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元新月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刚刚打算出门叫庆鸽的步子也被打断定在了原地,其实庆鸽就住在隔壁的房间,可是现在风雨飘摇,廊庑屋檐明显已经乌发遮蔽风雨了。
“不要叫庆鸽了,现在你出去怕是要淋湿。”韩骁骋柔声朝她劝道,素日里一直冷静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许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和无奈。
“雨这么大……”元新月不禁有些担忧,现在的雨势不仅比刚刚来的还猛烈,甚至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她担心韩骁骋没法离开顾府。
门猛地被推开,离门口颇近的元新月被骤然灌进来的泥泞湿气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谁后这才舒了一口气。
“雨越来越大了……”庆鸽肩头和后背的衣衫被狂乱拍打的雨珠浸湿小片深色水渍,她小跑着进门头也没抬,一边用巾子擦拭衣衫上的雨水一边自顾自道:“外面的雨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下了,夜深了,王妃不如歇下吧?”
庆鸽话落,这才抬眼发觉韩骁骋还没离开,她忙行了个礼,转瞬却又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雨这么大,殿下怕是也走不成了。”
闻言元新月原本明媚美艳的五官都纠结地皱成了一团,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继而苦巴巴地瞪了一眼窗子――她应当是在埋怨这场雨把自己留下了,将元新月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的韩骁骋暗忖。
“无事,我今晚回王府。”韩骁骋出声回答了庆鸽的话,也给元新月解了围。
沉静的男声传进元新月耳朵,她有些怔愣。
外头雨确实很大,看庆鸽不过穿了个回廊便如此湿了衣裳,韩骁骋深夜赶回王府怕是也不大安全,可是自己同韩骁骋毕竟还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同处一室也不方便,元新月纠结地咬唇,双手指尖无措地捏着已然褶皱的衣衫下摆。
韩骁骋自窗边迈开步子,那股熟悉的凛冽的檀香气息一步步逐渐靠近笼罩她,在绕过镂空红木屏风的一刹那,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靠近元新月的瞬间韩骁骋脚下放缓步子,低声嘱咐:“天凉了,记得多……”
“不要走了。”元新月咬咬牙打断了韩骁骋的话,小声出口挽留。
“什么?”韩骁骋骤然停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外面雨实在有些大……”这句话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甚至声如蚊呐,随着音调散尽元新月白皙的面庞上也逐渐爬满红霞,呼吸微乱。
“……”
有了元新月的命令,庆鸽很快便端来了水盆供韩骁骋简单洗漱,之后悄声离开了屋子,轻轻将里间的门掩好。
在这期间,元新月始终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交叠,元新月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她垂低脑袋盯着自己白皙的脚趾,一下下地蜷缩又松开缓释尴尬。
韩骁骋立在不远处的楠木衣架前,背对着元新月俐落地脱下了外袍搭在上头,之后缓慢回过身,他幽深的眸光炙热扫过床边不敢抬头的少女,喉结微动,却一眼看出元新月在担忧什么。
“你先睡吧,我看会书。”韩骁骋随手拿起元新月放在桌边解闷的一本册子,朝床边的人示意,闻言元新月终于舒了一口气,她乖顺地点点头爬上了床,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仅露出一个脑袋。
刚刚躺下,韩骁骋就吹灭了靠近门边的一盏灯,倏忽暗了些的环境叫元新月不安了起来,她一个激灵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细眉蹙紧,她紧张兮兮地看向仅穿了一件雪白中衣的韩骁骋,交错的衣领下暴露出男人修长的脖子,这般随意慵懒的状态她很少在殿下身上看见。
韩骁骋也闻声看了过来,他安抚道:“我不会全吹灭的。”
“你怕黑,我知道。”韩骁骋的声音沉沉的,这句话落下,元新月终于放下心来,他吹了几盏刺眼的烛火,留下的暖黄光亮刚刚好将整间屋子朦朦胧胧地覆盖,元新月安心且舒适地躺了下来。
只要自己睡得快,一觉到天亮殿下约莫就该走了,这样想着,元新月幽幽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闭眼入睡……
时间一点点流逝,韩骁骋似乎也在注意放缓动作,就连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也被他刻意收敛了,二人的呼吸混在潮湿的空气里交错相融,可是越想睡着便越难睡着,不知道阖眼躺了多久,元新月敏锐的鼻尖除了韩骁骋身上那股熟悉的檀香再也闻不到其他了。
丝毫没有睡意,警觉的听觉叫她听清了韩骁骋放下书本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屋内的烛火似乎又被吹灭一盏,没过多久他掀开了另一床被子躺在了床榻外侧,屋内的烛火晕出昏黄的光影映在元新月紧闭的眼皮上,她纤长的睫毛轻颤,看不见,其他的感官感受就发挥到了极致。
灼热的体温和发痒的呼吸被安静的氛围轻易放大,离得太近,仿佛就扑在元新月敏感的耳畔。
元新月不敢乱动,直到听见身侧人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她才悄悄将眼皮掀起一个小缝隙,用余光偷看韩骁骋,见他似乎真的睡着了,她才肆无忌惮了起来。
“呼……”元新月小心翼翼地呼出心底压着的一口气,悄悄侧过脑袋,用视线描摹着眼前这个自己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的脸庞。
映着暖色的烛光,从挺拔的眉峰到凌厉的眼尾,再到英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元新月无聊地盯了很久,丝毫感受不到困意,似乎是被那股檀香味道包裹了太久,元新月已经无法分辨这是他身上的气息还是沾染在自己身上的。
窗外雨滴疯狂砸在屋瓦青石上,远方时不时传来一声闷雷,哗啦啦的雨声喧嚣却不令人厌烦,潮湿的空气混着男子身上清冽的熏香,元新月抽了抽鼻子,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不知过了多久,她保持着这样侧身看他的姿势,小声打了个哈欠,终于悠悠睡去。
……
少女已经睡了有一会了,同床共枕的双人呼吸旖旎交缠,在静得几乎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气氛里,韩骁骋缓缓掀起了眼皮,那双狭长锋利的眸子里漆黑幽暗,却不见丝毫的混沌与困倦。
夜半更声响起,他没有丝毫的困意,而是稍稍偏过头望向身侧熟熟酣睡的少女,许是睡得安稳,莹白双颊有些红扑扑的,显得元新月憨态可爱,红润的唇瓣在烛火映衬下泛着闪亮亮的水光,一开一合,呓语轻轻,韩骁骋心尖蓦地涌起一阵暖意。
元新月梦呓间也不老实,始终紧闭双眼折腾着什么。
韩骁骋闻声看过去,只见她在盖的严实的锦被下扑腾了半天,一只白皙的脚丫和光洁的小腿倏忽探了出来,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见状韩骁骋不禁皱起了眉头。
暴雨还在继续,凌晨温度难免寒冷,他悄悄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探身,扯过被元新月压在纤细腿弯下的被角,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元新月不情不愿地虚虚蹬了两下,温软小巧的玉足毫无预兆地踹在了韩骁骋的手臂上,隔着薄薄的中衣,她的体温渡了过来,有些凉。
韩骁骋眉心的褶皱更深几分,手掌翻转,他一手紧紧包住了元新月的脚,虽然冰凉,他却感受到了一丝潮湿汗意,紧接着顺着裸露的小腿肌肤一路向上探去,果然手掌所及之处都是同样的温度。
一声无奈的叹息自韩骁骋紧绷的唇边溢出,他怜惜地松开手,又将锦被严丝合缝地为她盖好。
元新月难耐地嘤咛了一声,难受地挣扎着翻了个身,却没有清醒。
韩骁骋盯着她有些不对劲的面色,刚刚放下的一口气又吊了起来,她眉心皱起,细肩轻颤,檀口轻开嘟囔着什么,他凑近,少女潮湿急促的呼吸扑在他脸上,毛茸茸的感受有些发痒,韩骁骋却心无旁骛地仔细分辨她的话。
“疼,我疼……”元新月难耐地张口求救,紧接着紧紧搂住了韩骁骋撑在她身旁的手臂,脸色煞白。
韩骁骋听清她的话后试图抽回手出去找大夫,可元新月却死死不放,韩骁骋便不敢使力。
一番对峙下来,韩骁骋只得心疼地紧盯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掌安稳地覆上她的肩头,一下下轻缓地像是哄着小孩子般拍着,凑近她耳畔,口中温柔耐心地询问:“哪里疼?”
“肚子疼……”元新月似乎听清了韩骁骋的问句,神志不清间喃喃回答。
闻言韩骁骋紧锁的眉心染上一份担忧,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抽了回来朝锦被下面探,却在刚刚伸进半个手掌时顿了片刻,他紧盯着元新月那张难受的面庞,艳丽的五官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水雾。
唇线紧张地绷直,韩骁骋将手伸进被子,温暖干燥的手掌准确地隔着寝衣覆上了她的小腹,一下下轻缓地揉着,元新月大抵感受到了腹部温暖的温度,蹙紧的眉间终于舒缓了半刻。
就在韩骁骋终于放下心时,元新月却又浑身战栗了一下,哽咽着梦呓。
“救我……”
“冷、好冷、我不要被淹死……”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2022.9.18修改
第49章 怪处
本以为元新月是生病,韩骁骋清清楚楚听见这话时微怔,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梦魇。
自己两次相救元新月都是因为溺水,想必此事也在她心底留下了阴影,韩骁骋凑近她耳畔,心疼地柔声安慰着:“别怕,我在这,不会淹死的。”
元新月两只手都紧紧扒着韩骁骋的手臂,使他不得不弯身更靠近元新月一些,二人的身子几乎要贴在一起,韩骁骋安抚着怀里不安的人。
梦魇中的元新月额角沁出冷汗,她紧闭双眼抽泣了两声,突然呢喃着唤他:“韩d哥哥……好冷、救救我,救救俏俏……”
韩骁骋闻声回手俯身搂住她,一遍遍重复着安慰的话语:“我在这,我会救你的……”
“别怕,别……”
手下温软的人还在颤抖,可韩骁骋的话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他漆黑的瞳孔在摇曳迷幻的暖黄烛火里微微放大,震惊和激动同时冲上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他神色紧张地凑近元新月嫣色的樱唇,小心翼翼地倾听着她的梦话。
“韩d哥哥,救救我……”始终重复着这句话的元新月根本不会想到此时此刻的韩骁骋心底有多么惊喜。
尽管他一直坚信元新月便是自己幼时在榆林镇认识的俏俏,可是始终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彩菲也曾说元新月失忆,本以为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孩怕是要被永远埋藏在记忆里,却不曾想今时今日,他能亲耳在元新月口中听到这番梦话。
“我在……”韩骁骋的声音难得有几分颤抖,他伏低身子如珍宝失而复得般搂紧了还在梦魇中的元新月,将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以自己炙热滚烫的体温熨着怀中娇软,直到她安稳了呼吸却也不舍放开。
“别怕,我在。”
-
次日一早,元新月醒来时头脑发昏,昨夜似乎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梦中的场景她记不清了,却还是觉得身子沉重地像是灌了铅,于是便允许自己小小赖床片刻。
她勉强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原本朦胧的记忆瞬间闪回,昨日殿下与她同床共枕度过了一夜!
想到这儿元新月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身侧的位置果然已经空了,锦被温度发凉,徒留韩骁骋身上的气息还笼着整间屋子,严丝合缝包裹着神情恹恹的少女。
看着床边空荡荡的位置,元新月拍了拍胀疼的脑袋,难掩失落地叹了口气。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绵的阴雨天气打落了庭院里的梧桐叶子,元新月梳洗结束出门去,便瞧见了小庭院里零零散散的落叶,分明还是富有生机的嫩绿色却被一场急雨打落,最终只得散落成泥,归于尘土。
“新月。”顾未容一出院子便见到元新月的身影,她朝元新月招手:“昨夜殿下在你房里住下了?”
顾未容好奇地悄声问。
闻言元新月霎时羞赧地红了脸,她惊诧:“你怎么知道?”
“今早我见着殿下从你的院子里出来的。”顾未容神色语气揶揄。
“昨夜雨太大了,殿下来看我,谁知被雨困住了。”元新月解释。
顾未容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追问,可她显然是不相信元新月的,毕竟顾府如此之大,就算韩骁骋回不去王府,也大可另挑一间空屋子住下,而不是选择这般办法。
可她想不到的是昨夜的元新月和韩骁骋似乎都没了头脑,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点。
-
“殿下,陈定广去了彩颐堂。”韩颢监视了一夜陈定广的行踪,昨夜陈定广出府后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在今晨,他偷偷备了马车前往彩颐堂――那分明是元鹤的铺面,上次殿下还在彩颐堂受了剑伤。
故韩颢一监视到这个诡异的行踪便赶来汇报。
“走,去看看。”韩骁骋整理了下袖口,唇边始终含着温柔笑意,韩颢不禁悄悄多看了几眼,他觉着今日殿下心情似乎不错。
二人看着陈定广从彩颐堂后门离开,还带走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女孩动作笨拙,却挡了面纱叫人看不清模样,可韩骁骋隐约觉得这模样这动作有几分熟悉。
一直跟着陈定广到了郊外,陈定广将一个妇人和那女孩送到了间隐蔽的茅草屋里,而他似乎打算返程,临走前,那妇人收了陈定广给的钱财和一个精致的瓷瓶……目送陈定广的马车疾驶离开,韩骁骋的视线收回,始终紧紧盯着妇人掂量的瓷瓶。
“哎!”妇人进了屋一声惊呼,继而混不遮掩地骂了起来:“你这个傻子,要不是看着有钱赚,谁伺候你!”
妇人将女孩自屋里撵了出来,口中还是不堪入耳的辱骂,可女孩似乎听不懂妇人的话,只是跌坐在地上,迟钝地慢悠悠地扯下面纱,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庞复又映在韩骁骋的眼底。
“那是?”韩颢眼睛轻眯仔细打量着那个女孩的模样,他明显也对那张清秀的脸有些印象。
风吹树梢,片刻寂静,韩骁骋方才轻开薄唇沉沉道:“那日在彩颐堂见到过她。”
闻言韩颢稍作思索后恍然大悟,她是刚进彩颐堂时给二人带路的姑娘,他点点头继续说:“可是,这姑娘的模样看起来不太正常。”
“嗯。”韩骁骋自然发现了,上次在彩颐堂见到女孩时便觉得她不如常人机敏灵动,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常人,那时他没有多想,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习武的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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