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满荷不屑地哼了一声,心底嗤笑她娇柔做作。
见状韩晟原本的动作一顿,缓缓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紧握成拳头,闷闷应下一声:“嗯。”
是他心急了,竟然在元满荷面前袒露出了真正的心思。
“满荷。”韩晟收回心思,安抚般拉过不远处元满荷的手,难得主动提议:“听闻这些日子长天湖的荷花开了,不妨一起去游湖。”
果然元满荷闻言欣喜了起来,短暂地将刚刚发生的不愉快丢在了脑后,可是后续记起来却是越想越焦虑。
她今日在寺前的湖边,头一次认真地端详了元新月那张被忽略的脸蛋,她蓦地意识到这般艳丽娇媚的五官,怕是世上找不出几人,想到这儿,她鬼迷心窍似的伸出了手……
一声蟋蟀长鸣划破寂静夜幕,而后更是一刻不停地嘶鸣着。
元新月纤细的肩头也被吓得一颤,她忙紧张地绷起神经,果然下一瞬身后的元陈氏便不悦地斥了一声:“谁叫你开窗的?”
“这虫子叫得真难听。”元满荷本就忙得焦头烂额,此刻一双细眉紧紧皱了起来。
闻言元新月忙关好了窗,将凄厉的鸣叫隔绝在了室外,她不安地弯起手指揉着自己本就褶皱的裙摆。
元满荷犀利的眸光扫过元新月狼狈局促的小家子气模样,她嗤笑一声:“看见你就心烦。”
“你去和禾叶一起睡吧。”元满荷语气淡然吩咐下去,元新月没有丝毫犹豫地应了下来,隔壁虽然是丫鬟睡的禅房,但是庆鸽也在,她始终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离开禅房,元新月关好门幽幽呼出了一口气,清风簌簌穿过眼前的苍林高木,耳畔又听见了清晰的蟋蟀长鸣,她朝天际望了一眼便瞧见了那钩明亮的弯月。
白日里她曾坠入无尽刺骨的湖水,有人将自己从冰冷的深渊救了出来,元新月眼前突然浮现意识模糊前见到的男子身形。
他说他叫韩d。
元新月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院子里,同天上的新月对视,原本混沌的脑子也因着夜风拂面变得清明了起来。
在元新月感受到脖颈有一丝酸痛的同时,她双手合十,眸色坚定又虔诚地祈求。
……
车轮碾在薄薄一层积雪上,行驶得虽慢但始终平缓,韩骁骋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熟睡的面庞,白皙柔嫩的脸颊透着薄红,片刻后少女两弯烟黛色细眉微蹙,她似乎是醒了,撒娇般在自己怀里拱了拱,韩骁骋失笑,有力的长臂将人搂得更紧了几分。
元新月醒了却没睁眼,小手不老实地在韩骁骋胸膛上来回摸来摸去,韩骁骋骨节分明的长指原本环在人腰上,却突然向上挪了几分,刚好隔着衣料不轻不重地掐在她腰侧细嫩的软肉上,他玩笑着斥她:“别乱动。”
元新月被轻轻一掐,身子不可抑制地缩瑟了下,红润的唇畔嘟囔着听不清晰的呢喃,元新月细瘦的双臂软绵绵地缠上他腰际,本来也打算发泄似的狠狠掐一下,可他劲瘦的腰际实在不好动手,元新月胡乱摸了两下就懒洋洋地作罢了。
“做梦了吗?”韩骁骋另一只手替她捋顺额前的碎发,柔声问。
元新月睡了多久,他便盯了她多久,她睡得虽熟,却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梦中呓语含糊不清。
“嗯,梦到你了。”元新月闷声回答,刚睡醒的声音还湿嗒嗒得模糊不清。
闻言韩骁骋长眉一扬,眸色深沉地聚在少女依旧带着朦胧睡意的脸庞上,好奇地追问:“梦到我什么了?”
元新月眼睛依旧紧闭没有睁开,双臂紧紧环着男人的腰,贪恋又安心地感受他周身的温度严丝合缝地包裹着自己,鼻腔充斥着熟悉的檀香气息,她像一只耍赖的小猫般赖着韩骁骋不肯撒手:“梦到在双栖寺,你救了我。”
“这么巧。”韩骁骋任由她整个人紧贴着自己,他指尖轻柔地捏了捏元新月柔嫩的脸蛋,目光没有自她脸上移开片刻,沉声笑道:“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到双栖寺了。”
元新月没有回答,半晌沉默后,只是自顾自嘟囔了一句:“双栖寺还挺灵的。”
韩骁骋轻笑问:“为什么?”
元新月终于从韩骁骋怀里慢悠悠地撑起了身子,随着动作原本裹得紧实的衣裳散落开来,韩骁骋伸手替她紧了紧披风。
“我那晚在双栖寺许过一次愿,一年后就实现了。”
韩骁骋顺口问:“什么愿望?”
“……”
元新月睡饱了难得起了小心思,她机灵地转了转亮晶晶的眼睛,神态举动间狡黠得像是小狐狸,她拉住韩骁骋落在自己披风领口的大手,指畔撩拨似的勾了下他的长指,语调轻快道:“你猜一下。”
韩骁骋无奈地低低笑了,顺着她的心意问:“猜对有什么奖励吗?”
元新月朝韩骁骋身侧挤了挤,柔软的小手按住他的手掌,想了半天才轻柔缓慢道:“猜对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猜不到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闻言韩骁骋认真地作出思考的模样,眉头紧皱。
“猜不到吧?”元新月得寸进尺地朝男人凑近,温热的呼吸不经意间细密地落在韩骁骋颈侧,精致的眉目间含着得逞的笑意。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见元新月愈发嚣张了起来,韩骁骋也不戳破,只是手掌翻转,轻而易举将少女的手包裹进自己掌心,他将人朝自己的方向带过来,元新月毫无准备地撞进了男人宽厚的胸膛,下一瞬便被人轻轻啄吻了下唇角。
元新月不悦蹙紧眉心,似雪的双腮气鼓鼓道:“你耍赖!”
韩骁骋朝她的方向凑近了几分,元新月娇哼一声,朝后轻巧地仰了仰身子,清薄的腰却始终被男人的大掌稳稳托着。
“我不是在你眼前吗……”韩骁骋漆色眸光沉沉落在元新月脸上,不错过她脸上每一个敏慧可爱的小表情。
“啊?”元新月被韩骁骋说得一愣,下一瞬便又被男人带着引着,一同溺进了炙热紧密的亲吻里,乌浓的发不知何时被折腾得散下来,如瀑般柔顺地垂在肩头,男人细长的指头一下下穿在她发丝间轻抚,咫尺间的气氛暧昧又温存。
细雪声微,周遭唯有车轮碾雪的吱呀声。
韩骁骋感受到怀中人气息不稳,唇齿交缠间便松了些力度留她缓缓,好不容易有机会喘气,元新月一时分不出神,只能任由男人在自己唇角厮磨轻咬。
片刻后,韩骁骋呼吸依旧深重,他轻声问:“缓过来没有?”
闻言元新月不悦地朝韩骁骋撅起有些刺痛的嘴巴,细白的指头点了点格外红润的唇瓣,她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现在嘴唇有多红,少女娇声嗔道:“你好烦,好疼。”
“怪我……”
见状韩骁骋愧疚不已,他温柔地轻轻舔吻着元新月异常红肿的唇瓣,宽厚的手掌一下下顺着她清瘦的脊背安抚。
“你不仅耍赖还惯会欺负人。”元新月气得瞥开眼睛不再看眼前的男人。
“是我的错,俏俏。”韩骁骋声音醇厚喑哑,他伸手将少女的脸蛋温柔转过来,严峻凛冽的眉眼压低,看向她的神色认真道:“不过我从不耍赖。”
他沉声:“对不起……”
元新月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说得一愣。
韩骁骋不敢再亲她微肿的嘴巴,只能小心翼翼地吻吻她鼻尖和额头,灼热的鼻息痒得元新月在他怀里也直躲,刚刚的不悦瞬间甩到了脑后,她伸出手覆上他的胸膛,问:“对不起我什么?”
韩骁骋叹口气,将她柔滑的手拉起来握在掌心,最后一个吻落在她莹白的指尖。
“对不起,让你等了一年才见到我。”
一年前那夜月朗星稀,韩骁骋留宿寺中,一推门竟见到少女立于院中,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新月祈祷,北风吹起她盈盈裙带。
她说,求佛祖保佑,让她能再见到救命恩人。
第68章 番外
波光粼粼的湖水上闪着碎影浮光,数块未融开的冰飘浮在湖面上,如果静下来偶尔还能听见细微的碎裂声,春风里抽条的柳树随风摇摆着纤长枝条,上头已经冒出不少嫩绿的叶芽,离远了看俨然一树生机。
榆林镇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但十年过去,也恢复了百姓安居乐业的安和景象。
韩骁骋派人在幼时住处附近建了间新屋,此时元新月正懒洋洋地倚在院子的藤椅里,逐渐升温的斑斓日光洒下来,少女惺忪的杏眸舒适地微眯。
昨夜元新月被韩骁骋纠缠到半夜才入睡,嗓子都哑了也不肯饶过自己,果然今天觉得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眼下被暖融融的阳光一晒,她瞬间生出了几分困意。
困倦的意识迷迷糊糊之间,她感受到韩骁骋替自己披了件衣裳,紧接着便被人裹紧腾空抱了起来。
“我不回……”
元新月喜欢极了晒太阳,尽管困得不行,却还是嘟嘟囔囔两声在他怀里抗议,韩骁骋不得不抱着怀里娇软的少女坐回藤椅上。
好在这藤椅尺寸够大,容纳相拥的两人不算拥挤,韩骁骋倚靠在椅中,长臂朝怀中拥紧,把披风严丝合缝地裹在她身上。
元新月也顺从地朝他怀里挤了挤,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男子稳重有力的臂弯,浑身软绵绵地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耳畔似乎还能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多时元新月便睡得熟了。
婆娑树影在太阳下慢吞吞地转了个细微的角度,现在虽然是春天,可温度还是难免带股凉意,韩骁骋看向怀里红润柔腻的面庞,终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掐了下她的脸蛋,柔声哄她:“俏俏,回屋睡好不好?”
骤然被人扰醒清梦,元新月从紧闭的双唇里溢出不情不愿的一声嘤咛,环着韩骁骋的双臂更紧了些,韩骁骋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下她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这个姿势他压根没法起身,韩骁骋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哄她:“回去好不好,天气凉。”
“你别动我……”元新月窝在他怀里嘟囔一声,原本甜润的嗓音有几分哑,她费力地抬起发沉的眼皮,同韩骁骋赌气道:“夜里不让睡,白天也不让睡,那我不睡了。”
话落元新月吃力地自他怀里支起身子,沉甸甸的眼皮却始终撑不开,她狠狠眨了几下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可纤薄的身子摇晃两下,最后还是抵不过困意,她瞬间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软若无骨般虚弱地趴了回去,还讨好似的在韩骁骋怀里蹭了蹭。
韩骁骋失笑,骨节分明的长指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乌发,看她没睡醒时憨态可掬的模样,狭长漆深的眸子里满是宠溺的暖意。
元新月正再会周公时,院子外几个小孩子嬉闹着朝他们这处跑过来,孩童脆生生的音调远远地就传进了韩骁骋的耳朵,元新月明显也听见了,在他怀里几不可见地蹙紧细眉。
一个男孩捏着自己刚刚逮到的宝贝跑进院子,欣喜地扬声:“小姐姐!看我新抓的蝴蝶!”
几个孩童鱼贯跑进院子,见状韩骁骋抬起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领头的小孩机灵地领会,装模作样地和身后的好友们比了同样的手势:“小点声,小姐姐在睡觉。”
元新月还伏在韩骁骋怀里没动,她闷声问:“是小庆吗?”
小庆就是领头的男孩子,一个月前元新月和韩骁骋搬进榆林镇安居,小庆领着一帮小朋友帮了他们不少忙,一会扫院子一会擦桌子,虽然结局都是韩骁骋重新收拾一遍,可自来熟的小庆还是很快就和元新月熟络了起来,几乎日日都要领着一帮伙伴过来玩上片刻。
韩骁骋应了一声,问她:“起来吗?”
怀里的元新月还是闭着眼,迟迟没有回应。
“好不害臊诶,小姐姐都这么大了,还要趴在哥哥身上才能睡觉。”一个脸圆圆的的小姑娘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神色认真无比,甜滋滋的童声天真无邪。
另一个小孩附和:“我睡觉都不用娘亲哄了。”
小庆蹑手蹑脚地凑近韩骁骋,刻意压低声音问:“都中午了,小姐姐怎么还在睡啊。”
一听这话,数个孩童瞬间叽叽喳喳笑开了:“太阳晒屁股啦!”
闻言韩骁骋沉声笑了,也随着孩子们的话茬逗元新月:“还不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元新月气得悄悄锤了一下韩骁骋的胸膛泄愤,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嗔怪:“怪谁?”
凛然的眉眼低垂,韩骁骋的目光落在她明显倦怠的脸上,他只好和小庆解释:“小姐姐今日有些累,你们明日再来找她玩好吗?”
小庆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孩子又离开了院子。
时间一晃,湖面上浮泛的碎冰完全融化开来,湖面随着和煦的暖风漾起圈圈荡开的波纹,高挑的柳树也彻底抽出了细丝般的叶片,元新月的院子里种了些蔬菜花草,现在正生机勃勃地成长着。
韩骁骋十日前被皇帝急召,元新月当时嫌弃他整夜缠着自己,巴不得他回京,可是谁知韩骁骋一走就是十日,虽说会隔日来信报平安,可元新月还是想念不已,此时她正坐在小板凳上,细白的手指捏着根木棍,领着一群小孩子写字打发时间。
娟秀的小字就算写在地上也丝毫不潦草,她曾想过用笔墨纸砚教,可是五六岁的孩子哪里耐得住性子,不如拿树杈在地上画着写有吸引力。
元新月指着自己刚刚写好的字,问身边围着的一群小孩子:“谁知道这个字念什么?”
“田!”
元新月右手边胖胖的小姑娘立刻回答了出来,小女孩仰起脑袋看向元新月,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像幼鹿般潋滟闪亮,看起来聪明伶俐又乖巧,元新月摸了摸她的脑袋惊喜地夸赞:“小童好聪明!”
小丫头圆润的脸蛋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听了元新月的夸奖后,脸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瞬间浮了出来。
“她爹认字,她肯定偷偷跟她爹学过了。”小庆突然起身,双手叉腰一脸不屑。
这时小庆旁边一个小不点磕磕巴巴道:“可、可是,你哥不是也认字吗?”
其他孩子都扭头看了过来。
小庆被人拆台也不恼火,只是不情不愿地又坐了下来,毫不害臊地承认:“没错,我就是不喜欢认字,太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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