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宁子韫又唤了那一直守在这的嬷嬷,厉言对她吩咐了几句。
他拧眉忖着,进殿里再扫了一眼,出来时再次冷声下命,“小心伺候着公主,若是伺候得有分毫不合公主的意,拿你们全部是问。”
承禧宫外的宫人和嬷嬷跪了一地,纷声应诺。
嬷嬷遣了原先一直口严实的几个宫女,随她一道进了殿,掌了灯。她们对殿内榻上的情状恍若未见,不敢抬首,径直轻手轻脚地伺候起来。
榻上人一夜未醒。
守至晌午,嬷嬷都开始有些止不住地担心时,宁妍旎终于睁了眸。
宁妍旎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通夜浑身上下只觉得四处疲酸,连搭在身上的罗衾都觉得重,却连抬手掀开的力气也没有。
她睁了眸,看着那鹅黄的帐幔,陌生的罗衾和身上的衣,一时没缓过神来。
直到她侧过头,看见正守站在榻前的嬷嬷,身上传来的阵阵扯疼才让她想起了昨日。
昨日,在这个殿内,这个榻上,阳光白日下那好数个时辰的荒唐索求。
宁妍旎一下子白了脸。
缓了缓,宁妍旎看着殿内站着的嬷嬷和那几个宫女,她们已经有人开始传起了膳,有人端了杯热参茶过来,搀着宁妍旎起身,想让她先温温口。
借着宫女的力,宁妍旎起得身上还是疼得吸了气。
宫女为宁妍旎披了一件厚缎衣在外拢着。宁妍旎鼻间的喃音很重,吐出了参茶后,她问着扶起她的那个宫女,“阿栀和阿棠呢?”
那个宫女一脸不知道地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不似作伪。
宁妍旎看了看一直站在榻前的那个嬷嬷,问向了她,“瑄王和你说过什么,阿栀阿棠她们呢?”
眼前的膳食已经陆续入了殿,嬷嬷福了身,劝着她,“公主,身子要紧,早膳公主也未用,不若先用膳。”
两个宫女上前,想扶着宁妍旎下榻,但试了几次,宁妍旎也抬不起月退来。
宁妍旎眼尾都泛了红。
见状,嬷嬷斥着那两个宫女,让她们几个将膳食挪桌,送到了宁妍旎榻前,然后嬷嬷便让那两个宫女出去各领十廷杖。
“慢着。”宁妍旎转眸看向那两个吓得正在哭的宫女。
她们这几日都在宁妍旎身旁伺候,却从不敢抬头看宁妍旎。她们卑微,小心,没做错什么事情,尽心伺候着,却还要被罚。
宁妍旎到底有些不忍,她淡淡开了口,“我这几日习惯了她们伺候。嬷嬷你若是要罚她们,换了旁的人来,我怕就更是吃不下饭了。”
嬷嬷顿了一下。但很快,她点头应是,便喝着那两个宫女,“还在做什么,没听到公主所言。公主跟前,你们不来伺候还在哭。”
两人赶忙应了声是,抹了泪,小步跑走着到了宁妍旎跟前准备布菜。
现在已是晌午,早膳宁妍旎未用,午膳很多菜式又是过于油荤。
嬷嬷在宫里呆得久,揣摩人也清楚得多,在宁妍旎身边这数日,看着她的动筷,大致也就知道了宁妍旎的口味。
所以现在膳房呈的,多数都是些宁妍旎还能动上几筷子的。
但宁妍旎现在哪有什么胃口,她正难受得很,看着两个宫女那惴惴不安的样子,宁妍旎还是咽了几口松子汤羹。
尔后她将眸光转向了那嬷嬷。
嬷嬷也垂着首,回答着宁妍旎刚才的问话,她娓娓说道着,“瑄王吩咐说,要我们尽心伺候。待公主身子好上些了,想去宫里哪里转转,奴等陪护公主一同前去。公主有不合心意的,只管打骂奴等,奴等定当改。”
“至于公主说的阿栀阿棠姑娘,瑄王说,其它的事,公主若要再问,便等身子好些了去找他,他定当告诉公主。”
“老奴知道得就是这么多了,公主还请宽心,继续用膳。”嬷嬷说完最后这一句,便退到了边上去。
宁妍旎听得气得身子都开始在抖。
她就知道他这无_耻之徒,说话向来都是言而无信。他折腾了她这么久,最后连两个小姑娘都不肯放过。
宁妍旎心下各种情绪滚翻,平复了许久。
想起那不知几次的滚热淌流,宁妍旎无力地阖了眸。她招手让嬷嬷来到她跟前,让嬷嬷俯身附耳过来。
嬷嬷自然是对宁妍旎的吩咐照做不误。
只是,现在听了宁妍旎的话之后,知道了她的意思,嬷嬷的神色显然一凝。
这事她自是不能按着宁妍旎的吩咐直接去办,只能福身道着,“公主,此事老奴已清楚公主的意思。待老奴去跟瑄王汇禀下,再来答复公主。”
还要去问宁子韫,宁妍旎轻笑了出声。
宁子韫会怎么想,他只想要她而已,又不是什么真心真意地待她。
她现在身上有宁子韫想要的,所以宁子韫才不会放过她。宁子韫自己也说过,等他试过了,觉得烦了,当然不会再纠_缠于她。
宁子韫什么话都不可信,只有这两句话,宁妍旎觉得可能是真的。
宁妍旎兀自笑了下,嬷嬷就算真去问宁子韫,也只是徒劳多走这一趟的路而已。宁子韫要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当然不会多加阻挠。
这嬷嬷要去,那便让她去罢。
宁妍旎朝着嬷嬷点了点头,这膳她是真用不下去了,多咽了几口汤羹,宁妍旎就卧回了榻上,等着嬷嬷回来复她。
宁妍旎恹恹的这一日,朝堂上却是久违难得的祥和。
清晨上朝时,皇上依然抱恙,瑄王依然主理朝政大小事务。
前些日子递上去的折子,很多都被丢驳回,或者冷落起来。
这两日递上去的折子也很多,但今日的瑄王面色却比前些日子缓和了不少。拿着折子批判的时候,他的言语也没之前的决戾,引得些许警觉的大臣,都尽皆侧目以望。
站在宁子韫身后的杭实见状,从上朝到散朝,他尽皆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昨日宁子韫从承禧宫寝殿的殿门出来,只披着外衣,就唤着杭实让他寻了新的衣物过去。杭实那时猜想到了殿内发生的事情之后,也是内心大骇。
但是到今天,杭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他跟随他家主子,景仰尊崇他家主子。所以宁子韫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那什么便都是好的。
下了朝,宁子韫回了殿,他让杭实把今日余下,那些未处理的折子先呈了来,一一快速翻阅着。
近来朝上没多的什么事,就余下前太子需要再去跟。宁子韫目光盯着折子,心下思绪转个不停,他抬头问着杭实,“承禧宫今日如何?可有什么别的事?卢嬷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闻言,杭实有些想失笑,但是又憋着不敢真笑出来。现在才过晌午,卢嬷嬷可向来是夜间才来汇禀消息的。
杭实刚想摇头说没有,外头打脸的人却也来了。有侍卫前来,敲了敲门,低声问着,“主子,卢嬷嬷过来了,主子现在可见她?”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昨天上午是微修过的哈,大致差不多。
◉ 第四十四章
现在才过晌午, 卢嬷嬷就过来了。
不止杭实一怔,宁子韫也从折子上抬起了目光,“让她进来。”
“杭实,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今日要处理的。”宁子韫继续低头阅着手上的折子, 一边开口道着。
着急成这样的事情倒是真没有, 杭实想了下, 便摇头低声应无。
门外刚才前来请示的侍卫已经带了卢嬷嬷进来, 推了门,卢嬷嬷垂着首,一步步恭谨地走进来。
宁子韫抬头看她。
卢嬷嬷似是有所察, 头垂得更低了些, 她见过礼,便先告罪着, “王爷朝事繁忙,这个时辰, 老奴本不应该来搅扰王爷。”
“只不过,公主那边有事,老奴想先来汇禀下王爷,所以这会就冒昧前来。”
啰嗦的话说一堆。宁子韫看着这卢嬷嬷, 絮絮叨叨了几句还没说到事情上,他拧了眉道, “公主到底有何事, 都说出来。”
想起了她落在帛枕上的那些泪,宁子韫声音更是不耐了些, “已经吩咐你们看好公主, 如果公主有什么差池, 你们这些伺候的人的尸骨也别想要了。”
闻言,身后的杭实也噤了声。
卢嬷嬷僵了脖子,稳了稳后,她声音有些戒惧地开了口,“王爷说的话,奴等不敢忘记,奴等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公主。只是公主......”
“只是方才,公主起榻,用过膳食之后,便开口跟老奴要了一物。老奴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过来请示问下王爷,公主所要的避子汤,是否要给公主。”
毕竟已经事关皇家私下隐晦之事,卢嬷嬷说完最后那两句,便跪地俯了首,恭谨地等着宁子韫回答。
方才开始就一直噤声的杭实,此时不由地屏了息。
书房内顿时一片静寂,余下卢嬷嬷俯在地上心里暗自哀苦。
她摸不清宁子韫的态度,但也不敢将宁妍旎的话置之不理,现在宁子韫这模样,她是真担心她等下走不回承禧宫。
听了卢嬷嬷的话,听清了“避子汤”这几个字,遽然之间,宁子韫的面色几乎控制不住。
他想起了他的生母,望着他的那般冷漠的眼神。
这些女人,原是如此。他的生母当他是她一生的污泥黑点。而现在的宁妍旎,也觉得他会为她留下污渍秽浊。
刚才看着折子,宁子韫还有那么的一瞬,觉得自己昨日索要得过了。
现在想起宁妍旎要出宫前,还遣着东宫的人,将那只小犬送往他那生母宫中,宁子韫便觉得他刚才那一瞬的想法属实可笑了些。
想是她们两人,对他,本质上其实可能也都差不多,都是嫌恶惧怕,抗拒生厌。
宁子韫心里万千的怒火愠焰翻腾起来,手中的竹简折子叫他攥得作响。
好半响,宁子韫面色平复了下来,语气亦是平得没有多余的波澜,“公主要避子汤,那就给她避子汤。这种小事,以后无需来扰本王。”
俯在地的卢嬷嬷神志回炉,她浑身僵冷地松了一口气,她忙叩了首应着,“是。”
这般情形之下,卢嬷嬷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她直身退着到了门处,才敢俯转着身离去。
将书房的门阖了上去后,卢嬷嬷缓了缓僵着不好动的手脚。
听见书房内一阵暴怒的东西破碎声,卢嬷嬷眉心便是一阵猛跳,不敢再多停留,忙快步离去。
书房内,宁子韫薄唇紧紧地抿着,一言未发。
杭实垂首看着地上一地狼_藉的瓷碎瓦裂,踌躇之后低声开了口,“主子,避子汤多是取得寒凉的药材熬制的。属下看公主那般体弱,喝了怕是对她身子骨更是不好。”
宁子韫面上都快涌出煞气,“没听那嬷嬷说的,那是她自己出言要的避子汤,又不是我迫予她的。”
“好,她当真是好得很,刚起榻,就能思虑得这般周全。”
宁子韫将刚才看一半的折子掷了地,抑着满腔的怒意,冷目对着杭实吩咐,“你现在跟着那嬷嬷一起去,该怎么做,你去跟那太医说个清楚明白。”
接下这个不同寻常的差事,杭实心下吸了两口冷气,不敢耽搁便出了书房,往太医院那边赶去。
宫城经过了一番的血洗,雪洗,如今多处已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巍峨高严。只是景虽常在人却易逝,当时那些宫城中人,现在行在宫中也很少能见到。
除了宁子韫这边的人还在外走动,其它多被禁在自个宫中,出不得来一步。
所以杭实自老远看到那个身着皇子朝服的身影,便一下子知道了他是谁。
“见过九皇子。”
那道身影老远就朝着他挥手,见状杭实也不好绕开,只能先停下行了礼。
九皇子今日的朝服还未除去,身着的披领和朝衣都是紫貂所制,袖端为薰貂。两肩绣了五色云和行龙。
九皇子这些日子长高了些,之前白生生的馒头脸也瘦了些。
他看着最近一直忙着的杭实,出口抱怨道,“这些日子四哥迫着我上朝,我老累了。想找你玩,又一直找不着你。”
杭实笑了下,“九皇子,王爷也是为了你长进些。不然换了旁的皇子,王爷还懒得去费这个劲差人唤着他去上朝。”
“属下可是当差办事的人,这会刚好有事要办,不如属下回来后,得空就来陪你玩会?”
九皇子也就抱怨随口说下,这个节骨眼,他可不敢找杭实来玩。
听到杭实还真想找他玩,他看着哪有这么不长进。九皇子摸了摸鼻子,佯作蛮横样子嘀咕着,“本皇子还有大事要忙呢,你要找本皇子,本皇子还抽不出时间来陪你玩。”
“是是是,是杭实不懂事了。”杭实双手抱着剑,态度很是端正直接认了错,“下朝这么久了,九皇子这忙得连朝服都还未换下。”
九皇子之前惯讨厌穿这些规矩繁复的朝服。
现在听了杭实这么调侃他,他举起了手里那金丝雀色的小瓷瓶,趾高气扬地指责了杭实,“我这是为了四哥,他不都受伤了。你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是当差办事的人。”
九皇子一向就是毛手毛脚,今天和宁子韫谈着话时,九皇子还拍了好几下宁子韫的心口那一块,结果却看到宁子韫几不可见地微拧了眉。
不是九皇子吹,他对他四哥的表情神态,向来就是数一数二的了解。
四哥肯定就是那一块受了些伤,所以九皇子刚才朝服也没来得及回宫去换,就先跑了太医院寻了伤药过来给他这四哥。
看着九皇子说得笃定,还有他手中晃着的小瓷瓶,杭实不由地默了一下。
昨日,宁子韫洗沐时没有让人伺候。但是前日,宁子韫洗沐时,杭实是在旁递了衣物过去的。
前日杭实记得分明,宁子韫身上是没什么伤的。要是这两日宁子韫有受什么伤,是他杭实不知道的,那应该也只能是在承禧宫里那一下午之间发生的事了。
杭实正了正脸色,清咳了一声,“那属下就不耽搁九皇子了,属下还有事要去办,九皇子请。”
身后,九皇子嘀嘀咕咕的声音未停,径直走着去找宁子韫。
太医院近些日子便一直忙得很,之前大批受了伤的将官禁军,宁子韫便派遣了太医院的一些太医去帮忙诊治。好不容易有些停下的迹象,今日更是好些个不容开罪的人来了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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