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宁才发觉自己正坐在楼梯上,周围环绕着一圈光点。
她正对着云悠瞬惨不忍睹、还未闭眼的尸体,顿时一愣,莫名有点心虚,但立刻理直气壮地撇清干系:“虽然是个密室杀人……不是,应该是密室自杀,跟我没关系啊,他不是我带走的。”
云闲点头应了声好,看了眼角落里的尸体,眼里既有挣扎也有不舍,有恨也有爱,心情复杂地盯了几秒,然后撇开了脸。
他伸出手:“我扶您上来吗?”
白宁宁摇头:“还有人在等我。”
云闲:“这地下室没别人。”
白宁宁:“鬼等我。”
云闲:“……”
他不知道白宁宁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见白宁宁没有伸手的意思,就把手收了回来。
他又扶着地下室的门盖,犹豫两秒,贴心地替白宁宁关上了。
鬼一般不能见光。
嗯,他真是个贴心的好人。
白宁宁对着一片黑的地下室:“……”
一时间分不清他是真的耿直还是蓄意报复。
第103章 余生作伴
【哪有人等你啊?惯会骗人】
【女儿别坐在地上啊, 脏,别以为我打不到你就不能管你了】
【说鬼在等你,不会是说我吧?】
瞬间, 白宁宁眼前又出现了花花绿绿的弹幕。
和以往不同,这次弹幕的量相当多, 且这些字仿佛绕着她漂浮在空中, 四面八方都是。
【以后见不到啦,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你相信吗?人的一生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定下的, 任谁来都改变不了】
【愿你一生平顺,没有我陪伴的日子里也顺顺利利】
她看不完这些文字, 但她感知到了它们传递过来的感情,全都是告别。
白宁宁静静看着,它们陪伴自己许久, 忽然要消失了竟然还会觉得有些不舍。
这些弹幕也仿佛舍不得她,一直绕着她转个不停,像是在等她说些什么。
白宁宁却似乎在和某条弹幕较真,认真说:“没有谁的一生是早已预定、不可改变的, 出生于贫穷人家, 自己愿意努力,就有机会改变命运成为新贵;但自己不努力,任谁也帮不了他。这都是自身的选择, 而不是预定的命运。”
【她好像真的想教会我一点什么】
【呜呜呜宝贝女儿是不是放心不下妈妈, 放心妈妈一个人也会很好的】
白宁宁哪是想教育人?
她只是想给地府正名,不想让人觉得所有人的一生都是被无形的大手操控一般。
地府只管生与死, 也就是送人投胎、死后收魂。
她说:“人出生就定好的就只有家境, 其他都是可以改变的。酸甜苦辣都是人生体验, 缺一不可。我虽然看不见你们, 但也祝你们以后能多体验,勇敢去做选择,也都能朝着自己所思所想的目标努力。”
白宁宁想到弹幕中的一句,说:“也祝你们的未来都能得偿所愿,吃过的苦最后都会变成‘值得’。”
她说完,弹幕便散了。
白宁宁一时间怔愣在原地,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猜测。
母亲死后补了地府的缺,成为支撑地府不塌的重要支柱,她是地府万物,万物也是她。
这些弹幕,会不会都是她?
白宁宁在黑暗里独自一人坐了很久。
久到她不知道外面的时间,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发现云闲居然还守在外面。
云闲见了她也一愣,迟钝两秒问:“你等到你要找的人……鬼了吗?”
白宁宁没回答,将手机扔给他:“拿去北杨市找我……”
说到这她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能说谁。
楚泽大概率不在人间,找不到人。
楚寒舟肯定在,但对方是个旗下产业若干的总裁,不知道在哪个城市处理公务呢,大忙人。
云闲非亲非故也没有门路,没有对方点头,他未必能见得到人。
楚予宴行动不方便,藏得也深,一般人找不到他。
楚西森是当红明星,身边的保镖估计都有一个队了。
更何况他能闻到味道,对于云闲这种孽债缠身的人,他估计刚闻到就躲得老远了。
白宁宁顿时有点发愁,想了半天,说:“楚泽、楚寒舟、楚予宴、楚西森,挨个找吧,能找到谁是谁,实在不行我给你个地址,去找盛雯,让她转交给楚西森。”
云闲应声,愣着看了她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白宁宁:“有话就说。”
云闲抿了抿嘴,小声问:“你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白宁宁以前都摸不着手机,且身边总是有人,基本联系谁也用不着她来联系,第一时间没能想到打电话这茬。
她说:“有,但是这没信号。”
云闲:“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写给我,我到有信号的地方了给他们打电话。”
白宁宁:“……”
虽然地府开始电子化办公了,但还没发明出电话,没想到这茬,也没养成这种习惯,真是不好意思哦。
云闲拿了联系方式,还三步两回头的不想离开,白宁宁只安静看着,目送他走,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云闲比她着急,忍不住跑回来,指着禁锢清淮的阵法劝告:“那阵法虽然被毁了一部分,但又形成了另一种新的阵法,很危险,劝你不要靠近。”
白宁宁微笑点头,似乎早就知道。
云闲走了两步,依然不放心,又回头提醒说:“地府不能没有阎王。”
“好。”白宁宁微笑应声。
她打发走云闲,亲眼见着对方带着她的手机走了,才朝着清淮阵法的方向走去。
白宁宁看着半死不活但躺得安详的清淮,说:“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解决一个云悠瞬而已,对你来说应该轻轻松松,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还好巧不巧,阴阳平衡,且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兴许会被拉入这生死一线的局中,遭其反噬。
但凡懂行点的人见了清淮的状态,都会望而却步,退避三舍。
白宁宁嘴里念念有词:“于私,你也算是为我涉险,我救你也算是还情。于公,留了这么大个祸害在人间,我身为阎王总不能坐视不理,还希望你别殃及无辜。”
普通人靠近不了这阵法,但她不同,她既是地府阎王,也是阳间活人,恰好也达成了阴阳平衡。
“你最好有点良心。”白宁宁伸手握住他的手,一边说,“我还想在阳间多吃几年好吃的,当几年活人,你可别害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入了局。
内里是一个巨大的阴阳两极八卦阵,清淮安详地端坐在正中间,一半阴,一半阳。
他若有所感,睁开眼看她:“你怎么来了?”
白宁宁皱眉看着这阴阳平衡的局,问:“你藏了谁的阳魂?”
清淮作为被炼化的鬼魂,应该是至阴之魂,她原以为这里应该藏了其他东西,却没想到简简单单,只有一个清淮便达成了阴阳平衡。
能和他的阴气相抗衡,藏起来的阳魂阳气要足,估计魂还不少才能和他堪堪相抵。
“不是魂,是老家伙们留给你的一点礼物。”
他说着,声音极小的补充一句:“其实就算你不来,等我消失之后,‘礼物’们也会自行去到地府找你。”
他后一句的声音小到生怕让白宁宁听见,怕白宁宁觉得白来一场,后悔了转头就走。
他答完,又立刻抛出一个问题吸引白宁宁的注意力:“你来做什么?”
白宁宁:“来渡你。”
简单三个字,清淮听着,忍不住笑了。
他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总有良心未泯的玄学小年轻偷偷对他说这种话,然后不了了之,没了踪影。
或是再出现的时候变了一副面孔,仿佛先前的许诺从未发生过。
按理说他再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应该毫无波澜,但不应存在的心脏却隐隐发烫。
清淮说:“你知道这些年多少人想救我吗?”
“我不是来救你的。”白宁宁眼神坚定,说出的话非常理性,“我是地府阎王,要对阴阳两界负责,不会也不能与你同生共死,所以我留了后路。”
这说法倒是新鲜,清淮静静看着她。
他隐隐有期待,但是又不敢期待。
想让她救救自己,但又不敢奢望。
白宁宁:“来之前我想过了,如果你药石无医,那我就牺牲阳身保留阴魂,也算是全身而退,回去安心做我的地府阎王。”
清淮听了她的说辞反而觉得安心,忍不住嘴角上扬,问:“那你看,我还有救吗?”
白宁宁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也正因为我是地府阎王,我要对每一个滞留人间的死魂负责,我得带你回地府。之后不管你是赖在地府不走,还是立刻转身投胎,都随便你。”
清淮逐渐笑开:“这是阎王的责任心吗?”
白宁宁深吸一口气:“我来之前思前想后许久,才想出来这些理由对阴阳两界交代,你觉得可行吗?”
清淮:“不太可行,听着私心有点重。”
白宁宁故作烦恼:“那怎么办呢?你愿意跟我回去替我作证吗?”
清淮:“好。”
清淮笑着,用鬼气托起白宁宁,将她往生门送,说:“很高兴见到你。”
白宁宁飘了起来,才发现这巨大的八卦阵阴阳两面组成不同,阴面是清淮的鬼气,阳面则是一盏又一盏的宫灯。
这些宫灯的样式,和她在君家大厅看到的一模一样。
阴面的鬼气飘动,阳面的宫灯自然也跟着动,一盏接一盏朝她飘过来,靠近了白宁宁才发现,里面亮着的光团并不是灯,而是残缺的阳魂。
清淮恐怕是想把自己送出去,独自留在这里。
阳魂涌向生门,代表着阴魂的清淮却没动,八卦阵阴阳失衡,以清淮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极大的黑色漩涡,满是鬼气和阴风。
清淮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阴风将白宁宁送出去,目送她平安离开。
白宁宁却不肯,她逆着风,不顾一切地回身一跃,想拉住清淮的手想带他一起走,却不慎稍微歪了方向。
眼看就要摔一个倒栽葱跌落到不知道哪里去,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阴冷的怀抱。
清淮身体比脑子先动,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有些无奈地问:“怎么不肯出去呢?”
白宁宁趁势抓着他,不肯松手了,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你要是用这些把我送出去,这里就阴阳失衡了,回头鬼气弥漫,成了阴气旋涡,会变成为祸人间的大麻烦。”
清淮:“不会给你添麻烦,它会自行消解。”
白宁宁:“你果然没想活着出去。”
清淮顿时失笑,语气颇为无奈:“我本来也不是活的。”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久到他早就记不清时间了。
早年他想过,等出去了一定要将这些坑害他的人一网打尽,报仇雪恨。
后来认识的那些人逐渐老死,前来维护阵法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却一直出逃无望,也渐渐麻木了。
再后来,真的出来了,却一直离不开一个小姑娘。
费尽心思从她身上离开,却又不知道去做什么。
游荡于人间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替她扫平障碍,再化作一阵阴风滋润地府万物,也算是帮她做了点好事,承情还债。
可这个小姑娘却傻愣愣地跟来了,说要渡他。
他早就不能渡河了。
他煞气过重,不能久留人间,也不能转世投胎。
即便是地府这种阴气极重的地方,他也不能长留,不仅鬼魂会怕他,且他的存在会影响地府的鬼魂和阴气,容易勾起他们的怨气。
他说:“你应该像对待云悠瞬那样,问我有没有未完成的遗愿。”
白宁宁抓着他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她说:“如果你有没完成的愿望,就自己出去完成。阎王只管生死,别的什么都帮不了你。”
“谢谢你。”
清淮虚虚抱了她一下,挥袖扬灯。
万盏天灯簇拥着白宁宁,将她带往生门。
-
玄委会听信白宁宁的话,将人都召回来,却听闻云家所在的山上出现了极大的阴风漩涡。
汤柏坐不住,却又被吕思枫按着不让出门,他发狠说:“这漩涡再不解决,等吞了山脚的村庄城镇,聚集冤魂,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
吕思枫手心已经汗湿,脸上维持着镇定,说:“地府来使说了不要靠近,按兵不动,等需要的时候,地府自然会有人通知我们。”
汤柏气得踢凳子:“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严同正站在窗边,将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远处的黑色漩涡,他并不担心漩涡扩大,但依然提心吊胆。
他知道白宁宁肯定在那里。
钟朔站在他身后,小声说:“你说宁宁会不会忽然出现,然后叫我们去帮忙?”
“不会。”严同正摇头,目光仍然盯着漩涡,“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天下就要大乱了。”
钟朔一听这么严重,吓得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桌椅,闹出的动静惹得整个房间的人都看向他。
跟玄委会有关系的玄学人士都聚集在这里了,见他忽然这么大反应,以为他有什么发现,都围过来问东问西。
钟朔招架不了,举起手直喊不知道。
他越是喊,大家越是觉得他有东西。
最终还是严同正替他解围:“大家稍安勿躁,等着便是,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那漩涡看着吓人,但迟迟没有变化,多半是有人在处理,过一会儿就会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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