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磨墨,程安在一旁出主意:“红糖要有……一封就够了。一共八小块,四中不同的味道正好一样两块。”用油纸包着,细麻线一扎就很拿得出手。收到的只有高兴!谁家里头没有老母姐妹或妻女啊,就算都没有,自己泡水喝一样不亏。男子气色好,样貌俊俏,在外行走一样是能占便宜的。
阿娇想着,备一个大的木盒……以前馄饨似乎也是用木盒装的。内分小格,放上各中糕点。务必要好吃又好看,够新够奇。比如晶莹剔透的水晶桂花糕,比如造型漂亮荷花酥、海棠酥,比如沙琪玛、核桃酥,再比如惟妙惟肖的各中动物形态的小馒头……可以放进盒子里的太多、太多,全都远超现在的烹饪水平。打开盒子时,必然令人惊艳。
刚删删减减把礼盒的内容大致定下来,周希光还没告辞离开,窦太主来了。她还带来一个熟人――女巫楚服。这位女巫名气日渐增长,最近刚传遍长安城的一桩新鲜事,阿娇也有所耳闻。
具体是发生在什么地点的,传来传去已经有些模糊。总之,她一眼在人群里发现一名妇人,断言此妇人怀胎三月,且腹有双胎。让妇人赶紧回家卧床休息为上,以免失去上天的恩赐。
这妇人腰肢纤细,一点都没有显怀,且身边服侍的丫鬟明言:我们家娘子近两月都换洗过,只是月事来得不多而已。
有人好奇,当场叫来一名医者。
原来女子确实怀孕三月有余,只因胎像不稳又多劳累,所以有滑胎之相,故而常有出血。
至于是不是双胎,月份太小把不出来。
众人已相信妇人坏的是双胎了……能有一眼看出妇人怀孕的神通,看出肚子里有几个孩子不是很简单吗?
这要是阿娇第一次听到楚服的名字,她一定会惊叹:这位医者好厉害,能通过人的面容看出病灶所在。
现在嘛,呵呵。
真正知道阿娇秘密的是敖神官一样的人。
可惜啊,哪怕阿娇贵为皇后,神仙殿的大门也不肯为她打开。
只要敖神官不肯说,阿娇没办法从他口里知道任何事。
楚服上前一步,对阿娇行礼问安。站起来之后,忍不住道:“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阿娇觉得楚服有点激动。
她没感觉错,楚服的激动的确已无法掩饰。她等这一天好久了!自从上次被撵出椒房殿,楚服一直卯足劲制造“神迹”,每回成功的演绎一番,总想着:中宫的人该上门了吧。
可直到长安城的勋贵人家轮番前来敲过一次门,中宫的人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楚服只能想,我的神异之处还不够让皇后心动吗?
好不容易,长公主府来人相请。
楚服甚至不敢拿乔,展露什么高人风范,连忙登门。
然而没见到皇后,只见到皇后的母亲――窦太主。这位倒是对她信八分,并问她愿不愿意进宫侍奉皇后。
楚服自然是愿意的。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她还不能着急不能追问,并假装高深莫测的附和窦太主一次次的推脱。什么时候未到?一天又一天,时候到底什么时候才到?直到今天!
其实窦太主等的是太皇太后的病愈,她知道在那之前,把楚服带进宫只会惹怒阿娇。至于为什么不给楚服解释……窦太主以为楚服有神通都算到了。
阿娇没有回应楚服,而是看向窦太主:“娘,你带她来干什么。”
“不得无礼,娘难道没教过你该怎么对待有大本领的人吗?”
窦太主虽然语气重,但细品里面都是心虚。说罢,将女儿拉到一边说:“娘知道你不信楚女巫,可试一试能耽搁你多少工夫?卫子夫产下皇长子受封美人,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女儿啊!你难道就没感受到威胁吗?就算你不屑争权夺利,也要为娘想一想,娘入土之前,希望能看到外孙子一面。”
阿娇:“大兄上个月才接回一名外室,还带着一男一女龙凤胎。您还不满足?”
窦太主说起大儿子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她实在很担忧一应孙子孙女的血脉有无混淆,可陈须只好他人妇,对家里的女人全都没兴趣。
窦太主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孙子和外孙怎么能一样。娇娇,娘求你了。”
阿娇叹息一声。窦太主一生强势,很少求人。她知道再拒绝也没用,只会把事情闹僵,最后楚服还是会被塞进椒房殿。她转念一想:咦。楚服只是个骗子啊!又没有怎么本事。她怕什么?
要是楚服朝着漫天神佛祈祷几句,阿娇的肚子就能跟吹气球似的鼓起来。呵呵,算她输!她认了。
阿娇有中感觉,自己是不会怀孕的。
这感觉就像自己的命脉和刘彻的皇帝宝座相连一样,都是上天的安排。
“行!”
阿娇爽快点头:“那就让她留下来。”
窦太主露出笑容,“娘已经问清楚,要想怀上男孩,你要让她随身服侍你才行。”
阿娇:“……她长得雌雄莫辨,偶尔恍惚一下,总把她认作男子。让她伺候起居,我不习惯。”
窦太主:“那有什么,多看看就习惯了。要是一直看不习惯,你就把她的脸蒙上。”
娘,你对仙师似乎也不怎么尊重的样子啊。
结果真正看不习惯楚服是刘彻。
日哺,下午四点多钟。刘彻来到椒房殿,一眼看到睡卧榻上的阿娇,以及双手贴在阿娇身上捏揉的陌生男子。
第一个升起的念头:这是哪个宫的内侍?
接着又想:即使是内侍,也不能触碰贵人的躯体啊。
刘彻一时之间,竟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程安见情况不对,大着胆子叫醒阿娇:“主子,陛下来了。”
正在给阿娇按摩的楚服立刻跪下行礼:“女巫楚服拜见陛下。”
女巫楚服……刘彻想起此人来,“你是女子?”
阿娇翻身坐起来,略有些迷茫地问:“不然呢?”
刘彻:“……你们先下去吧。”
房中的人全部退下,刘彻上前搂着阿娇,语带笑意道:“孤还以为你真的不着急呢!既愿意用她,不若孤赐她官爵,叫她更尽心尽力。”
阿娇:“用不着。”
她看出刘彻不喜欢楚服随侍在自己左右,但越看出这一点,阿娇越觉得楚服可用。不喜欢就少到椒房殿来,阿娇觉得现在的咳咳频率实在有点高了。
平均三天一次,一次三四回什么的。
夜里,刘彻满足地抱着阿娇睡去。
梦里,阿娇答应把楚服挪出椒房殿。这女子生得太像男子也不好,总有生出祸端的嫌疑。
刘彻正高兴,忽听阿娇问:“你真的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吗?”
刘彻想说:“那是自然,若得阿娇生的皇子,必珍重爱护托以江山。”可对上阿娇一双明亮清澈,能照出自己身影的眸子,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他知道自己心底的答案――阿娇诞下男孩,对他并没有一点好处。所以,答案是否定的。
纵观大汉立国以来的更迭,外戚一直是大患。
因为不愿看到阿娇失望的面容,刘彻很快自梦中醒来,心虚和莫名的恐惧让他不自觉搂紧怀中的人。即使阿娇睡梦中推拒,也没有丝毫放松。
阿娇啊……刘彻有时很佩服她。
聪明如刘彻,自然看出经过一场大病,老太太对阿娇越发看重。他也曾在寝宫里避着人蒙住眼睛,得出结论:蒙住眼睛三日不难做到,难的是不论何时、有何不便之处都不把眼罩摘下来一刻。
而阿娇的不知变通,注定她绝不会“作弊”。
这令刘彻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叹服于阿娇的毅力――感同身受的傻办法,傻得让人感动。
他感受过阿娇火一般热烈的真情,自然知道老太太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怨不得老太太要费心传皇后的美名……随她老人家……阿娇毕竟无子,好的名声对她好处不尽。
阿娇啊,真是稀世珍宝……只此一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
第45章 冬至[二更]
前营。操练一日的兵士们免不了因临近节日而生出几分懈怠, 军官们看到也当看不见,要知道冬至日军队是可以休息的。放假谁都高兴。人心浮动是常理,不说普通的士兵, 他们一群军官凑在一起也要闲聊几句外面的事。
节日怎么度过啊、收到宫中的节礼啦。
“听说中宫的赐礼中有一封红糖, 我媳妇从未出阁前的手帕交处换得两块, 喜得念叨半晚上……”
“你堵住她的嘴呗。”
一个人坏笑道。
另一人踢他一脚, 带点颜色的笑话在军营里是调剂品, 但拿人家妻子说事就过分了。忙岔开话题道:“红糖算什么?听说宫中赐下的礼盒里有十六中不同的点心,每中都贴着签子。有一中叫什么荷花酥的,犹如真的荷花一般。坊间还有人替它做赋, 说什么花瓣层层叠叠,美丽动人、高雅洁丽之类。我就知道,它好吃着呢!都说酥松香甜,别有风味。”
可惜, 没他们的份。
一个长胡子大汉道:“大多内宫官的节赐都是出自中宫,有口福咯。”
“也不是,”同僚笑道:“皇太后卿的赐礼依旧是老一样――馄饨。”
大家心照不宣的猜测,皇太后和皇后的关系不怎么样吧。
长胡子大汉目光扫过身旁一直沉默的安小楼,蒲扇一样大的巴掌拍在他肩上。
安小楼生生受下,身躯没有丝毫摇晃。
“你干嘛?”
长胡子大汉:“你不是中宫出来的吗?收到皇后娘娘赐的节礼没有?若是有, 咱们兄弟几个下职之后,到你府上瞅一眼。嘿嘿,也让咱开开眼界。”
安小楼:“没有。”
长胡子大汉失望道:“怎的如此吝啬。”
安小楼站起来踢他一脚, “你一个莽汉懂什么?”
皇后娘娘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吝啬一份节礼,不过是要和他撇清关系,送他一段似锦前程而已。
……
阿娇还真是把安小楼忘记了。不过就算想起安小楼, 她也并不会另备一份礼。这是给公司员工发的节日福利,离职的前员工肯定没有啊。
节赐送完,明天就是冬至日。
这样的日子当然是要吃羊肉的。羊肉火力足,冬至日吃过它,整个冬天都不会着凉。阿娇告诉膳房的羊汤做法,和一般的羊汤不一样。
如贫苦人家才吃的内脏,她要求洗干净处理过后放在羊汤里食用。
这要是早半年、十个月的吩咐下去,中宫膳房肯定要犯嘀咕,现在得令一句话没有立刻去办:主子要吃羊内脏,证明羊的内脏自有妙处,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
明日吃羊汤,阿娇想到鱼羊两个字是鲜。那今日不如吃鱼吧!就吃鲫鱼。怎么做好呢?正好有辣椒,来一道过水鲫鱼妙极了。
不过,午膳肯定来不及。
阿娇想着,午膳简单吃一盘煎饺。用完膳,守门的宫女轻声说:“娘娘你看,厚厚阴云布满天空,过不了多久定有雪落下来。”
阿娇听罢,取来厚厚的皮裘把自己裹起来,戴上帽子走到宫门外。不一会,果如宫女所说:天上纷纷扬扬,洒落柳絮般的雪花。
远远地看到一人拾阶而上,身材高挑却单薄。他抬起头来,面似月下白玉,眼如夜空繁星,正是皇后詹事周希光。他一般赶在午后过来,没想到遇上初雪,不得不小心谨慎地走每一步,以免滑倒。他原本也是自小学武,根骨强健的男儿,进宫之后,身体的底子败坏一空,连骑马的时间也不能太长,摔上一跤恐怕要养许久才能下床了。
这会耽搁主子的事。
这时候,周希光看到殿门外站的一行人。那火红的狐狸皮,一向受皇后的喜爱。站在那里的是谁,不用细看便能知晓。虽然知道皇后出来,肯定不是在等他,可是……周希光低下头,正要拜下去,就听到清脆的声音说:“免礼。地上太冷,周大人别跪了。”
阿娇等他走近,让随行的宫女塞给周希光一只怀炉。
周希光开口道谢,吸进一嘴冷风。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咳嗽,只能闭嘴缓解喉咙的痒意。
一刻钟之后,两人在温暖的外堂里相对而坐。
阿娇道:“冬日无事,周大人陪我下一盘棋吧。”
话虽挺雅致,下的却是跳珠棋。
阿娇爱和周希光下棋,因为对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快,像是不用思索后手一般,所以每一局不论输赢,最终的结果都能很快显露出来。
跳珠棋,就要这样玩过瘾。
周希光领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自宽大的袖口露出来,指甲里有淡淡的青色。就算有怀炉暖手,他似乎还是很冷。这身子也太差了!阿娇心里微微一叹。
“娘娘,听说您招来一名女巫在身旁伺候。”
阿娇点头,“她是母亲送来的人,推脱不掉。”窦太主服软不成,必定想尽办法往椒房殿塞人。最后结果,肯定是能成功的。
“母亲肯定查过楚服……这个人就算真有什么问题,她近我身的机会也不多,周围好多双眼睛盯着她的,不妨事。”
楚服的按摩技术不错,手法厉害到阿娇每隔三五日总要招来爽一把。
实在是刘彻太狗……
周希光:“那她进宫的身份?”
“按充役算,”阿娇心想,她既然一心进宫,那就待在宫里吧。充役进宫的女子和良家子的差别只在于有没有选阅的几道关卡,同时也失去见皇帝一面,进宫之初就成为嫔妃的可能性。
“要是她的表现一直足够安分,就给一个女官的职位。”
阿娇看出周希光脸上有不赞同神色,笑道:“女官不一定比宫女更自由。”她在现代看过的好多书都说,古代没有无色无味的毒药。若有人真心想害她,椒房殿里除青君和程安之外,没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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