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东下意识听从阿娇的命令,直到套好的安车驶出长公主府,他才迟钝的回过神来,看向车内的阿娇和董偃,一个废后、一个面首……“翁主,此番侯爷招惹的是天子宠姬王夫人的亲弟弟――王不丕,恐怕只有长公主出面才能解救。别人的面子,他不一定会给。”
董偃:“公主刚喝下能有助安睡的药,就算勉强将她叫起来,也不能保持清醒。”
朔东:“这可怎么办啊!”
阿娇:“一味的叹息有什么用处?你既不能好好的说话。那么,我问你答吧!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形?长兄叫此子捉奸在床啦?”
朔东面色一僵,翁主一猜就中。
阿娇:“同他偷情的是王不丕的妻还是妾?”
还是那句话!此时并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礼教,已婚男女追逐异性的事情屡见不鲜。
大兄陈须的癖好很不道德,但他绝不会强迫女子和他发生私情,亲近的对象全都是不会惹出大祸的妇人。或是身份低微,情愿与他相好,换些财物花用。或是寡妇还未另嫁,愿有一场露水姻缘。总之,大多是你情我愿。
至于妇人的丈夫是否情愿……阿娇早想教他改过自新,却只在上一次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获得成功。
这一世恐怕不能令他有所改变……长兄陈须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哎!
朔东:“乃王不丕之妾。这个妇人独居在偏僻的别院之中,隐瞒着郎主的身份没有告知侯爷。”
否则,以侯爷的性子绝不会和她有来往。
陈须是一个胆子不大的人,妹妹被废,长公主失势之后,他一直夹起尾巴做人。虽然没有改掉恶习,但十多年以来也一直没有惹出麻烦。
“王不丕指示护卫,把侯爷按在地上蒙头痛打。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小人是拼死跑出来的……”
董偃:“你没言明侯爷的身份吗?”
朔东:“说了!此子下手也没有轻一分,好像要活活把侯爷打死一样的狠厉。董君很少出门,故而并不知晓此子的可恶。他仗着姐姐受到天子的宠爱,在长安为非作歹乃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朝中两千石的高官,也不敢轻易的招惹啊!小人瞧着他暴怒癫狂的模样,知道事情不能简单的了结,才想请公主出面……”说到此处,他急得快要哭了。
正好,别院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都改成晚上九点好了嘤嘤嘤。明天见!
第99章 同一辆车
别院门口有一门房守卫, 拦住阿娇等人不让进门。
董偃言明来意,他倨傲地高高仰着头, 睨视几人道:“家中主人有要事不便通传,请回吧!”
董偃忙取下钱袋,阿娇却对一旁的歇和朔东道:“把人拿下!”
两人应诺,和几个公主府的仆从一起动手,把门房绑起来丢在路边。
董偃目瞪口呆:“这……这门房收受钱财是常态,不至如此。咱们家中守门的仆从、领路的谒者也会向宾客收取财物,没办法完全禁止。”
水至清则无鱼嘛!
阿娇懂得,她藏在帷帽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董君,我不是舍不得一点钱财,却怕他只收钱不办事。”
还不知道大兄的情况, 怎么能拖延呢?一般来说, 没有人敢在长安城里蛮横的打杀列侯。毕竟, 列侯是在朝廷中都受到优待的人, 连皇帝见到列侯都要起身, 才能再次坐下。大兄陈须再无才能,也没有失去向朝廷举荐人才, 上书言事的权利。
他犯法, 自然有朝廷量刑。
哪怕陈氏失势, 对功臣之后私自刑戮也一定会引来众人的侧目。
哎!阿娇不怕碰到聪明人,就怕碰见傻霸王。若王不丕当真是个混不吝的, 性如孩童, 不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暴怒之下杀害大兄,之后他受到再多的责罚, 又有什么用处呢?
阿娇想要保证的,乃是大兄的平安。
进门穿过前庭,可能是别院本就没什么奴仆,也可能是奴仆们都聚集在正院的缘故。一路上,阿娇没有遇到一个人,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喝的声音,她快行几步,穿过一道拱门。
前方豁然开阔,脚下的小石子路通往屋舍几间,阶下跪着一个身上套着绳索,面上鼻青脸肿的男子,正是陈须。一左一右,两个人押着他,高高举着拳头做恐吓状。
陈须哀哀叫痛,目光却没有离开躺在地上的、声息微弱的女子。
一个身穿华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面目狰狞,眸带凶光,手中握鞭,不住地鞭挞女子。每次挥动长鞭,都能在女子莹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别再打了!这都是我的过错……”
“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死了。”
年轻男子冷哼一声,怒道:“一个买卖得来的妾而已,敢背着我和人偷情,死掉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堂邑侯不如先担心自己!我瞧着你一直嚷嚷喊叫,必定口舌干燥。来人啊!来壶来我溺尿替侯爷解渴。”
屋前围着的□□人争抢着拿来壶,年轻男子在毫无遮挡之处就要解开腰带。
“住手!”
出声制止的是董偃,他实在是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
年轻男子……王不丕转头看到董偃,双眼一眯:“你谁啊?”
一个侍从上前,耳语道:“此乃馆陶长公主的相好,叫做董偃。”
“哦,贩珠郎董偃啊!”
王不丕轻蔑地看着他,“你不经通传就闯进我的府邸,到底有什么事?”
董偃:“在下奉长公主的命令,前来请堂邑侯归家……”
王不丕冷笑一声:“来人啊!把他们赶出去。”
“休要动手!”阿娇蹙眉,上前一步。
“王郎君不要忘记,长公主是能够进皇宫见到陛下的汉室宗亲。你今日的作为是无法掩藏的,陛下一定能知晓。”
隔着帷帽,没人能看清阿娇的容貌,围过来的仆从们却莫名被她的气势所惊,面面相觑着不敢上前。
王不丕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不是因为阿娇,而是因为天子……他是害怕陛下的,朝中有谁不怕陛下吗?
阿娇又道:“堂邑侯有过,你愤怒之下殴打于他,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过错。可你若肆意侮辱堂邑侯,按照律法,你将会被处死!”
“即使是陛下,也不能袒护你。”
“王郎君,你或许觉得侮辱的只是区区一个堂邑侯,但你忘记他还有别的身份。他是天子的表兄,隆虑侯和隆虑公主的大兄……”
“陛下宠爱妹妹,不一定会护着你。”
阿娇目光环视一众奴仆,“还有你们……你们全都要跟随着主人赴死。”
这话语如一缸透心凉的冰水从头顶浇下来,奴仆们瞬间清醒过来。刚刚冲进脑子里的热血散去,立刻有人劝王不丕不要恼怒,一切都是妾的过错,没必要揪着堂邑侯不放……“您不能给宫中的王夫人惹祸啊!王夫人正是临盆之际……若是受到惊吓,您的兄长和老父母都会责怪您的。”
家中的人……王不丕一点都不害怕。父兄、阿姐都非常的疼爱他,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这些年以来,他在闯过很多的祸事,却没有受到太大的责难。唯一一次受刑,就是陛下下的命令,连受宠的姐姐也无法更改陛下的决定。
从那以后,他就学会惧怕陛下。
如果阿姐腹中的孩子出事……王不丕眸中的凶煞之气收敛,将手里的壶丢弃在地上。
“你又是谁?”
他一脸戏谑,走向阿娇。
朔东和歇连忙挡在阿娇的面前,就连董偃也张开手臂,呵斥道:“休得无礼。”
阿娇站在原地,并不躲避,笑着说:“让他过来。”
朔东和歇下意识的听从。
阿娇对董偃说:“让他掀开我的帷帽,看清我的容貌也很好。”
董偃:“……喏。”他退到一边。
王不丕的手已经触碰到帷帽,却疑心其中有诈,反而迟疑了。
贵族女子以帷帽遮掩容颜是常有的事,他的动作却有冒犯轻薄的嫌疑……哼!这可吓不到他。
阿娇道:“不用管我,去请堂邑侯回府。”
她并不担心王不丕掀开帷帽。
废后悄悄的离开长门宫,引不来任何的波澜。现在长安城里还能记得有阿娇这么一个人的,恐怕都不多了。不过,天子的旨意是废后退居长门宫,她随意进出长安是可以攻讦的。这也是她没有带上程安和青君一同前来的原因……哎!得减少被认出来的可能性。
王不丕才多少岁?两个人没有见过面。他掀开帷帽,难道就能认出她是谁吗?
“我倒要看看你尖口利舌的,到底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王不丕伸手向上,欲直接取下阿娇的帷帽。
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数名佩剑的宿卫闯进院中,五步一岗,齐刷刷侧身站在石子路的两侧,又有内侍唱和:“陛下驾到。”
只见年逾四十的天子缓步行来,威仪非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上,叫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对他非常恐惧的王不丕已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称“拜见陛下”。
阿娇悄然躲进爬满藤蔓的花架后方,隔着一片绿意端详刘彻。
这是她没有见过的刘彻。
一个处于皇帝生涯鼎盛时期的男人,年富力量,广纳天下人才,武将赫赫有名平定边疆,文臣人才济济治世太平。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束缚他,万事皆可依照心意而行。那高挑的剑眉,沉稳的眸光无一不在述说着君主的绝对霸权,普天之下找不出一个敌手。
刘彻的目光没有偏向花架的方向,视线径直落在堂邑侯的身上。他眉头微蹙,亲自上前欲扶陈须。
“表兄,无碍吧?”
这声音……阿娇眯起眼睛,好熟悉。论起来,她和三十岁的刘彻不过是一夜未见,可眼前的刘彻四十一岁,各个方面都有极大的变化。比如声音,就和三十岁时他完全不一样,更加低沉,更为沙哑,蕴含着说一不二的坚定力量。
她为什么还会觉得熟悉呢?
陈须此时神志颇有些模糊了。他还没忘记躺在地上的女子,求饶道:“这是我的过错!那女子不过是受不了丈夫的粗暴对待,才寄情于我。她并非性情轻浮,实为抓住我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请您宽恕,饶她一命,我愿以金相赎……”
刘彻:“来人!给表兄松绑,快叫医者来。”
董偃跪在地上:“堂邑侯有错,请陛下恕罪。”
刘彻:“事情的始末,孤都已经知晓,表兄的错处并不大,董君起来罢。”
朔东小心地扶着陈须,见主子身上到处都是伤,堂堂男子汉忍不住掉眼泪,口中说着:“您受苦了。”
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子也被送进屋中。
刘彻路过王不丕身边时,一脚将人踹飞。
“竖子,瞧你做的好事。”说罢,走进屋舍之中。
阿娇冷眼看着,刘彻的态度似乎是偏向大兄的。怎么会呢?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是觉得闹大的话,情况会更加糟糕。
这些年约束限制列侯的律法变得很是严苛,犯罪而失去爵位的贵族数不胜数。不管是出于中央集权的大策略,还是对王夫人的偏爱,刘彻都会站在王不丕的一边……就算王不丕的言行过分一些,要封口也不难。
现在出乎预料之外的情景,想来是久居长门的阿娇不了解局势,故而她分析得有误吧。
阿娇趁机离开,和歇一同来到别院之外。歇指着停靠在自家安车旁的一辆车,对阿娇说:“翁主,这辆车似乎是饼摊前遇到过的那一辆。咦,怎么停在此处?”
阿娇:“你能确定吗?”
歇点头,“就是它。”
难道车上让饼给她的是刘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00章 红枣小米粥
董偃回到公主府的时候, 阿娇正在喂醒来的母亲喝粥。用粟米熬得浓稠的粥,面上有一层米油, 里头搁着去皮去核的枣,使得粥带着一股子天然的甜味。
生病的人胃口一般都不太好,长公主刘嫖也一样。可是有阿娇在眼前,笑着陪她说话,再没有胃口不知不觉间也喝下整整两碗粥。这还是阿娇怕她肠胃虚弱,不敢令她多食,没有再投喂的结果。
“娘若晓得许久不去见你,就能让你走出长门宫,早该患疾的……”
“这是什么话?吃个果子甜甜嘴吧。”
阿娇把剥好皮的果子塞进长公主嘴里,呸呸两声:“童言无忌, 大风吹去。”
十五年以来, 一直是长公主到长门宫探望阿娇。中间的间隔, 最长不曾超过一个月, 唯有此次推说事务繁忙。她找的借口合理, 阿娇没有怀疑。
董偃进屋之后,没有提及陈须的事, 等长公主又喝下药沉沉睡去, 才和阿娇一起来到开敞明亮的外间说话。
阿娇:“大兄的伤怎么样?”
“大部分都是皮外伤, 但腿上有一处骨折,医者及时固定没有大碍。后来, 又有太医替侯爷看诊, 说是暂时不宜挪动。”
“那大兄得留在王不丕的别院里?”
“翁主安心,我离开的时候,王不丕已司隶校尉逮捕。此署为陛下耳目,专职纠察列侯、外戚、百官的过失, 有逮捕权和惩治之责。我还没听说过司隶校尉逮捕的人,有不被定罪的!”
“陛下怎么处置大兄?”
董偃一愣,随即笑道:“侯爷是陛下的表兄,又是隆虑侯和隆虑公主的大兄……这是您亲口说的,何故有此担忧呢?陛下怎么会为区区宠姬而加罪于真正的亲戚。”
71/87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