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趁着这几日得闲,几乎从早忙到晚,亲手缝制了一件寝衣,又用软罗金黄丝线,绣了二龙戏珠的图案,等到查验一番,确定没有丝毫问题,亲自前往太和殿。
李绍听到雷哲的禀告,眉心微动,这倒是少见,这还是谢瑶入宫后,第一次主动来太和殿。
后宫妃嫔都知道,太和殿是处理政务之处,无事一般不会前来。偶尔有想要争宠的妃嫔过来,一般连人带东西,都会被打发回去,如此几番,后宫嫔妃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渐渐的,也就只有皇后和淑妃才会偶尔过来,就连朱贵嫔,在以前当德妃的时候,都甚少来太和殿。
按照常理,雷哲是应该把谢瑶打发回去的,只是谢瑶颇得圣宠,雷哲不敢轻忽,所以才来禀报了一声。
李绍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雷哲,眼神含了一丝期待:“婉美人前来,说有何事了吗?”
雷哲低声回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婉美人说,天气渐凉,挂念皇上圣体,特意亲手缝制一件寝衣送来。”
李绍嘴角已经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强自镇定道:“让婉美人进来吧,伺候的人都出去。”
很快,谢瑶就进了殿,盈盈一拜,声音婉转动听:“嫔妾给皇上请安。”
李绍留心细看,谢瑶应是精心打扮过的,发饰简单清雅,一袭天青色锦缎宫装,更衬得她腰肢纤细,不堪盈盈一握。
“起来吧,到朕这里。”李绍的声音都透着些宠溺的味道,“几日没去看你,你就这么想念朕,竟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谢瑶听了这话,脸色一红,本就白皙粉嫩的一张俏脸,染上绯红,更是动人心扉,让人移不开眼。
谢瑶和李绍相处久了,知道李绍惯会取笑她,倒也不大害臊了,浅浅笑道:“是啊,一日不见三郎,如隔三秋呢。不过几日,却像是过了几年。食不知味,夜不安枕,就盼着三郎来和嫔妾作伴呢。”
李绍知道谢瑶不过是笑谈,但是这话还是让他很开心,他笑着把谢瑶揽在怀里,眉眼都透着温柔:“这几日前朝事多,朕才没过去看你,难为你想着朕,还给朕做了寝衣。朕很欣慰,要不,现在就试试。”
谢瑶脸色更红,青天白日的,李绍就要试寝衣,这怎么让人好意思呢,简直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
李绍却不管谢瑶想什么,这几日他处理政务,未曾召人侍寝,如今见了谢瑶,突然想的厉害,身上有些地方便不安分了,美人在怀,他也没有拘束的道理,直接把人抱进寝宫。
一番云雨之后,谢瑶余媚未消,靠在李绍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如水:“三郎,嫔妾好欢喜,三郎,嫔妾,嫔妾还想。”
李绍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眼神中都透着一丝促狭,看着谢瑶这副离不开他的模样,只觉得心满意足,他喉结滚动,理智全无,重叠交错之间,日光西斜,已近黄昏。
谢瑶疼得厉害,双腿都有些发软,李绍到底是存了一丝良知,让人用软轿把谢瑶抬回去。
谢瑶坐在软轿里,只觉得当个宠妃也不容易,天知道,她忍的有多辛苦,明明一次就够,为了讨李绍欢心,又要了一次,还要装作欢喜模样,最后硬是疼出了一身的汗。
第12章 第 12 章
谢瑶在太和殿待了两个时辰,这事根本瞒不住,后宫众人很快就知晓了,都对谢瑶又羡又恨。
自然,此事一出,不乏有些蠢蠢欲动的妃嫔,她们有样学样,也缝制寝衣送往太和殿,只是无一例外,连人带寝衣都被打发了回来。
如此一来,后宫众人皆知,谢瑶当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待她果真比别人不同。
谢瑶也知晓分寸,前日赵棠就已经过来,委婉的提醒她,说是太后的意思,妃嫔应当贤良淑德,太和殿是处理政务之处,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倘若只是送东西,送到就走罢了,待的时间长了,难免惹人非议。
谢瑶知道太后通过赵棠,来敲打她,也觉得青天白日在太和殿,就那样起来,确实有些荒唐,故而,这段时间,也不再前往太和殿。
谢瑶虽然不去,李绍却是对谢瑶十分上心,三五日便要召幸一次。近一个月,谢瑶独得五次恩宠,皇后也才只有初一十五的两次,除此之外,也就赵棠得幸两次,刘才人得幸一次。
赵棠和刘才人都是和谢瑶一批入宫的功臣之女,赵棠自不必说,好歹是李绍表妹,哪怕为了太后的颜面,也总要眷顾一二。
刘才人家世一般,姿色虽称得上赏心悦目,可是比起谢瑶,到底差了一等。
虽然入宫后,刘才人是第一个侍寝的,可是自从那一次之后,就被李绍抛之脑后。
这个月仅有的一次宠幸,还是太后向皇上提及,应当雨露均沾,不要专宠太过,皇上为了让太后安心,这才随手翻牌子召幸了刘才人。
对此,谢瑶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皇上是九五至尊,注定了不可能独宠一人,能多偏爱她几分,就已经是足够了,若果真除她之外,后宫再无人得宠,那她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冠上祸国妖妃的罪名了。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日渐寒冷,琼华宫正殿已经燃了地龙,熏笼里也烧着银丝炭。
安嫔的胎早就过了三个月,已经稳固,自从她怀孕后,皇上也只是来看了一次,问了几句话便走了。安嫔知道,若不是这次有孕,只怕皇上早就忘记后宫还有她这个人了。
甚至,就连几个月前被召幸,也是因为她去佛堂为太后祈福,正好被太后侍女碰见,太后感念她的孝心,随口向皇上提了一句,这才有了一次机缘。
再往前追溯,她竟想不起来是何时侍寝了,感觉似乎很久远了,也许是半年前,也许是一年前。
一念至此,安嫔突然对谢瑶恨意大增,她在这后宫孤苦无依的度日,和谢家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有了这个孩子,她可以预见,依着谢瑶的恩宠,封嫔封妃指日可待,到那时,谢瑶便可踩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她已经被谢家害了一次,难道在宫里,还要被谢氏女欺负吗?
安嫔抚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心中有了主意。
冬日总是寒冷,难得腊八这日天朗气清,皇后在宫中举办了宫宴,六宫妃嫔皆可参加。
安嫔下首便是谢瑶,谢瑶知道安嫔有孕,特意把座位离远了一些,生怕碰到安嫔,席间也只是低头吃东西,不和安嫔说一句话。
安嫔见谢瑶身边的青枝离席,便向紫萝使了个眼色,紫萝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紫萝端来一碗酸梅汤,小声道:“娘娘不喜甜食,奴婢刚才去了御膳房,要了一碗酸梅汤过来,娘娘尝尝。”
安嫔端起汤碗,一饮而尽,笑道:“这汤不错,酸爽可口,正合本宫心意。”
然而,话刚出口不久,安嫔却是抚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紫萝大惊失色,连忙大叫道:“不好了,娘娘吐血了。”
因着动静甚大,六宫众人都被惊动,李绍和皇后也连忙从上座走过来,见安嫔脸色难看,桌上一片殷红,李绍立刻道:“快,快叫太医。”
紫萝赶紧补充了一句:“林太医一直为娘娘安胎,最是清楚娘娘的身体状况,一定要叫他来。”
谢瑶也被这番变故吓得不轻,安嫔在宫宴上吐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下毒,还是安嫔自导自演,意欲栽赃嫁祸?
谢瑶一时思绪良多,赵棠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你没做亏心事,不必害怕,且看看情形。”
很快,林太医便赶到殿内,给安嫔诊脉后,眉头紧皱,当即跪地道:“回禀皇上,安嫔娘娘应该是中了毒。好在中毒不深,还可挽救。”
皇后急忙问道:“龙胎可有闪失?”
林太医斟酌着说:“只要悉心调养,应是无碍。”
皇后松了口气,在她筹办的宫宴上,发生这种事,若真追究起来,她也难辞其咎。
安嫔脸色难看,说话也有气无力:“皇上,有人要害嫔妾,皇上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皇后见状,忙道:“安嫔,你这个样子,就不要说话了,皇上自会为你做主。来人,把安嫔移到偏殿,林太医,你一定要悉心诊治,不可使安嫔和腹中龙胎受损。”
一行人很快便护送安嫔到偏殿,李绍沉着脸色,声音有些冷:“朕竟不知,后宫竟有如此歹毒之人,竟要害朕的孩子。此事,朕一定要彻查。”
雷哲已经把安嫔所食所用之物,都细细查验一番,皆没有问题,不禁有些疑惑。
李绍看了一眼安嫔面前的桌案,很多菜色都还有剩,唯有酸梅汤一滴不剩了,心里便有所怀疑,他看向谢瑶,询问道:“你离安嫔最近,她最后所食,可是这碗酸梅汤?”
谢瑶自然不可能装不知道,何况此事只要别人留心,也能发现,便迎着李绍探寻的目光,一脸坦然的回答道:“正是,安嫔娘娘确实是服用了酸梅汤之后,才开始吐血。”
李绍想了想,正色道:“安嫔身边的侍女,想必最清楚酸梅汤都经过何人之手。雷哲,你带着这只汤碗,随朕去偏殿。”
等众人都赶到偏殿,发现安嫔已经昏迷,林太医小心翼翼地说:“微臣已经施针,安嫔娘娘现下无事,休息片刻便可醒来。”
李绍得知安嫔暂且无事,便让林太医检查汤碗,林太医上前查看一番,又往汤碗中倒了一些清水,果然见清水微微变色,泛着一丝浅青。
林太医当机立断,言之凿凿:“微臣猜得没错,果然是酸梅汤有毒,皇上请看,清水泛青,根据医书记载,铃兰叶碾磨成粉,浸于水中,呈浅青色,误食可致滑胎。”
李绍皱了皱眉,这后宫中,害人的法子,还真是层出不穷,他有些动怒:“安嫔侍女何在?都有谁碰过这碗酸梅汤?”
紫萝立刻跪地道:“回禀皇上,因着娘娘想喝一碗酸梅汤,奴婢便去御膳房要了一碗,回来路上,恰好遇见了婉美人身边的青枝,青枝不慎撞到了奴婢,酸梅汤撒了些许,青枝伸手端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碰过酸梅汤。”
谢瑶眉头微皱,果然,这场变故,是冲着她而来,安嫔竟然不惜伤害自身,也要把残害皇嗣的罪名安在她身上。
这一局,安嫔的手段虽不高明,却颇有效,毕竟,谁会猜疑,一个身怀皇嗣的嫔妃,会不顾皇嗣安危,自己给自己下毒,只为了嫁祸他人呢?
青枝听到紫萝的话,当即气红了脸,眉眼之间,都含着怒意:“你胡说,分明是你不看路,撞到了我,我看酸梅汤差点洒了,本能的出手扶了一下,却被你诬陷下毒,你到底是何居心?”
紫萝抬起头,语气不卑不亢:“皇上,奴婢只是据实而言,并未说过是青枝下毒。青枝,你这么着急作甚,难道真做了亏心事不成?对了,奴婢突然想起,婉美人很喜欢铃兰,似乎在殿内养了好几株。”
眼看青枝又要开口和紫萝掰扯,谢瑶不动声色的按住了青枝的手,缓缓道:“皇上,这碗酸梅汤,虽说嫔妾的婢女也经过手,但是此物出自御膳房,焉知不是御膳房出了差错。再者,紫萝虽是安嫔婢女,万一她和安嫔生了嫌隙,趁机下毒,栽赃嫁祸,也极有可能。”
“嫔妾殿内,虽然养着铃兰,只为观赏,并不作他用。况且,铃兰也不是稀罕物,花房里有很多,各宫各殿只怕也有,并非嫔妾一人独有。”
紫萝见谢瑶言语中把矛头指向她,急道:“奴婢从小伺候娘娘,至今十年有余,若奴婢存了害娘娘的心思,何至于等到今日?婉美人不要信口雌黄,诬陷忠仆。”
李绍见几人分说,各有道理,恰在这时,雷哲过来禀报道:“皇上,御膳房出入食物,都会经过检验,奴才刚才已经查过,酸梅汤出御膳房的时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已明了,问题只可能出在送汤途中,按照紫萝所言,只有她和青枝碰过酸梅汤,紫萝是安嫔心腹,自然是青枝嫌疑最大。
一瞬间,众人都把目光投在谢瑶身上,甚至有些嫉妒她得宠的妃嫔,都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
一片静默中,突然有人开口道:“听说婉美人一向与安嫔不和,又曾被安嫔当众罚跪,莫不是婉美人怀恨在心,又嫉妒安嫔有孕,所以指使青枝下毒?”
谢瑶抬头看去,说这话的人,竟是淑妃。
谢瑶只觉得心头有些堵,虽然六宫众人都言淑妃失宠,也都心里明白,就是淑妃用掺了硝石粉的蜡烛,意图让谢瑶毁容,可是皇上对此事不了了之,众人自然也不好过多议论。
谢瑶仍旧记得,李绍跟她说的那句“朕会为你做主”,然而时至今日,所谓的做主,也只是冷落淑妃而已,既没有降位,也没有禁足,淑妃还是淑妃,除了不大得宠,一如既往。
帝王偏爱,也会因人而异,谢瑶自嘲的笑了笑,皇上再宠她,也不会为了她,去处置将门嫡女的淑妃,原是她一时情迷,高估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第13章 第 13 章
淑妃这句话,让谢瑶瞬间清醒,她这些日子,不知何时,竟开始渴求帝王之爱,当真是可笑可悲。
李绍只是淡淡扫了淑妃一眼,并不置一词。
皇后瞧着李绍不悦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谢瑶,斟酌着说:“事到如今,无人招认,只怕要把这两名宫女送进慎刑司,严刑拷问,才能得出结果。”
谢瑶心下一惊,她知道,皇后并非是针对她,按照宫规,也确实应该如此。
只是,青枝从小跟着她,她与青枝的感情非比寻常,若让她眼睁睁看着青枝被拉进慎刑司受刑,她实在于心不忍。
谢瑶拧眉细思,只觉得哪里不对,安嫔布这个局,环环相扣,进展如此顺利,看似没有破绽可寻,实则过于顺利,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看着那只汤碗,瞬间察觉出不对劲,倘若酸梅汤真的有毒,按理说,安嫔应该故意剩下半碗,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查出,为何会一滴不剩,必须经过清水浸泡才能查出毒来?
猛然间,谢瑶灵光一闪,安嫔久不得宠,这个龙胎得之不易,安嫔当真能为了诬陷她,置龙胎于不顾吗?哪怕分量再轻的毒,都到了能让人吐血的地步,胎儿又怎会安然无恙?
谢瑶又想到紫萝在宫宴上,急急开口,让人务必请林太医过来。安嫔既然敢一直让林太医保胎,很明显,她信得过林太医,说不定,林太医就是她的人。
其中关窍突然被打通,谢瑶眸色复杂,缓声道:“皇上,皇后,嫔妾方才想到,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林太医诊断有误,不是中毒呢?安嫔怀有龙胎,不可轻忽,嫔妾觉得,不如从太医院多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一同看诊,这样也能确保龙胎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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