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推着她往里走,拖长了语调慢悠悠说:“你身上没有,别看了。一来你没揍鬼,二来没靠近忘川,三来你自己也能净化煞气。”
白宁宁:“咦?元沐阳醒了?”
程秀立刻惊坐起:“醒了吗?”
她负责盯梢元沐阳,明明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怎么会没发现他醒了呢?
程秀看过去,发现元沐阳还好好躺着,一动不动。
“醒了呀。”白宁宁走过去,注意到元沐阳身上出了一身汗,“动不了吗?领域的缘故?”
她开启地府之门,将其暂且移动到楚予宴所在的别墅内的二楼。
重返人间,元沐阳跌落在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模样有些狼狈。
白宁宁纳闷:“怎么会动不了呢?”
楚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之前不是把我们都给挤出去了?”
他虽然在吐槽白宁宁,眼睛却一直盯着元沐阳,甚至还在腹诽这小子真是命大,居然没被憋死。
白宁宁:“……你跟来做什么?频繁往返对你的身体没有影响吗?”
“别管。”楚泽恶狠狠地瞪着元沐阳。
楚予宴听到动静,坐着轮椅出来,却发现一楼一个人都没有,声音从楼顶传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白宁宁:“你不用急着说话,呼吸顺畅了再说。”
楚予宴只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又默默退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他出场的时候。
白宁宁刻意把元沐阳放到二楼,就是希望他们能相互避开,替楚予宴隐藏身份。
白宁宁伸手在楚泽面前晃了晃:“不用这么盯着他,他以前也救过我很多次。”
楚泽不满:“当你用上红绒草,因为救他的命背上的因果,不仅能把前面的一笔勾销,他反而还倒欠你的,不明白吗?”
“不是因为他。”
白宁宁只纠正了这一句,但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多说。
若要扯上因果,掰扯起来没完没了,恐怕得从清淮开始清算。
毕竟现在清淮和她高度绑定。
白宁宁等元沐阳好受一些,问:“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元沐阳还在冒汗,像是非常痛苦,他气息虚弱:“不、不知道……”
他穿的衬衫已经彻底湿透,湿哒哒黏在身上。
楚泽略微嫌弃地捏了捏鼻子:“你不会还让我帮他洗澡吧?我不接受。”
白宁宁知道他和清微山有特殊的通讯方法,所以提前让楚泽把他的衣服换了,以防上面有定位装置或是通讯装置。
白宁宁无语,问:“叫个医生?”
楚泽嫌弃地搭上元沐阳的手腕,给他把脉,感受了一会儿脉搏之后得出结论:“各项指标正常,睡一觉就好了。”
这话就像是遇到机器出问题了,说重启一下就好了。
元沐阳大口喘了会儿气,呼吸稍微顺畅一点,说:“那天我忽然抽搐,不省人事,再醒来就是在这了。”
白宁宁:“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
元沐阳:“没吃没喝。”
白宁宁看向楚泽,征求意见:“会不会是饿的?”
楚泽:“……”
他无语地盯了会儿白宁宁,怀疑她是在故意装傻——可能是不想告诉元沐阳到底怎么回事。
白宁宁一拍手,露出奸商般的笑容:“总之你算是被地府救了,跟我一起在地府打工还债吧。”
元沐阳:“打工?”
楚泽:“还债?”
白宁宁介绍一般给他们相互引荐:“这是地府阎王,楚先生,要感谢他给你提供了红绒草救你一命哦。”
“这是元沐阳,能捉鬼会画符,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他收做走无常。”
走无常,指聘用活人替地府做事。
楚泽:“……”
白宁宁给自己也编了个身份:“我现在也在给地府打工哦,经常离魂,不过目前还在学习技能,地府现在开了培训班,我能上初级班了。”
她说话真假掺半,语气真诚无比,让人分不出对错来。
楚泽不满地嚷嚷:“喂喂——那是打工就能还清的债吗?!”
白宁宁知道他这是在配合演戏了,说:“但救都救了,半途而废不就是沉没成本了吗?”
她给楚泽打着手势,让他提一下阵法问题。
楚泽粗着嗓音,故作凶恶:“喂,臭小子。你会设计阵法吗?”
元沐阳还没盘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下意识点头:“会。”
楚泽言简意赅:“要一个鬼气和怨气分离的阵法,搞快点,地府不需要废物。”
他说完就甩手走人了,走之前还让白宁宁“盯着他点”。
白宁宁看向元沐阳,发觉对方的脑子还在缓冲中,将其扶到沙发上,说:“你再缓会儿?”
她只要确定,元沐阳不能和清微山产生联系就行。
元沐阳垂着头盯着茶几一角,问:“我为什么在这?”
白宁宁:“应该是之前清微山通过玄学例会找地府求助了?但你也知道,你父亲坑了地府一把,所以地府要求把你带走,否则不治。”
元沐阳:“用到红绒草了?”
白宁宁装傻:“好像是,我不知道,不过求助清单里确实有红绒草。”
“哦。”元沐阳应了一声,似乎大脑还在缓冲,再无声音。
白宁宁问:“你还想回清微山吗?”
元沐阳神色纠结,许久没有开口。
白宁宁稍微等了一会儿,见他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干脆往他面前放了纸和笔:“阎王大人的考验,画图吧。”
白宁宁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好好设计哦,别到时候牵连到我,阎王大人好容易生气,说不定还冲我发脾气。”
【笑死,老父亲哪敢对你发脾气?】
【好惨一沐阳,昏迷这么久,刚醒来就被迫打工,连口饭都没吃上】
【别说饭了,水都没给准备】
【压榨!忽悠着沐阳给地府打工!】
白宁宁:“……”
好像确实给忘了。
跟鬼打交道打久了,都忘记人是要吃饭要喝水的了。
第75章 谁更可怕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白宁宁刚打开门, 门外进来一位身高一米八的中年壮汉鬼魂。
对方居高临下,目光越过白宁宁,看向元沐阳:“阎王不放心, 让我来盯着你们。”
这是白宁宁刚从阎界四季谱里拎出来的小鬼,上次在鬼怪联盟里逮回来的, 树老的四个下属之一。
对此树老颇有微词, 觉得白宁宁天天指使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抢他的下属。
只可惜树老敢怒不敢言。
鬼在屋檐下, 也不得不低头。
白宁宁随意给元沐阳准备了速食和矿泉水,就打着哈欠说自己要去睡觉了。
元沐阳盯了她送来的速食好几秒, 像是在判断能不能吃。
白宁宁:“放心,没毒,塑封包装都没拆呢。”
元沐阳宛如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人, 麻木地拆着速食包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迟缓地问:“你要睡觉?”
“……对啊。”白宁宁颇为无语地应了一声,指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到了该睡觉的点了。”
元沐阳顺着看过去, 又安静了几秒, 才说:“我以为给地府当差不需要睡觉。”
白宁宁察觉到,他其实都听进去了,但是给出反应的速度非常慢。
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让他看哪他就看哪, 但是反应非常迟缓,像是需要好几秒来消化和理解。
“不知道, 没当过。”
白宁宁又打了个哈欠, 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 耷拉着眼皮像是睁不开眼。
她慢悠悠接着说:“但是我特别困, 感觉去一趟地府回来就精神恍惚。”
她说完就挥挥手,转身走了。
“你可能是……”元沐阳张了张嘴,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宁宁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只剩下凶神恶煞看守他的鬼。
只是表面凶,这位“鬼使”打不过他。
但他同时也知道,看守他的不止是这位“鬼使”,房间门口布置了结界,他稍有异动就会被察觉。
好在他不打算做什么反抗的举动。
他现在非常迷茫,不确定自己以往做的那些事是不是对的,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算好算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他以前觉得,自己捉鬼驱邪是为了维护人间和平,为了维护阴阳两界的安宁。
但现在看来,他捉来的许多鬼都被父亲用作转灵阵的养料了——这是禁术,他也是其中较大的受益者之一。
他仿佛置身迷雾之中,甚至都忘了去质疑为什么白宁宁在给地府打工。
白宁宁说睡觉就真的睡了,只是托楚予宴给楚泽带个消息,“安好勿念”,然后就当甩手掌柜蒙头大睡。
楚泽收到她带的话之后,反而撑着脸坐在地府石桌前生起了闷气,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白宁宁居然什、么、都、没、说!
他都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了,结果她甚至不愿意来一趟地府跟他共享情报,连理由都懒得交代,过分!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指指点点)】
【完了,老父亲不高兴了,哄不好了】
【笑死,现在宁宁不沉重了,其他人表情都(因为宁宁)变得沉重了】
【二哥才是最惨的!作为一个传信的(?),甚至都不知道亲爹为啥生气】
白宁宁一夜好眠,成功实现了工作五分钟,休息十小时的咸鱼梦想。
白宁宁睁眼看到的第一条弹幕就是【宁宁你没有心!】。
呵,咸鱼要什么心。
只可惜新的一天,又要开始新的工作。
今天是个灰蒙蒙的阴天,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落叶。
白宁宁刻意地踩在落叶上,吱呀吱呀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像是白噪音,舒适悦耳。
她没带伞,就近买了三明治和面包给别墅内的其他三人应付早餐,换下看守鬼——天一亮,鬼就不适合出现在阳间了。
这别墅里一屋子老弱病残,她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是行动力最强的那个。
楚予宴大少爷的嘴被养叼了,对便利店的三明治有点嫌弃,但面上依然笑得优雅,委婉提醒:“不用麻烦,可以让大哥找人送餐来。”
白宁宁没应声,指了指楼上,意思是不想在别人面前和楚寒舟扯上太多联系。
之前住的酒店都是楚寒舟名下的,每天吃食如果也是他名下的,楚予宴一定会生疑。
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玄门的人查到这里,撇清干系才是最佳选择。
白宁宁忽然问:“这栋别墅在谁名下?”
楚予宴觉得她过于谨慎,但也理解她的不安。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阶段。
他耐心答:“放心,和我们无关的人,你不用担心。”
白宁宁闻言,暂且安定下来。
她分发完早餐,窗外由阴转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起蒙蒙细雨。
白宁宁暗自庆幸着运气还不错,到家之后才下雨。
云悠瞬被她晾了半天之后,主动发消息问:“决定好在哪里建立下一个地府驻人间办事处了吗?”
白宁宁回答说还没有。
对方很快回复一句:“多半都要建的,我都准备一份设计草图,画好了给您过目。”
她淡淡回了一个“好”,双方再无消息往来。
元沐阳草草吃完三明治,便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画图纸。
白宁宁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听着雨声。
窗外雨雾朦胧,远处的房屋建筑像是在雨雾中和她玩捉迷藏,若隐若现。
路边偶尔路过一两个遛狗的人,三条里两条是柴犬。
听说这种狗比较倔强,不管天气多么恶劣,都要风雨无阻出去玩。
——楚泽可能也是这种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风雨无阻去巡街。
白宁宁忍不住乐起来,下楼找楚予宴分享自己的有趣想法。
楚予宴和她情况不同,他半人半鬼,清醒时间极长。
且他行动受限,不能随意出门,这种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楚予宴听了她的笑话,也和她一起挪到窗边,观察窗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倔强柴犬出没。
刚一开窗,和风细雨扑面而来。
落叶枯枝,雨露秋霜。
白宁宁趴在窗台上感受了一会儿秋天,就将窗户关上了。
她觉得楚予宴常年不锻炼,身体估计不太好,容易感冒。
楚予宴看她,正想开口,就听到白宁宁说:“哦,对了。”
白宁宁将自己和云悠瞬的聊天记录分享给他看,自我反思:“我是不是太冷淡了点?”
楚予宴对着手机轻嗤一声,甚至觉得她回复消息就已经算给好脸色了。
白宁宁:“……”
懂了。
楚予宴说:“像这样的人,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你要自己学着分辨……昨天在地府不就做得很好?”
昨天夜里,楚泽实在是想不开,又没事干,坐在忘川旁边嚼着红绒草,跟他诉苦了一整晚。
楚泽简直在把红绒草当烟抽。
白宁宁:“因为他们是鬼怪联盟,有原罪在,我才能那么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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