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还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岑君,以示决心。
岑君只是睨着她,抿着嘴没说话。
江南自觉这番话说得还不错,可为什么岑总是这种反应?
也不能说他不高兴,但看上去又不太满意……
总之,神情非常复杂。
她这种职场小虾米实在猜不透。
好半晌,她感觉岑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语气又恢复了最初的清冷:“好,我明白了。”
江南放心了,问道:“您的问卷问完了吗?我可以出去了?”
“嗯,出去吧。”
江南走到门口,正要开门,背后又传来岑君的声音。
“既然江记者对事业有如此高的期许,那么高远作为培训单位,会对你的工作提出更高的要求。江记者…准备好了吗?”
“……”
江南欲哭无泪。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明白了。
岑君确实没有食言,他不仅对她的工作提高了要求,动不动就把她精心编辑的文案退回来修改,还安排了更多的新任务。
甚至包括许多涉及投资决策和数据分析的文件整理工作,以往都是调研员或者市场部文员操作,现在却会交给她处理。虽然江南确实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但下班的时间却一天比一天晚。
很多时候,她都是办公室最后一个走的。
偏偏每次走的时候,还总在电梯里碰到岑君。
他老人家身体里仿佛装了什么电梯感应装置,江南每次踏进电梯,身后必然传来脚步声。
为什么总裁要工作到这么晚啊,电视里的总裁不都早早下班,然后去约个会喝点小酒最后抱着美人归吗?
江南是真的不想跟岑君一起乘电梯,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但那静谧而尴尬的气氛足以令她脚趾抠地好半天。
今天还是这样,她刚按下一楼的按键,脚步声就由远及近过来了。
鬼使神差地,江南把罪恶的爪子按向了关门键。
眼看电梯门即将合上,却被一只手从中拦住,又缓缓打开了。
“岑总,好巧啊,哈哈哈,您也刚下班呐。”江南堆着笑打招呼,却忘了收回手。
岑君瞟向她还悬停在关门键上的手指,轻嗤一声,不言不语地站定在电梯正中央。
江南赶紧收回手,捋了捋头发,开始面壁思过。
岑君见她不开窍,自己偏身过去按下负一楼的按键,某人竟还反应很快地往后躲了一步。
这就令他有些不悦了。
电梯朝下走了一层,停住,清洁工阿姨推着物料车正要进来,一看到岑君,立马笑着打招呼退后,打算等下一趟,岑君却温和地笑道:“没关系,挤一挤。”
物料车体积庞大,江南站得近,帮忙拉了一把,车子迅速占据了电梯里3/4的空间。
江南只能往后退,一不小心就退到了跟岑君并排而立的狭窄空间里。
这么近的距离,两个人却都沉默着,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岑君身上散发着一种好闻的松木清香,初闻干燥冷冽,后调却又暖暖回甘,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的味道。
一秒两秒三秒,她盯着楼层看,今天的电梯真慢啊。
清洁工阿姨在三楼下了电梯,离开时朝两人笑笑,江南也笑着回礼,偏头时瞟到岑君也眼含笑意。
原来他真的很亲切,并且是对所有员工都一视同仁的亲切。
物料车很重,出电梯时需要蓄力,江南帮阿姨推了一把,却险些没站稳。
眼看就要往前栽倒,身后的人反应很快,瞬间拉住她手臂。
江南被一股力量拉扯着,猛地转了一圈后,竟一头扎进了岑君怀里。
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薄薄的,没穿外套。
江南被这么一转还有些晕,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脸蹭在了一块柔软细腻的布料上,布料底下隐约能觉出温暖坚实的肉/体。冷幽幽的松木清香混杂着异性身上的荷尔蒙气息,迅速占领了她的鼻腔。
脸一下就红透了,连耳尖也被传染。
岑君似乎退了一步,但江南脚下有些虚,竟又靠了过去。
“……”可以说是顶级碰瓷了。
电梯里静得针落可闻,江南几乎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死了,这次死了,职场性骚扰没跑了。
还好,“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江南手忙脚乱地推开岑君,结结巴巴地道了声谢,便飞也似地逃了。
心跳好快啊……
即使坐到地铁里,仍然无法平息那急促的呼吸。
江南猜,她一定是太害怕岑君了,害怕到只是意外靠近也会全身沸腾心脏骤停的地步。
不要怕不要怕,他顶多是只纸老虎而已!
她提醒自己,梁劲松说过,岑君再厉害也终究逃脱不了成为阶下囚的命运,而你江南会是将他绳之以法的人民英雄。
岑君穿着囚服在法庭受审的画面不时飘过她脑海,江南终于冷静下来。
恰在此时,梁劲松发来微信,问她任务有什么进展。
江南很惭愧地回复他,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岑君好像还记着上次的仇,对她很有偏见。
梁劲松表示不要紧,并且告诫她,岑君此人虽外表温和儒雅,内心却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她一定不能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地培养感情,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最后又补了一句,差不多可以开始培养感情了。
江南盯着“培养感情”四个字,又感到一阵眩晕。
那柔软面料下的温暖又坚实的触感,反复袭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
而他身上的气味也阴魂不散……
仿佛什么绳索,一直缠绕着她。
第13章
要想跟敌人培养感情,首先应该投其所好。
江南琢磨了很久岑君到底喜欢什么,结论是……
股票。
于是她更加潜心研究高远内部培训资料,甚至还把自己搞不懂的地方勾画出来,在拍摄会议的空档请教Eric和其他经理们。
这些行为被大家当做了敬业的表现,纷纷夸奖她。
江南惭愧,心里虚虚的。
要是大家知道她这么兢兢业业奋发图强只是为了把他们敬爱的总裁大人送进大牢,不知作何感想。
为了接近岑君,她还准备了几个学习过程中遇到的小问题,盘算着哪天碰巧遇到的时候问一问。不论岑君怎么回答,她都要一脸崇拜地用星星眼看着他,充分表达自己对他的敬仰之情。
计划好之后,江南便期盼着与岑君的偶遇。
谁知好巧不巧,偏偏在一个大雨倾盆的早上,她像落汤鸡一样冲出电梯时,看到岑君沿着长长的走廊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妆容精致的Mandy。
“……”江南沉思了一秒。
要不要冲上去打个招呼?
这么大这么急的一场雨,多好的开场白啊。
顺着话题再向他请教一两个问题,然后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然后得到领导的肯定,然后……
江南依稀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眼看岑君单手插袋的身影越走越近,她心里的退堂鼓“咚咚咚”敲个不停。
为什么这个男人光是走路都这么有气场,不过是公司长廊而已,他走得好像T台选秀般目中无人。
大概是窗外的疾风暴雨给他的五官笼上了些许阴影,江南觉得他看起来比平时冷峻一些。
浓眉轻蹙,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揭下了一贯带着的那层微笑面具。
一阵冷飕飕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江南不禁打了个寒颤。
莫名其妙地,她猫腰转进了右手边的茶水间里。
当岑君抬起头时,就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
刚刚还呆立在前方,披头散发、目光炯炯像要吃了他一样的某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岑君无语地勾了下唇角。
Mandy大概也看到江南了,从身后追上两步,对岑君说:“岑总,江记者这才刚接触投资管理,安排这么多工作会不会太辛苦了?”
岑君问:“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Mandy赶忙摇头:“不是,是行政部的员工们反映的。说她最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不过还好她住学校宿舍,晚上搭地铁相对安全。”
“嗯。”岑君点头道,“只要她自己不提,就继续按现在的工作量分配任务。”
Mandy答“是”,但她琢磨不透岑君的意思,按说一个来培训的记者,没必要接触如此繁琐和复杂的工作。像周茜,除了拍摄和采访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的。
岑君没解释太多,只是补了一句:“忙点好,忙起来不容易瞎想。”
瞎想那些哭哭啼啼的事儿,才是真的浪费时间。
*
江南坐到工位上时,很有点生自己的气,她胆子实在太小了。
但隔壁的张曼妮却以为她是被淋湿了心情不好,还好心安慰她。
两人聊了几句,张曼妮忽然朝她眨眨眼,问:“江南,我记得你没有男朋友吧?”
江南老实点头。
张曼妮高兴极了,一拍手,冲她撒娇道:“中午陪我去吃个饭吧?就一个钟头。”
江南跟张曼妮关系还不错,加上她知道张曼妮最近一直在相亲,于是便问:“又是相亲?”
张曼妮也不避讳,大方点头。
她已经三十二了,承认相亲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告诉江南中午本来约了两位男士,但她的姐妹临时有事,只能拉个人充数。江南全程只要吃饭就OK,如果觉得对方不错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继续聊,如果觉得不行回家删了也没关系。
江南本来就是不太会拒绝的人,再加上张曼妮确实很期待这次相亲,于是便答应了。
她在洗手间吹干头发和衣服,便带上相机和电脑去了会议厅。
今天上午的会议很重要,是岑君临时决定召开的,参会人员包括高远投资团队的全部精英成员。一部分在国内的成员赶回公司参会,一部分在海外的成员通过线上会议参与交流。
江南架好相机之后,便坐到一旁的记者位上,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同时登陆了线上会议账号。
近期市场持续下跌,到昨天为止,已经跌倒了系统设定的数值极限。虽然高远的风控依旧出色,回撤也相对较小,但岑君强调他们必须做出一定行动。
他提到了一个叫做“道德风险”的词,但江南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她眉头紧蹙,打算在本子上记下这个词,一会儿散会再去查,但还没写完,岑君已经主动解释起来。
他说:“你可以这么理解,当足球射向球门时,守门员需要选择一个方向扑,扑反了没关系,但必须有所动作。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道德风险’,当市场下跌至一定情绪的时候,我们也要做出一些动作。”
原来如此,江南兀自点头,却正好对上岑君投过来的视线。
她忽然反应过来,岑君说的是“你可以”而不是“你们可以”,是不是表示他这段话其实只是解释给某个人听。
毕竟台下坐的可都是专业人士,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懂呢。
江南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继续听讲。
会上众人均是面色凝重,他们反复地探讨着加仓与减仓的话题。
江南发现,投资真的是一件非常难的事,纵使这么多世界名校出来的顶级人才坐在一起,也依旧各执己见。不过她也发现,正是因为投资如此挑战人的能力和心态,所以才更需要建立严格的靠数据说话的决策系统。
岑君是对的。
即使他拥有过人的预测和判断力,但他坚定地用数据说话,绝不搞一言堂,绝不意气用事。
会上的议题比较多,会议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很多时候都是经理们在分析数据,冗长的数字一串接一串,在文科生听来简直像念紧箍咒。
再加上有个经理声音特别小,江南不禁被窗外呼啸的风雨吸引了注意。
同样是雨,她记得去年秋天的雨就不一样,洋洋洒洒的,像绣花针一般绵密。
就是在那样的雨天里,她和曾昱博一同被困在了图书馆的大门口。
当时她正从图书馆里出来,看着漫天的雨丝随风飘洒,竟觉得有些美,于是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曾昱博也站在了她旁边。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一下。
他俩就这么站在那儿,安安静静地欣赏这场雨。期间有男生红着脸走过来邀江南共伞,江南笑着婉拒了对方好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多站一会,站在他身边。
曾昱博很突兀地转过来,说过几天有一场岑君的投资之道交流会,自己很喜欢岑君,要不要帮她也占个座位。江南根本不认识岑君,却说好,她想去。
她只是想去坐在他身边而已。
又有女生过来跟曾昱博打招呼,拉他共伞,曾昱博却笑着指了指江南,说:“我们有两个人,不方便。”
女生尴尬地打量他们一眼,走了。江南心里乐开了花。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她看曾昱博跟看别的男生不一样了。
初秋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一直站到雨停,才并肩往宿舍走。走得很慢,时不时聊上几句,却感觉那段路比平时短了很多。
一眨眼,就到了男生宿舍门口。
江南跟他说了再见,正要转身时,曾昱博却从背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她:“拿着吧,一会儿说不定还要下雨。”说完就跑进了宿舍里。
江南摩挲着那把深蓝色的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雨伞,心里软得不像话。
从那一天起,她每次去图书馆都能在曾昱博的对面找到空位置。明明图书馆里一座难求,但她不论什么时候去,都有个收拾得一尘不染的位置在等她。
那时的她有多快乐,现在的她,就有多难受。
一切都是巧合吧,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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