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子抹着泪,声音变的含糊不清。
这边有习俗,姑娘出嫁前一晚上得有个没出门子的闺女陪着一块睡,不然不吉利。
虽说这个年月里这种东西不好讲究,但真到了自己家,还是得信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于乐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林婶子,“就这点事至于吗,快擦擦吧,小傅寄给我的,老贵了。”
林婶子接过纸巾擦了一把脸,顺便擦了把鼻涕,摸着纸巾的边角脸上尽是唏嘘。
“你说这事闹的,本来是婶子收了那个姓王的俩鸡蛋瞎说的,结果你俩还真走到一块了。”
“走到一块好啊,小伙子长得俊,体格又好,家还是城里的。”她拉过于乐乐的手拍了拍,“走到一块就好啊……”
这年头村里的婚事很少大办,甚至有些地方头一回见面就是结婚。
尤其是女方家里,更是直接打个包裹坐上牛车过去就算完婚。
于乐乐和林文娟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一周里一块吃住上课的关系相处的不错。
而且林文娟在县里的时候还替她出过几次头。
这回轮到她帮林文娟也出出头,顺便拉一波村里人的好感。
正日子就在后天,准备起来略显着仓促,好在她这几天没什么大事要做,有功夫把心思花在这上面。
和林婶子把这个想法一说,林婶子先是有些犹豫。
林家条件不咋好,还供了个女娃读完了高中,在这年头都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最多也就是结婚的时候多塞几个压腰钱。
“婶子知道你是好心,可咱村里面没那么些讲究……”
于乐乐知道林婶子这是在为钱的事担忧。
“婶子,这事啊你不用担心,咱村的家具厂不是完工了吗,镇上的任命书也下来了。”
“我这个当厂长的本来就是想请大伙儿吃顿饭,正好日子没定呢,这双喜临门还是个好彩头呢,你说是不。”
林婶子拉着于乐乐的手好半天不说话,临走前自己喃喃道,“都说养儿养儿,这中用的孩子哪分男女……”
林婶子走后,于乐乐关上门进了空间。
从大量堆积着的物资里拿出一些装进了筐子里备着。
明天一早就要去镇上假装采购,等回来时再把这些东西装进筐里带回来就行。
事情做完,趁着还没下工去了趟大队部,又把这件事和大队长说了说。
大队长这人不错,但喜欢贪功又爱出风头。
这事还得由他主导。
……
才从镇上回来,半路上又遇到了送信的邮差。
邮差离着老远就开始按铃铛,每回往林家屯送信,肯定有这个姑娘的,而且不止是信,每回还带着大包小包。
他招呼了一声,“于同志,有你的信!”
于乐乐回头,“上京的吗?”
“对,上京的,”邮递员把信封和一个挺沉的包裹递给于乐乐后,又问道,“于同志,你们村里有个叫叶念秋的同志吗,这上面没写地址。”
于乐乐闻言一愣,叶念秋插队已经至少有两三年了吧?
“以前你没送过她的信吗?”
邮递员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没有啊,有啥不对吗?”
“要是没有远处的亲戚,哪有经常收信的。”
于乐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是村里的知青,你送去学校和知青点都行。”
邮差应了一声,谢过于乐乐后骑着车离开,隐约还能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把东西拿回来,于乐乐先是拿出那封信拆开。
刚劲有力的字体,首句还是熟悉的“吾爱乐乐”,又肉麻又酸,但于乐乐看的就是心里欢喜。
内容除了平时的一些琐事外,还有一个很重大的消息。
可能会恢复高考。
傅少卿在上京除了工作可没闲着,一有时间就打听有没有什么迁户口的法子。
他知道,于乐乐不会扔下一家子自己和他待在上京,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们一家都搬过去。
他爸爸认识的人脉多,自己也认识不少人,多方打听下,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但迁户口的只能是考上大学的本人,可以把户口迁到上学的地方。
这个法子是唯一的办法,只能靠着她一家慢慢往上京的学校考。
于乐乐看到这段的时候有些小惊讶,没想到小傅同志居然这么早就得到了消息。
打开那个特别沉的包裹,里面装的是一捆捆崭新的课本。
每一本都是必考科目。
书一共有三套,除了于乐乐的,还准备了于大哥和于二哥的。
得,还得去镇上。
她把筐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抱起两捆书又去了村口。
到了镇中学的时候,刚巧赶上下课,学生们正在操场上跳皮筋踢键子,往里走了没两步,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沙包打中。
“对不起,您没事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她捡起地上的沙包,给于乐乐鞠了一躬。
随后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还好没打中。”
于乐乐正愁没人帮自己进去叫人,立马拉着小姑娘问道:“我是来找人的,你能帮我去叫一下吗?”
小姑娘答应的也很爽快:“没问题,姐姐你找谁呀。”
“于栋梁。”
第89章 吃席
“小妹,你咋来了?”
小姑娘跑开没一会儿二哥就从远处走了过来,离着老远看见于乐乐就是一路小跑。
于乐乐手里提着的筐子正要说话,二哥先是一把接过筐子,略带埋怨的说道:“咋带着这么重的东西,累不累?”
“不累,哥你看看这个,于乐乐把那张写着高考相关的信纸交给二哥,“这里面是两套书,一套你拿着,另一套我给大哥送过去。”
于二哥接过信纸,最前面的几段内容是和上一页纸相接的,到了这页就剩下最后的几句,没什么实质内容,全是酸词。
他撇着嘴角往下看,下面才是傅少卿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关于考试的消息。
上大学一直是二哥的梦想,看到这个消息和筐子里崭新的书,总算是对傅少卿这个未来的妹夫满意了一些。
他看完把信纸交还给于乐乐,“小妹,这书放在我这,放了学我给大哥拿过去,怪沉的你就别去了。”
……
一天往镇上跑了两回,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吃过了晚饭,开始收拾明晚要用到的东西。
闺女出门子就算是摆酒席也是头一天的晚上,也就是明天晚上。
这事说好了大队长牵头,所以地点定在了家具厂的食堂。
里面的锅碗瓢盆已经备齐,还没开过火。
才到半晌,家具厂的方向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于乐乐把背篓装的满满的,喊了俩帮忙的大娘一块把东西抬了过去。
米面是大队长出的,走的是村里的账。
于乐乐也能走大队的账,算公家的,但提这个建议主要是想拉拢人心,走大队上的账,最后年底下这些东西还是得村里人公摊。
家具厂的食堂里,几个体格不好在家看孩子的大娘早就坐在那等着。
筐子往地上一放就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
摘菜的摘菜,褪毛的褪毛。
这几个大娘里面,除了王大娘面熟,其他都有些面生。
“闺女,来坐大娘旁边,”王大娘见后面跟着的于乐乐赶紧招呼她坐下,“最近小傅那孩子又来信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热闹的大娘们手上的动作都轻了不少,全都竖着耳朵听着。
傅少卿村里没有不认识的,不过以前认识他是为了好躲着。
这些大娘家里面也有闺女,傅少卿长的俊,又壮士,没少有小闺女私下里动春心。
只是这份心思都被家里的大人给压下了,他那个身份可不能沾上。
谁也没想到这孩子后来还有翻身的一天,这一翻身,城里的房子工作全都还了回来,家里那些丫头倒是有点配不上了。
“嗯,来信了,”于乐乐爽快的回答,“明年说不准我就去城里了。”
她这话是说给这些大娘们听的。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以后老占着厂长的位置,时间长了村里的老人肯定有意见。
倒不如先把话说在前头,让这些大娘把话带回家里,给村里人留点念想,这一年里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和她为难。
果然大娘们听了这话面色舒展了一些,原本只是八卦的脸上带出了点喜气。
“去城里以后就不好见面了,”王大娘胳膊肘轻轻撞了于乐乐一下,笑着说道:“舍得你妈和你嫂子啊?”
“我想办法把她们带过去不就行了,”于乐乐抬着下巴,笑着回答。
村里的大娘们心头又是一喜,于家一家子占了多少好差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村里其实很多心里都窝着火呢。
要是这家人以后都去了城里,那空出来的坑难保不会种上自己家的萝卜。
王大娘心思活泛,其他几个老嫂子的变化看的明白。
这些事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反而不好,立刻又换了个话头。
“闺女,买肉托人了吧,”她把筐里的一条猪肉提出来,“嫂子们快看看,这肉真肥,平常没有点屠宰场的亲戚可买不着这个。”
这肉是于乐乐专门挑出来的,这年头大伙儿荤腥沾的少,都喜欢吃肥肉,瘦肉反而没人要。
“乐乐这闺女可真是为大家伙费心了!”王大娘把肉放在桌子上,又去筐里拿出一把青菜开始摘。
活到这么大岁数,哪个没点花花肠子,一是东西确实好,准备着应该得费不少心思,说不准还要求人。
再有于乐乐要是明年真去城里了,选下一任厂长的事说不准她也说得上话。
一个个都开始夸起了这菜新鲜,那个鸡蛋个头大,就连正提着开水壶褪毛的大娘都掺了一句,“这鸡毛发亮着呢,一看喂的就好。”
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扔,王大娘看效果达到了,胳膊肘又撞了撞于乐乐,看着她笑了笑不再说话。
掌勺的师父是村里以前忙活红白喜事的大师傅,这几年村里这些事操办的少,他也只能靠着赚工分过活。
这回招到厂里当厨师,心里别提多感激老于家这个小闺女,要不是她,孙子的学费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凑够。
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有青菜,主食是二合面馒头和加了小米的二米饭,这种伙食平时村里人吃不到。
正主还没来,忙活着摘菜的婶子们已经馋的快要流口水。
下工前,大队长用大喇叭给了信儿,没到一会儿人就七七八八的来齐了。
林婶子和老林跟在人群里四处寻找着。
找到于乐乐后赶忙迎上去,“孩子,谢谢你。”林婶子拉着于乐乐的手,眼里含着泪说不出话。
平常不善言辞的老于憋了半天说出了一句谢。
这周围早就围满了人,也都知道于乐乐和林婶子家的过节。
和旁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今天这席到底是咋回事。
吃饭前大队长发表了讲话,上面人说着,下面人心不在焉的吞口水。
大队长顶着咽口水的咕噜声硬是把发言稿念完,念完后把稿子一收,“大伙吃饭吧!”
食堂里瞬间静的只剩下了吞咽声和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饭吃到一半,于乐乐拉着害羞的林文娟走到原本大队长站的位置。
第90章 出嫁
“大伙儿都静一静,明天娟子姐就出嫁了,咱们一块祝福娟子姐好不好!”
于乐乐一开口,一大半吃饭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听完她的话后,喝彩声和恭喜声充满了整个屋子。
一些原本不知道什么事的,此时也明白了。
心里对于乐乐的评价又高了一些,甚至有个年轻的嫂子推了推坐在一边埋头吃饭的自家男人,小声说:“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如老于家的小闺女!”
这话激起千层浪,祝贺完俩人回到座位上,吃的差不多的开始讨论。
“你说老于家闺女是咋生的,比老爷们都大气!”
“可不是嘛,都说这个丫头不讲理又娇娇,也不是谁的破嘴净胡说八道的。”
“要是给我知道了,说啥也撕烂了那张破嘴,当时没人给这闺女相看,于婶子急的跟啥似的,我外甥,就上余镇那个,那边有人给说了这闺女呢,我给拦下来,你说这不是……哎!”
“哎妈呀,你也遇上了?我家也是,我侄儿,来咱村打老远见这闺女长得好,回去让他妈来说媒,你说我能不拦嘛,那是亲侄儿啊!结果谁成想那都是胡说八道的!”
“守着个香饽饽,被外人捡走咯。”
说这话的是张寡妇,张寡妇是最早插队来的,男人死了以后自己带着一个三岁的儿子,亲戚啥的都不在这边。
年轻的小寡妇平时被讥讽多了,可算找着了机会笑话这群老娘们。
一桌子人被她这一句噎的再也说不出话,都看着桌上的盘子又开始吃。
谁让人家以后是坐办公室的,自己是车间里面的。
把这小寡妇得罪狠了,说不准给使啥绊子,比如以前她被当面说了啥都得忍着,现在不也开始主动讽刺别人了。
这桌上安静了,别的桌可不安静。
有几个桌上全是男的,一桌子菜没吃几口,就紧着那几瓶老白干喝。
这玩意平时见不着,就是过年过节家里条件一般也见不着!
林文娟明天还得出门子,天完全黑下来前就得回屋不能再出门,于乐乐今晚要陪着她一块,和大队长招呼了一声也跟着去了林家。
林家的住的远,栅栏门里是三间小土房,院子里面放着口大石磨,灶房边上还有一口黑色的大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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