊出去贴春联,冉云阳则留在客厅里贴些小装饰。
“年年,来一起贴‘福’。”冉云阳招呼唐雪年一起来帮忙,想让她一起参与到这具有家庭仪式感的活动中来。
唐雪年点点头,将红色贴纸的四边点上浆糊递给他,冉云阳伸长手臂,将福字贴在上方的窗玻璃上。
“正么?”冉云阳回头问。
唐雪年歪头看了看,又站的远了些:“左边再往上一点。”
贴好了,他俩便隔着这福字,朝窗外看。
屋内温度高,让玻璃起了一层雾气,对面楼很多人家也正在做饭,一排排亮灯的小窗户映着这火红的福字,有些朦胧的美感,颇有万家灯火的喜庆气氛。
两人都觉得眼前这景象很温馨,转头想跟对方说点什么,但对视一眼,又觉得好像不用说什么了,便一齐笑了。
那头贴春联的冉云晖却没有帮手,正大喊:“来个人,来帮我看下正不正。”
晚间年夜饭,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一桌子人说说笑笑地吃菜,没人特别在看,但是时不时又会瞟两眼电视机,点评点评今年哪个歌舞节目不错,哪个语言节目不怎么好笑,这个明星的同款衣服,那个演员的新作品,十分热闹。
冉云阳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春晚,也不怎么参与节目的讨论。往年耿鑫他们总是在除夕夜守着八点,准时收看春晚,还在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但他嫌春晚时长太长,也不是每个节目都有意思,因此便常是选择看个开头,就回房呆着。
而现在他看了看对面乐呵呵碰杯的唐旭和冉涛、温柔给自己夹菜的李秀洁、认真啃肘子的冉云晖,又看了看身边安静喝汤的唐雪年,突然觉得,耿鑫他们的热情,或许并不在于节目是否好看,而是看的氛围。
在现在这样的氛围下,无论播什么,只要能给人一种合家团圆的感觉,欢欣喜乐的声音,让人觉得快乐,这晚会便是很好看的。
晚上李秀洁又张罗着大家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猪肉玉米馅儿和荠菜猪肉馅儿,作为晚上守岁的夜宵。瘦肉剁馅儿,和蔬菜末搅拌在一起,多余的肥肉,李秀洁也没浪费,她在厨房熬猪油,一阵阵脂油的香气飘来。
有妈妈在的地方,就有着人间烟火的安宁。
冉云阳在此刻突然很想念季筱云。但是今天的想念,却不再那样哀伤,而是露出其温柔的内核,让他并不害怕。
唐雪年突然拉了拉冉云阳的袖子,指了指窗外——
砰地一声,绚烂焰火升上夜空,炸成五彩缤纷的礼花。
此时,挂钟敲响了午夜的钟声……
新一年的春天,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和现实重合啦,给大家表演个文字鞭炮(放鞭炮 噼里啪啦)
第22章 摸鱼和研讨会
忙完了书展和签售,徐栖算是完成了年度KPI,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忙着数据复盘和各大媒介宣传的效果回馈。
于是唐雪年便得以放了几天假,享受了几日既没有截稿日,也不用坐班的快乐生活。
这天,她正窝在床上看漫画,手机一震。
冉云阳发来了一张图片——
一张金色糖纸叠成的跳舞小人。
这样的小人她的铁盒里也有好几个,只是都是清一色红蓝服饰,并如冉云阳发的华丽。
从前李秀洁常给他们买大白兔做零食,他们便用这糖纸折了许多小玩意儿。其中最成功的便是这个跳舞小人。
起初,它只是被冉云阳随手打了个结,放在桌上,远看起来就像个扫帚。
唐雪年拿起来看了看,展开上下的褶皱,又折叠了几次,捧在手里展示给冉云阳看。
此时,它便有些像一个跳舞小人,还是一个穿着蓝色印花裙跳民族舞的小人。
冉云阳看她没放弃自己那四不像的作品,便笑着又接过来,把糖纸的另一头撕成了三条,又各自扭转了一下,看起来像是给这个跳舞小人加了一朵头花。
最终,它被唐雪年册封为奶糖届的香妃。因为她坚信这个小人跳起舞来,整个屋子都会充满奶糖的香味。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唐雪年回过神来,冉云阳在那头问她在做什么。
她如实回复在看漫画,同时礼尚往来问问他在做什么。
冉云阳回到:开会。
但是他明明在摸鱼,吃糖,和做手工。
冉云阳这周出差了,去参加口腔医学国际合作研讨会。
他的导师是本次会议的嘉宾,便邀请他一起来参加,也和久不见面的学生叙叙旧。
当时他们在微信里聊起这事,唐雪年一下喜出望外,觉得这周都不用补牙了,于是语气便不自觉有些开心,有些活泼。
这本来该是冉云阳喜闻乐见的,但是联系上下文语境,她这开心和活泼,就显得很是期盼他去出差。
其实冉云阳哪能不知道她现在对于补牙这事,仍然带着些习惯性的退缩,能晚一天是一天,能晚一时是一时。但是还是想逗逗她,便摆出一副失落的样子。
唐雪年立刻就上套了,笨嘴拙舌地找补,终于憋出了一句:不会去很久吧。
冉云阳熬了一会姗姗回复:不久,就去三天。
唐雪年看他好像也没有很不开心,便赶紧接着再接再厉:那周五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吧。
但是冉云阳却拒绝了她:不行,你那天要来补牙,不能吃大餐。并在句尾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虽然他在笑,但是唐雪年怎么看这微笑都带着些不怀好意。
不过那天他们还是一起去吃了晚餐,更让唐雪年多了一位铁杆粉丝,此处先按下不表。
此时唐雪年对他开会摸鱼的行为只觉得不解,回道:开会可以发信息么?
在她的认知里,开会应当聚精会神,不时还得站起来发言或者吵架。至少徐栖拉她开的几次会,会议实况都是如此。
冉云阳却没说可不可以,他只是回了一个“不想上班”的表情包来,图上是一只圆滚滚的熊猫正怒摔电脑。
这和他平日里正经八百工作的样子差得甚远,让唐雪年觉得有些可爱,仿佛不想上课的淘气学生。但是上学的时候,这人是从来没有说过想逃课的。
那时候的冉云阳不光是自己学习认真,还时常督促她。唐雪年在学习这件事上,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这就如同来学校上学一样,虽然她没有兴趣,但是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所以她通常就是按部就班地做,而能和冉云阳一起的话,那么这件事的快乐指数便能得到附加提升。
他们升入了高二后,经过文理分科,班级被重新划分,一班到十班是理科班,十一到十四则是文科班。
唐雪年文科是薄弱项,冉云阳倒相对均衡,但是他自己也更加喜欢理科,于是便一起选的理科。他们还留在在原来的班级,其他选文科的同学离开去了新班级,也有新同学补充进来。
开学后,课业明显繁重起来,直接体现在课间的氛围更加安静了,从前学生们都喜欢楼上楼下间班级串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而现在,刚上完这门课,下一节可能紧跟着就是另一科的考试,大家都有些疲于奔命,于是玩闹的心思也收敛了不少。
分科后,很多同学便对文科科目不太重视,每逢历史政治课,写其他作业的,悄悄传纸条的便很多,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眼,反正最后会考能过关就行。
唐雪年本来对文科就没什么兴趣,于是每逢这时她便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后来被冉云阳发现了,便教育她要认真她听讲。
“可是我不想听。”唐雪年倒不是要逃避上课,她只是表达内心的想法,不想做就不要做,她不懂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冉云阳看着她,想了一会,他的表情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又像是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终于,他松开了眉头,说道:“那如果历史可以当成相声来听呢?”
唐雪年的眼神里露出了好奇。
冉云阳从口袋里掏出mp3,他跟唐雪年的同桌换了位置,把耳机线两人的袖子里穿过,这样托着脑袋,便可以掩盖耳廓里的耳机,就这样开启了背景音乐。
历史老师就在被动状态下成了说书人,音乐仿佛化成了实体音波穿梭在耳膜间,从她这边漂游到了冉云阳那边。这是个太奇妙的体验,又再叠加这种私下捣蛋似的快乐,让唐雪年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开心。而这后来她历史成绩还此提高了十来分,实在可以算作冉云阳特殊教学方法的伟大胜利。
果然,冉云阳血液里还是长存遵纪守法的DNA,虽然嘴上说着不想上班,也就跟唐雪年聊了五块钱的,就专心开起会了。
反而是唐雪年时不时就记挂着他那边在干嘛,终于到了晚上六点多,她想着开会应该是结束了,忍不住给他拨去了一个视频会话。
微信铃声叮叮当当开始响起,她突然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视频,一时有些紧张,对着镜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觉得脸好像有些大,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又把把头发往耳后压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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