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手机没电,我寻思着要是今天晚上真找不到你了,我就报警。”林赴年看着谈礼那副不解的样子,继续解释着。
谈礼自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那么说,她怔了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可是失踪时间不满24小时,警察局是不管的。”
“嗯是啊,所以如果我要是没在学校找到你,我就打算跑你家门口去睡一觉了。
你要是回来了呢,肯定会把我叫醒,你要是还没回来,等明天一早我就去报警,反正在我这我就是24小时没见到你了。”
他一边捣鼓着手上的充电宝和手机,佯装无所谓地随口一说,实际上心里紧张地都有些发慌。
像他那样荒谬的想法,也不知道谈礼会怎么想。
她没有很快接上话,外头起了风,还有些冷。
他们依旧并肩走在路上,谈礼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走的缓慢:“林赴年,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半响,她才憋出那么句话。
虽然这话,他知道,一定是谈礼真心说出口的,不带半点其他意思的,可他还是被她哽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咳,那......那不是因为我发现你不见了吗?总不能我都发现了,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万一你出事了,我也不好和你外婆交代的。”
就这样结结巴巴地解释了句,掩盖一下自己那些私心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单纯的大好人,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是她,是谈礼。
但谈礼却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自然,他很敏感地抓住了林赴年话里另外的重点,立刻停住了脚步:“你见过我外婆了?”
她转过身,神色不似方才那副淡淡的样子,慌乱的情绪蔓延上她的眼睛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放大。
林赴年被她突然的大声惹的一懵,愣愣地点点头。
“你和我外婆说什么了?”
她的样子看着有点急,天已经很晚了,这个点不出意外她老人家已经睡下了。
万一林赴年和她说了,自己不见了的事,怕是又要整宿睡不好。
老年人的睡眠健康很重要的,她实在是不想让外婆再为她担心操心。
“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林赴年很快意识到谈礼在紧张什么,连忙安抚她:“我只是说了我有事找你,你不在的话呢,我就明天再来。
没和你外婆说你不见了的事,你别担心。”
听见他这么说,谈礼才松下一口气来。
“怎么了?怕你外婆担心吗?”
“嗯。她年纪大了,本来就是应该好好养老享福的年纪了,我不想让她再担心任何事情了。”
这么多年,谈礼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小事又或者是大事,她能瞒则瞒,瞒不住了才会告诉外婆。
她们家里太乱了,沈鸿不爱她这个女儿,也没有半点办事能让自己的妈妈享福。
而她呢,很多次都在濒死的边缘徘徊,午夜的噩梦,深夜的崩溃和眼泪,又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些不堪的情绪全都被藏了起来。
被藏在了太阳下,这样就看不见黑暗了。
可黑暗也永远不会消失。
她的外婆,养着她陪着她这种人已经很累了,她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再让外婆担心操劳。
其实谈礼也很厉害的,这几年里,不少事情都能瞒住。
唯一没有被瞒住的......的确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她掩下心神,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夜里繁星璀璨,像是一道无规则的银河。
她的眼睫轻颤着,避开刚才的话题:“林赴年,能借你手机用一下么,我想看一下现在几点了。”
“好,不过还得再等一会,这会还开不了机。”他只好点点头。
刚才嘴边的话措辞了很久,刚要开口,就被谈礼给避过去了。
她大概也不想提这些事情。
林赴年干脆跟着她一起装傻。
在很多时候,如果对方不想说,那你就不要继续问。
不要揭开她的疤,疤痕永远都是疤痕,会一辈子留下痕迹。
也许起初会很疼,慢慢会麻木,但永远,会留下余痛。
在未来的,某一个瞬间,某一个时刻,像一把利刀,无形地扎进你的心窝里,你不会流血,不会死去。
但会很疼,疼上很多年。
哪怕林赴年并不了解谈礼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看见她手腕上的疤,和知道她所生活的环境。
他能看出来,谈礼也有那样的一道疤痕。
是无形的,也是致命的。
而往后很多年,他没有完全猜对。
那道伤疤会消散,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更痛更深的伤口。
-
前面是一个商场门口,暖白色的路灯下,有一个大大的木头靠背椅子。
他们临时决定,在那坐一会,等手机充进去些电开机,让谈礼打个电话到家里。
走在路灯下,谈礼才终于看清了林赴年眉骨边的那道伤口。
伤口不小,还有点深,滋出来的血珠,掉在他的眉毛上。
“你,疼不疼啊?”谈礼忙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来递给他。
“还行啊,这点疼算什么啊。
GGG,嘶,你轻点!”
谈礼见他还要嘴硬的样子,佯装不客气的拿出一张纸巾来,一把拍在了林赴年的伤口上。
估计是力度没控制好,疼的眼前这个人龇牙咧嘴的,她见状连忙收手,“你,没事吧?”
她本来就是开个玩笑来着,谁叫他硬要那么逞强。
“没,没事。”林赴年紧咬着后槽牙,强装镇定。
他那副样子被谈礼一眼看穿,她无奈地摇着头,把手里的纸递给他:“疼你就说啊,硬撑着干嘛。给,把血擦擦吧。”
“没啊,我一点都不疼。”林赴年嘴硬着,手上动作倒是很诚实,先一步擦起来。
只是他每擦一下,纸巾就摩擦到伤口,让他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气。
谈礼借着灯光和月光看着他,这道伤口划的那么深,怕是要留疤了。
林赴年随便擦了擦眉骨边的血迹,回过神来就接收到了谈礼投来的目光,看她的样子,他又一次心领神会地猜到面前人在想什么:“哎,不是什么大事,就那么点小口子,我还是死不了的。”
他笑了笑,自嘲似的活跃气氛,还不忘贱一下:“不过谈礼,你说要是我这伤口留疤了,你是不是得对哥负责啊。”
“?”谈礼听他没道理的话,一时眼睛瞪大。
心里的愧疚又消散了大半。
她无语的瞥了对方一眼,深深吸了口去。
真是想不明白了,这人怎么每次都能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你放心,你要是留疤了,我就算凑钱,也会带你去祛疤的。”她没好气地说着。
“G,你别急眼啊,我不就开个玩笑么。”见她那副无形怼人的态度又冒出来了,林赴年这才松下口气。
恰好,手机的电量充进去了些,能支撑开机了。
见此,他把手机锁屏打开递给了谈礼,让她赶紧打电话给家里:“快打吧,已经很晚了,别让你外婆担心了。”
谈礼听他的话,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才接过手机,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熟络地按着电话簿里的数字键,电话打过去没几秒,很快就被接通了。
“外婆,我是阿礼。”
“哎呦,囡囡啊,这都十一点半过去好一会了,怎么还不回来啊?你担心死外婆了。”
外婆担忧的语气传进她的耳边,明明应该是责怪的语气,可是她却听出了不安。
这么晚了,沈鸿他们一家子估计早就睡了,如果她今晚真的被关在舞蹈室里了,还不知道她外婆得多无措。
她总是这样,总让爱她的人担心。
谈礼望着头顶上的路灯,她稍稍昂起脖子,声音有些沙哑:“您放心吧,我没事,就是今天学校舞蹈课有场临时考试给耽搁了,所以我借了同学的电话来告诉您一声。
您快睡觉吧,我一会就到家了。”
她对着电话那头“嗯”了好几声,这才放心的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谈礼低下头,撞上林赴年盯着她的目光。
她把手机还给他,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谢谢了啊。”
林赴年见状收回目光,没有讲话。
两人齐齐起身,他默认地打算先送谈礼回家。
谈礼这次终于没拒绝,也没把他拦在小巷子外。
只是今天那条黑漆漆的小巷子格外的明亮,谈礼抬起头,发现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好了。
-
两人一起走到谈礼家门口不远处的时候,他们两个都马上发现了坐在家门口昏昏欲睡的老人。
“外婆!”谈礼加快了步子跑过去,林赴年也紧跟其后。
“我不是说了我马上回来吗,您怎么还不回去睡觉,都这么晚了,您......”
“你个傻丫头,吓我一跳。”外婆被她突然喊得一嗓子,吓得一惊,这才清醒了些,连忙站起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那么晚还没回来,你外婆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睡觉啊。”
外婆怪慎了她几句,随后目光瞥向了谈礼身后,看见是林赴年,不禁笑了笑:“看来你找到她了。”
林赴年听着一怔,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也笑了笑:“是的外婆。”
“那你找阿礼要说的事情也都说了吗?”
“嗯......说过了。”他扯着慌继续笑着。
谈礼听着面前的对话,一头雾水。
她也来不及细问,急着扶外婆进屋子休息,“好了好了,这么晚了,您该休息了,我扶您进屋休息。”她说着,还不忘让林赴年在门口等她一会。
外婆听她和林赴年说的话,忍不住笑了笑。
谈礼听这笑,更是不解:“外婆,您笑什么啊。”边扶老人进去她边问。
“外婆替我们阿礼高兴啊,我们阿礼终于交到新朋友啦。”
“朋友?”她一怔,意识到外婆嘴边的朋友,说的是林赴年。
“对啊,那小伙子长得蛮帅么,他今天来找你你不在,他说是你的朋友哦,而且还和外婆说了好多你在学校的事情哦。
看得出来,你这位新朋友,对你的印象很好啊。”
外婆欣慰地笑了笑,被谈礼一路扶着进了房间,见眼前的孙女愣愣的样子,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还愣着干嘛呢,别让小林那孩子在冷风里站着了,快让人家回家去。”
“啊,哦哦好。”谈礼显然还没从这些话里消化过来,她有些懵的点着头,走出外婆的屋子,她才想起来自己要干嘛。
于是连忙跑进自己的房间里,熟练地从床底翻出医务箱来,顺带着把放在桌上的手机揣兜里,又急急匆匆的跑出去。
出去的路上,她路过了沈鸿一家子的房门。
里面男人的鼾声很响,沈鸿睡得很熟,就算她们刚刚在门外说话,都没吵醒他半分。
谈礼下意识地望向挂在客厅的钟上。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看着,她不由得低下头轻嘲了自己一声。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这声轻嘲格外的沉重。
在她被困在舞蹈教室的时候,她在担心外婆的同时,其实脑子里也闪过了那么一丝的想法,她想,沈鸿会不会也会担心她。
担心她这个女儿,那么晚了都还没有回家。
想到这,她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苦味,还有点痛。
原来习惯了,伤口也还是会痛的。
自作多情,才是最伤人的东西。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埋伏笔埋伏笔
第11章 深海
林赴年就这么乖乖倚在门边等着谈礼,看她从里边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大型的类似箱子的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谈礼先一步拉着他胳膊走到了一处有路灯,比较光亮的地方。
她拉着林赴年在旁边的路边椅子上坐下,拆着手上的医疗箱,用镊子从里面夹出消毒棉花。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一顿操作,没想到她对自己那么个小伤口这么重视,心里有些雀跃的欢喜。
不过那欢喜没一会,就被疼痛给代替了。
谈礼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着眉骨的伤口,也不知道林赴年到底是怎么划到的,能划得那么深。
这口子目测有四五厘米长,而且划得很深,像是被什么东西嵌进去了一样。
伤口依旧还在往外冒血,她细心地一遍遍擦拭,才稍稍止住血。
“哎,不是什么大伤口,你别担心。”见她紧蹙着的眉,林赴年笑着活跃起气氛。
谈礼却不那么认为:“你这道伤口那么深,而且还不小,你能不能别那么不重视自己啊,也不怕自己毁容了。”
她听他无所谓的话叹了口气,无奈地从医疗箱里拿出一个创可贴,给他贴上。
“你回家别碰水啊,小心着点。”
“好啦,我知道了。”他笑着,嘴边的梨涡一道跟着扬起,“你别担心,以前我身上脸上受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因为我受伤,到时候万一伤口发炎恶化,我会过意不去。”
“啊行行行,你也是个好人行了吧。”林赴年看她嘴硬那样,笑着阴阳怪气了一嘴。
谈礼罕见的没和他生气,只是轻轻笑了笑,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起来:“G,林赴年。”
“嗯?”
“你来我家的时候,到底和我外婆说了什么啊?”
“哦――这个啊――”林赴年见她明明好奇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故意拖长了语调,卖着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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