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就好。”
孙元义把东西全部摆到木板车上,握着车把,轻轻松松抬了起来,“我们走吧,”他转头道。
宋雪洁应了声,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大队长并没注意这两人,他愁得眉头紧皱,不知道这几个知青往哪儿安排。
谢温时猜到他的苦恼,温声道:“我听说,有些地方是把知青安排到本地队员家里的,付钱和粮就好。”
大队长一愣,“和我们住一起?”
谢温时颔首,“比如一个知青分到一家暂住。”
毕竟,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想去红江沟小学的教室里长住。
大队长认真思索了起来。
现在住知青点这几个知青都是品性比较好的,也不闹事,在大队几个月,总有几个比较熟悉的本地人,要是安排到队员家里借宿,那应该也不错?
他心里权衡着利弊,又背着手走了,“我和书记他们商量商量去。”
他不知道,他刚走,申宁就迫不及待开了口,“那你可以去我家住吗?”
谢温时无奈,还好身边没有其他人听见——苗青李不是人。
他轻声道:“还没结婚,不行。”
“啊,”申宁失望下来,“那你要去哪里住?”
“看大队长怎么打算的吧,”谢温时望了眼大队长的背影,“是抽签,还是我们自己找地方。”
大队长和书记他们讨论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让他们暂住队员家里。
中午的时候,他把几个知青叫了过来,说道:“现在知青点塌了,你们先去队员家里借住一阵子,等知青点修好了再搬回来,咋样?”
除了谢温时,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齐齐一愣。
宋雪洁有些犹豫:“那我们去谁家住啊?”
“你们每个人去一家,”大队长道,毕竟大多数人家屋子也不宽裕,能容纳一个人就不错了。
他环视下面一圈,“你们有啥想法吗?赶紧说。”
有个男知青问:“我们要是在队员家借住的话,住宿费和粮食怎么算?”
大队长道:“吃多少粮就给队员多少就是了,至于住宿费,随便给几毛钱就是了。”
有人乐意有人不乐意,毕竟和队员们生活习惯不同,到时一起住,肯定会产生不少问题。
谢温时紧接着问:“那我们是自己找借住的人家吗?”
大队长点头,“你们就去找关系好的,有空房子的。”
大队里满足这个条件的不多,孙大娘家恰好就有空房子,宋雪洁顿时松了口气,想起了那个冷硬又健壮的男人,不自觉有些紧张。
谢温时也在思索,思索着思索着,眼睛就落在了大队长身上。
大队长家房子不算小,他只有一个儿子,和翠云结婚后生了两个女孩,家里是有空屋子的。
大队长被他盯着,咳了两声,“你们自己去找找,等找到了来告诉我。”
几个知青匆匆走了,谢温时刚准备上前,便听见他警惕地道:“你不会想去申宁家吧?不行!”
谢温时面露错愕,失笑,“怎么可能?”
他冷静道:“我是想问问,能不能去您家借住?”
大队长家的人脾气都不错,品性也都好,住进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队长一愣,没想到他是为这个来的。
他想了想,便也点头,“成!那你等会儿就把行李搬我家去。”
谢温时笑着道谢,准备去暂时搬个家。
没有申宁在,苗青李冷眼看着他从小学往外搬东西,抱着胸站在旁边。
他声音脆亮,满是少年气,说的话却阴阳怪气,“这么沉的东西,不会有男人搬不动吧?”
谢温时瞥他一眼,弯腰搬起木箱,精瘦的手臂上青筋凸起,清晰的肌肉线条显现出来。
苗青李一呆,这人居然还是有肌肉的!
那刚才在知青点搬东西他怎么那么慢?!
这间教室只有他们两人在,谢温时抱着箱子,经过他时笑问:“绵绵那么喜欢你,你不会是猫吧?”
苗青李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申宁告诉你的?”他瞪着谢温时。
实际上他心里想的确是另一件事,申宁她,难道把自己的原型告诉他了?
他们这样能变成人的动物都十分谨慎,隐藏自己,比方他,除了苗家人根本没人知道他是猫。
可申宁却把自己的最大的秘密告诉这个人类了?
苗青李警惕起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变成一片审视。
谢温时见此,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八成是真的。
他笑了声,“申宁没有说。”
说完这句话,他便抱着箱子从苗青李面前走过,步伐稳健,没有一丝沉重慌乱。
苗青李凝神看着他的背影,决定去找申宁问清楚。
他找到申宁家时,申宁正在认真烤鱼,准备烤好了给谢温时送去。
苗青李匆匆冲进来,径直道:“那个人类知道你是豹子?”
申宁瞥他一眼,“知道啊,怎么?”
苗青李皱紧了眉,“你为什么告诉他?”
作为一只在人类社会生活的人形猫咪,他最先学会的就是防备心,自然难以理解申宁的行为。
他越走越近,带着股湿淋淋的水味儿,被申宁挥开。
苗青李不像平常那么吊儿郎当,满脸严肃,站住脚步盯着她,非要等一个答复。
“你是喜欢他?他现在喜欢你,可他要是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把这事说出去怎么办?”
他们这样的,在以前叫妖精,被人发现都是要烧死的。
申宁摇头,“他不会的。”
苗青李怒极反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你们认识多少年了就这么信任他?!”
他气得胸口起伏,这份怒气和申宁本人无关,仅仅来自于一位相同处境的同类的提醒。
申宁奇怪地看着狸花猫炸毛,手里的烤鱼翻了个身。
她认真算了算,然后回答他,“我们认识十年了。”
“十年你就——”苗青李的话语戛然而止,不可思议地重复,“十年?”
这两年才开始知青下乡,谢温时是今年才来的红江沟,而按大队长所说,申宁已经呆在这里十年来。
他们俩难道很早以前就认识?
申宁并不想跟他仔细解释,不耐烦地皱起脸,“你还有啥事?”
苗青李咬着牙摇头,还想再问,绵绵已经闻到他的气味,从屋里跑了出来。
“喵呜”一声,然后跳进了他的怀里。
申宁心喜,“正好,你带它出去遛遛。”
手里的烤鱼已经烤得金黄焦香,看谢温时烤了那么多次,她的手艺大大进步。
她拿了根筷子戳进去试试,已经全熟了。
烤鱼收起,熄了火堆,申宁不忘给这只傻在原地的狸花猫一点遛猫劳务费——一条大鲤鱼。
她又拎了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鱼,把他赶出去,锁上院门,便乐呵呵跑去大队长家。
她跑得快,到大队长家时,手里的烤鱼还是热的。
谢温时刚搬回来一趟东西,按按手臂,转头便看见了大步跑来的申宁,直扑到他身上。
他下意识接住她,便听见大队长媳妇的咳声。
转头一看,她的两个小孙女正满脸好奇地盯着这儿呢。
谢温时松开手,申宁把手里装烤鱼的盘子给他,另一条生鱼递给大队长媳妇。
“草甸子里的水升上来了,鱼好多。”
“你自己留着吃多好,”大队长媳妇推拒了两句,见申宁不住地往谢温时身上看,抿嘴一笑。
她接过鱼道:“中午你留下来吃饭,大妞二妞,跟奶奶去厨房。”
她伸手牵住两个孙女,见到大鱼,两个小女孩乖乖地跟她走了。
院子里只剩谢温时和申宁两人。
谢温时放下盘子,“我先去洗手。”
申宁就跟着他,听见他温声说:“这阵子我先借住在大队长家,下班不好去找你了。”
不然,他都能想象到,下班后再出门时大队长阴恻恻的眼神。
申宁不太高兴,歪了歪头,“那怎么办啊?”
她眼巴巴看着谢温时,分明是想让他想个办法。
谢温时想了想,嘴角抿起一个浅笑,“等十月份?”
“为什么?”申宁不明白。
谢温时洗干净手,转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笑意止不住的溢出。
“等我们结婚了,就可以住在一起。”
申宁眼前一亮,“那到时候你住在我家!”
她伸长胳膊比划,“我的炕好大,可以分你一半!”到时候,就每天都能吃上他做的饭。
谢温时“嘘”了一声,“小点声。”
他低声笑道:“要是我到时候还在公社工作,嗯,这是不是叫倒插门?”
申宁认真想想,“好像是诶。”
好像男人倒插门会觉得丢人,她咬了咬手指,有点犹豫,“你愿意倒插门吧?”
“你的门的话,可以,”谢温时忍不住笑。
申宁便灿烂笑了起来,催他去吃鱼。
大队长媳妇从厨房探头看了眼,给他们俩塞了两双筷子,又缩回了厨房。
大队长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家,没一会儿,苗青李也抱着猫回来了,几个知青都找到了去处,他们在饭桌上聊了起来。
“宋知青去了老孙家?我看红梅挺喜欢她的,”大队长媳妇吃了口菜,并不意外。
孙大娘本名红梅。
大队长点头,“我刚才去老孙家看了一眼,一家人帮她收拾东西呢。”
大队长媳妇咂咂嘴,和翠云对视一眼,想起了说过的八卦。
“我看她是有让元义和宋同志接触接触的想法,不过这俩孩子也挺配的,就是——”就是是个知青。
不过饭桌上还有另一个知青,大队长媳妇这话没说下去。
知青和本地人相比,肯定是要更不稳定一些的,上面的政策一变,他们要是能回城了怎么办?
大队长摇摇头,“你管这些干啥,让人家孩子们自己想去呗。”
他想想自己在孙家时,看见孙元义主动帮宋雪洁搬箱子擦房间,觉得这孩子可能是有点心思的。
申宁坐在谢温时旁边,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谢温时感觉到旁边有道目光盯着,他夹起鱼肉,微笑着对着苗青李吃了进去。
苗青李:“……”
他愤愤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炖汤的一条大鱼,知道申宁带鱼出门是干嘛来了。
说到了宋雪洁,大队长媳妇顺势问起了申宁,笑眯眯道:“那你呢?”
申宁一愣,“啊?”她怎么了?
大队长媳妇又看了眼谢温时,挤眉弄眼道:“我说你和谢同志啊!”
她语重心长,“你们俩岁数也不小了,既然处对象,就得考虑考虑领证办酒的事情了啊!”
申宁歪头,拿手指头戳了戳谢温时。
谢温时咽下嘴里的饭菜,笑着说:“我们想着等十月份的时候再去领证,到时候法定年龄就到了。”
大队长媳妇一愣,大喜,她本来只是故意提醒一下谢温时,没想到人家都想好了啊!
她连连点头,“这可是大喜事儿啊!”
大队长看了谢温时一眼,暗暗点头,看来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一时间,桌上除了苗青李,大家心情都很愉快。
苗青李心情复杂,豹子的大腿还没抱上,她都要和一个人类结婚了。
他用力嚼着嘴里的鱼肉,内心悲愤。
……
此时的孙家。
孙大娘给宋雪洁抱来一床被子,笑道:“这是去年我打的新被子,还没用过呢,你先用着。”
她把被子展开,干净崭新,不厚,正适合眼下这个季节。
宋雪洁赶紧道谢,“谢谢大娘,真是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的,”孙大娘豪爽笑笑,把被子铺到炕上,“你就安心在大娘家住着,有事就找我和元义,对了,元义,小宋的炕箱呢!”
孙元义正在一边站着,指了指脚边的炕箱,底端被水浸了,颜色明显比上面深了一块。
“有些湿了,恐怕得晾干以后才能放上去。”
包括宋雪洁的被褥之类东西,多少都进了水。
他在这里,宋雪洁看看箱子,想打开收拾却又不能——里面还有贴身的内衣呢。
还是孙大娘发现她的尴尬,恍然大悟,推了他一把,“你去烧壶水,等会儿让小宋喝两口热乎的。”
孙元义没多想,转身去了。
宋雪洁这才弯腰收拾箱子,一样样东西拿出来,有书被泡坏了,她小心地捡出来放到一边。
东西都摆到旁边,这些衣服都要重洗,还有被浸湿了的肥皂。
孙大娘看得咂舌,“这是多少好东西都被祸害了啊。”
宋雪洁摇头苦笑,“还好我走前把口粮放到了炕箱上,吃的还没湿。”
不然,她现在连吃的都拿不出来。
这一场暴雨,真是无妄之灾。
但对于知青们是倒霉事的大雨,对于田里的庄稼来说,勉强还算是一场好事。
除去被冰雹砸了的,大雨带来水源,让有些干枯的土地好好地接受了一波灌溉,又变得湿润饱满起来。
这一场雨浇了周围几个大队,却只有红江沟的知青点情况最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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