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点破,想看看唐雪年会怎么办。
果然,没走出两百米,这人就提出要帮忙拎袋子,冉云阳十分感动,表示不用,还把袋子换了个手。
唐雪年沉默地又走了几步,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道:“那我吃点东西吧,这样就不那么重了。”
冉云阳这回终于没逗她了,打开袋子让她挑,唐雪年便迫不及待拆了一个咖啡口味的,脸上挂着满脸的笑意,看来味道很好。难得看她这么满足的样子,冉云阳心情也很不错。
唐雪年又提出想要走一条平时不常走的小路,冉云阳觉得离家里并不远,就答应了。两人便在这夏夜的微风里,悠悠散着步回家。
他们生活的城市种植了许多樟树,这乔木植物四季常绿,作为城市绿化是很好的。只是开花很小,果子也不大,常在人不经意间便掉了个精光,于是也就少了几分春华秋实的乐趣。
冉云阳在此时,感到了一丝遗憾,不然这夏夜的风该有更多滋味。
拐过一个街角,在周围一众绿树中却出现了一棵长着白色花朵的树,十分显眼。
“这是什么树?”冉云阳问道。虽然楼下花园也种了不少树,但是他却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品种。
其实他也不期望唐雪年知道,这就是一个打招呼一样的问题,表达交流的意愿,至于答案是什么,倒是没有很重要。
唐雪年走到这树下,摸了摸树皮,突然说:“苹果。”
“想吃苹果么?”冉云阳想唐家的水果盘里今天是有摆着苹果的,一会回去就可以吃到。
然而唐雪年却没回答,只是蹲着捡地上的花瓣,拿了凑近闻了闻。
冉云阳愣了一会,才明白她想表达的是——这是一株苹果树。
“可苹果树不是应该长在北方或者高原之类的地方么?”冉云阳记得他们吃的苹果大多是山东或是新疆。他们这城市是标准的南方,阳光虽也灿烂,但也多雨,梅雨季更是潮湿的不像话。
唐雪年蹲在地上看他,再次强调:“妈妈说它是苹果树”,又补充道:“园丁种树的时候,可能在吃苹果。”
冉云阳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不过也觉得有些可能。它出现在这儿,说不定还真是种植的园丁休憩的时候,吃了苹果懒得扔核儿,便随手放在了这些树苗草籽里,谁知道它竟长成了一棵树。
冉云阳帮着一起捡花瓣,他身量更高,可以采摘到枝头上那些更加洁净完整的花瓣。他们采得不多,用唐雪年的裙角兜着小小一包,却清香扑鼻。
后来这一包花瓣拿回去,被李秀洁洗干净风干后,搭配着玫瑰花、橙花,跑成了花茶,唐雪年喜欢加了蜂蜜喝。这味道很独特,不像市面上苹果汁的气味,却有种淡淡的杏仁味。
回到家里,冉云阳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朵苹果花。他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会,其实这花很漂亮,人人都吃过苹果,却几乎没人知道它的花长什么样。毕竟这世界上都没什么写它的诗句,看见的人,说不定要被误以为是梨花之类的。
但他想起今晚看到的花树,一个个粉白的花苞簇拥着,娇嫩可爱,然而绽放后却逐渐转白,花形似五瓣梅花,漂亮婀娜,远远看去,枝头环抱像是一团花似的雪,扑扑簌簌落了一地。
这棵树不该生长在这儿,但是他们却遇见了它。
现在也不是常开花的季节,但是它却长得花繁叶茂。
可见,世界上有些惊喜,是隐秘的,是不讲道理的,却让遇见的人发自心底地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唐雪年:初代·灵魂画手
小tip:本章巧克力历史科普内容引用自百度百科。阿斯伯格综合征人士会对某些事物形成特别的兴趣,他们会利用很多休闲时间了解和背诵,并成为和其他人谈话的主要内容。而在讲述的时候,他们不会关注对方,更多是满足自己的叙述愿望。
第12章 新住客和补牙初体验
早晨,一阵呜汪声。
唐雪年睁开眼,有些恍惚,正想邻居居然这么早出门遛狗。过了一会,却发现这声音持续不断,似乎就在自己门外,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独居了。
打开门,新住客精神奕奕地蹲坐在卧室门口,一双黑豆眼期待着看着她,冲她汪一声,打个招呼,小尾巴摇得欢快。
大约是做过一段时间流浪狗的缘故,这小狗很懂礼貌,并不进门,只在门口叫,乖巧的不像话。
她心怀怜爱地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小狗已适应了这新主人的气味,在嗓子里享受地发出咕噜声。
看来是饿了,昨天就发现它的干饭天赋了。
唐雪年站起来去冰箱里拿出一瓶舒化奶,又从厨房翻出锅具。小狗很通人性,知道这就是它的早饭,便一路迈着小短腿颠颠儿跟在她身后。
“狗狗,是不是该给你起个名字?”她一边搅动锅里的牛奶,一边回头看它。
小狗也歪头看她,无意识卖萌。小狗脑袋里想不明白名字是什么,不过它闻着锅里的奶是真的很香,努力翕动着黑头小鼻子,表示十分想吃。
等奶温适合,她拿出昨天从冉云阳那拿回来的注射器作为临时奶嘴,开始喂奶,小狗吧哒吧哒地舔舐着,吃得很香。
看它这样子,她忍不住逗小狗:“要不就叫你干饭狗吧?”
但小狗全然不管面子问题,只顾专注地呼噜呼噜喝奶。
不过她想起冉云阳昨天喂它的样子……还是觉得这名字该跟他一起定,毕竟他是委托人。
想到冉云阳,便不由自主联想起下午要去诊所补牙,唐雪年原本安静祥和的心情,顿时变得喜忧参半。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该逃避治疗,于是便又吸了半管牛奶给小狗喂下去,以防它一会又饿了。
喂完饭,她按医嘱喂了感冒药,便将小狗抱回到窝里。
幼犬是很需要睡眠的,这能让它们尽快适应环境,吸收营养。果然这小狗进了自己的地盘,便乖巧地卧倒,缓慢地眨巴着眼睛看她,显出一点困意来,有种懵懂的可爱。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视了一会,以唐雪年肚子咕咕叫为终止,于是原地解散本次感情交流。
主人去喂自己,小狗在窝里躺着,无聊就咬咬玩具,困了就睡大觉,狗生圆满。至于一会的主人的命运怎么样,小狗可管不了。
两点,A1诊室。
冉云阳拿出牙片,指着一处道:“龋齿已经腐烂到牙根,引起了牙髓炎,目前你的情况还不太严重,估计需要先做两到三次根管治疗,然后进行补牙填充。”
”会疼么?“唐雪年听不太懂这些术语,她只关心疼痛程度。
”应该还好,我会尽量轻一些。“冉云阳看了她一眼,做出了一个承诺。
虽然这承诺看不见,但是她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选择信任他的话。
唐雪年在躺椅上等待,像每一个被恐惧光临的人,四处寻找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你今天没有戴眼镜。”她对牙医先生发表自己的观察。
今天冉云阳的鼻梁上空空,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的样子,让人能一眼看出他眉骨曲折的起伏,鼻梁高耸的角度,和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
有的人就是格外受到老天的眷顾,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他的饰品,为外貌更添不俗,然而当一切雕饰卸去,你便只能感叹造物者的奇思和恩惠。
显然,冉云阳就是这样的人。
“你戴眼镜也有周期频率么?”唐雪年忍不住猜他的喜好,比如一三五不带,二四六带之类的。
冉云阳却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淡淡道:“不方便的时候,就不带。”
唐雪年看他找出护目镜带上,心下明白了,不然他要带两副眼镜。不过她之前去看3D电影,就见过有人带着近视镜又架一副3D镜框,确实很不方便。
冉云阳带好装备,口罩也遮住了他的表情,此刻他便不再是冉云阳,而是牙医先生。
他对眼前的病人叮嘱道:“不要怕,不会很疼。但是如果有任何不适,你就举起左手,我会停止。”
唐雪年点点头,她努力忽略前方不远处钻头、针管等恐怖的器具。
但是等真正开始补牙,她才开始意识到,冉云阳是自己的牙医,究竟是种怎样的体验。
“我们先打麻药,会有一点疼。”冉云阳解释道,接着他可能是想到了之前不太疼的说法,便补充了一句:“只有一点点。”
唐雪年看他手上的针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动,但是仍然点点头,自己在心里默念着不疼不疼。
冉云阳隔着口罩,看了她一会,唐雪年听他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伸出手来,把她的手从扶手上拿下来,轻轻交叠在她身前。
唐雪年发觉,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温暖,也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的手太冰凉而产生的温差对比。
“别怕,当作从前我们一起做练习一样,你能做到的。”冉云阳将自己的声音放轻,语气带着对病人的宽慰,甚至有点哄人的温柔:“嘴巴张开。”
唐雪年转头看他,护目镜有一些反光,让她没办法看清楚他的眼睛。但是她知道,在这镜片后,是自己最熟悉的一双眼睛。
冉云阳的睫毛很长,像是根根分明的羽毛扇,将其中的瞳仁半遮半掩,有一种幽深的视觉感,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但是如果他也看着你,这就是世界上最晴朗的一双眼睛,没有阴云的色彩,他注视着她,绝不会掉过头去。
针刺的痛感来袭,液体被注射进了牙龈,酸胀感随之扩散开,但与其同时伴随着一股草莓的香甜。
这麻药居然是草莓味的,在此刻,这点细微的甜味起到了极大的安慰。
冉云阳拿着针筒的手指轻靠在她的下巴处,隔着橡胶手套,传来若有若无的体温,使这紧张场景又带着一些亲密感。
唐雪年觉得自己有一些晕眩,虽然不至于晕倒,但是心跳却逐步开始增加。这麻药的效果真好,她想,如果自己睡过去了,应该就不会怕了,不过冉云阳还能给自己钻牙么?
但是她终究没有睡过去,当冉云阳拿起钻头的时候,她心中的恐慌刹那升到了顶点,非常想起身逃跑。然而她后方是椅子,前方是牙医,并无可逃之处,只能直往后退,紧紧贴在椅子上。
冉云阳发现了她的退缩,却认真地用手臂固定住她的头。
这其实是牙医的常用动作,为了更好着力。
但是这样一来,唐雪年却感到自己头便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太近了,她在心里大喊,虽然她一直张大着嘴,但这声呐喊终究没有发出声来。心头的恐惧瞬间便被别的什么占据了,这感觉汹涌而陌生,以致于产生了对冲,使得她大脑陡然放空。
停摆了。
但其他知觉却在细微处渐渐敏锐起来——
比如她放在胸口的手指末端,感知到冉云阳白大褂后的毛衣纹路,似乎是菱格的,以及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人体微热的温度。
离牙医先生手臂不过数厘米的鼻子,则被一股淡淡柑橘的香气悄然钻入,这大概是冉云阳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跟那晚闻到的一样。
归功于这些感官的灵敏度放大,痛觉只能退居其后,也有可能是麻药起效很快,反正如冉云阳所说,她确实没有感知到很多疼痛。
一轮钻牙结束,她对着椅子旁边的水池吐出嘴里的残渣,又接水漱了漱口,躺回椅子上。虽然没有想象疼,但是嘴里残存的铁锈味和半边麻木的嘴唇,仍然让她不好受。
冉云阳等她缓了缓,眉头终于有松开的迹象,伸出手点点自己的额角。
她不解地看他,于是两人进行了短暂的不眨眼挑战。
最后还是冉云阳先伸出手,把她不安分溜下来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别住。
医生的强迫症么,唐雪年看着他的手出神。
在灯光照射下,冉云阳的手指几近透明,能看到血管,手指边缘散发出模糊的光晕,让她想起从前他给她用手遮太阳的时候。
冉云阳想不到她脑子里在漫山跑马,道:“那我们继续。”
他又拿起了可怕的电钻……
“好了。”冉云阳取下手套,关掉顶灯,唐雪年用舌头舔了舔那个饱受摧残的牙齿,触碰到棉花有些粗粝的质感,那里不再是一个空洞,被填满了。
“这两天饮食要清淡,不要吃辛辣的食物,等会和护士约一下治疗的时间。”冉云阳一边写病例,一边告知注意事项。
唐雪年从椅子上坐起来,应了一声,因为嘴里打了麻药,还有点肿,她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头感觉晕么?”冉云阳走过来看她。
唐雪年左右晃了晃脑袋,想说她不晕,但是话出口却成了:“有一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无关紧要的谎,但是看着冉云阳的眼神,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要有点病比较好。
护士小姐敲敲门,说道:“冉医生,下一位病人已经到了,可以叫号了么?”
冉云阳回过头,道:“叫吧,我这边差不多了。”
冉云阳把唐雪年从椅子上搀下来,打开里间休息室:“你先留下观察一会,等没有不舒服了再走。”
唐雪年点点头,他便把门带上出去了。
这房间的隔音很不错,关上门后外面的声音便只剩隐约的一点。唐雪年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新病人进来了,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正在说自己的情况,冉云阳坐在桌前,时不时点点头,整个人透露出着疏离、礼貌和专业。这时候他又变成了牙医先生。
但是看到这样的冉云阳,她心里却奇怪地跳动了起来,并不是对牙医的恐惧,而像是刚刚被他手臂抱住脑袋的感受。她赶紧关上了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她转头看了看这间不大的休息室,门后左侧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医生白袍,布料只有一层,并不太厚,难怪他里面要穿厚厚的毛衣。
桌上立着一排书,高高低低,中英文都有。
她翻了翻中文的,都是口腔医学方面的专业书,有些书页的边角已经微微泛黄,看得出被主人翻阅了很多次。书
里随处可见简笔画的牙齿模型和标注,而在止痛麻醉和儿童口腔医学的章节,笔记则尤其多,想必是当时复习的重点。
她将书本放回去,看了会,还是忍不住伸手把书从高到矮,从厚到薄,排列好,又把钢笔放在右边,把病例册整理好放在左侧,看着齐齐整整的办公桌面,终于觉得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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