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念笙的记忆,里面有黑崽悉心照顾她的模样,将她带到瀛阳宫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后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细看竟然是月老星君的话本,来到我的床边,俯视吻过额头,拂过眉尾,随后背靠着床沿径直坐下,翻开话本,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是我饶有兴趣的话本内容,此刻竟在他的口中向我传述。
事毕,悄然离去,不曾留下痕迹。在掖被角时,他口中会诉说从未在他口中听过的话,即使那是话本里原本便存在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
“何时才能又像鱼那般活蹦乱跳呢?如此安静倒不像你了!”
“不知再次相见又是几时?”
“此后别再受伤了!别再为我受伤了。”
“少则百年,多则千年。若历劫归来,我想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你!”
……
这些话,我都能理解。他倾心于我,暗中竟做了如此之多。可我却对其心意毫不知情,只当是姑侄相处之情。念笙,念笙,惦念于吾。念笙随后化出一株栀子花落入掌中,自身又回到原本位置,如此,她的使命便大功告成。可叹仅有一相思人,入相思门,得相思病,知相思苦。
曾经于话本上看到过一段话,“喜欢是一种习惯。”自喜欢的那日起,便始于偷偷瞧他的一切,事无巨细,不厌其烦。老爹将我的身世细说之时,曾提起黑崽也知晓一切。
原来一开始便知晓我的身世,而且对我的习惯了如指掌,而我连他喜欢喝什么茶,佩戴什么香这些最基础的事情都没有看出来,真是辜负了他的这一番喜欢。
愧疚,心疼,我的心终为他而悬。
明月清风渡落花,怎怜得、叹零落,残枝难折,今何许?雪压芳草不成归。
人面桃花诉相思,错无奈、误心期,欲说还休,话凄凉,无尽凉悲皆成冰。
……
幽欢重觅,知否?余情付、情钟山栀,陌上诗酒动云霄,一涓流水惹柔肠。
霁华分辉,别离。追往事、相逢不识,清铅素颜半漂零,丹砂漫忆醉西风。
看到老爹,还是忍不住去求他,说出一番想要与黑崽一起的话。
“你对沅圻到底是何意?”
“沅圻是条好龙,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想一直让他一个人!从前种种我不知,我不想以后也做个浑浑噩噩的傻子。”
此乃我发自肺腑的直言,从知道他喜欢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跳剧烈加速,内心的情感是不会骗人的。
失去,是检验情感的最好方法。
“他为我种下栀子花,祈求重逢。每晚为沉睡的我读话本,一切皆按照我的喜好来。如今,我醒了,他却不在我身边,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老爹沉默一阵后,郑重其事道,“你得答应爹,不得扰乱本应的天数,这劫还是应由他破解才是。”
“只要是他便好。”言毕,老爹缓缓拂过我的额头,默念法咒,白光聚集于我周围,老爹淡漠一笑,“爹爹支持你去追寻自己想要的。”
老爹的法术真是如奇地准确,术法消失,我便见到于生世池待命的柏舟,柏舟两万年前还是天界的仙倌,却因打碎栾绾镜被枭昶秉公执法贬到生世池,掌管仙魂寄宿各界之事,而沅圻的仙魂亦是如此。
柏舟与于天界时便我关系甚好,那时,我正处两万岁,玩心大,而柏舟原身是只白鹭,每每皆让他悄悄驮着,好到下界游玩。柏舟走后,虽无再见,情谊犹在。此去追随黑崽,他甚感忧心。
“那我不封印你的记忆,只封你的术法。沧笙,定要顾好自己,不然以后见不到你,我会难过的。”
“还有这般的操作,没有仙法,我可怎么办?”
“沅圻殿下所历乃碧芩劫,里面所有我皆不知,切记小心。”
“若是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你见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随后,他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打开瓶塞,“这是?”只见里面有颗药丸,却又不知他给我是何意图。“里面那药丸是纷青丹,你未曾消除记忆,也未曾接受生世水的洗礼,吃了这纷青丹,可抵消这两种境遇,直接寄宿六界。”我丝毫未犹豫,倒出丹药,吞进嘴里咽下。
“这药有什么缺陷吗?”我需要再次确认,只见柏舟摇头,“不知,因为你是第一个试药之人。”
顿时,想揍他的想法涌上心头,抬起手,准备抡时,柏舟双手皆抓住要抡他的手放到原位,嘴角扯笑。“这次就先原谅你了,没有以后了。”
柏舟送到界口处,“沧笙,浮阳上仙在你身上施了法,定能使你找到沅圻殿下,我只能送你到此处了,日后行事,皆由你定。”与他告别过后,入六界口,根据老爹法术所指进入……
碧芩所化之境,皆为实境。终是搞清楚碧芩之劫终究是怎么回事了,碧芩劫会据所历劫之人而化。
我深有体会,被收了法术,与凡人无异。肚子“咕噜”好几声,内心哎嘘,自言道,“肚兄,你我两乃是一体,你响我亦饿,您老再坚持坚持,不要反抗,我在想办法。”
为了掩盖肚子的叫声,只得东张西望,看附近有没有水源,稍稍喝水垫肚子,四处皆是沙漠,除了一颗火辣辣的太阳,所见之处,一望无际。可不要没找到黑崽,还把小命交代在这,可不亏大了。
正于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一大群人马奔腾而来,似有千人。直至眼前,中间的那匹马上之人不是别人而是黑崽,他身穿银色盔甲,似是血战过一番,盔甲上的血渍还未凝固,剑眉入云,英气逼人,“啪嗒”、“啪嗒”地滴了下去,融进沙漠里。果然,老爹的术法没有出错过,在我还未庆幸找到黑崽时,在其右旁马上之人已经拔剑指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眼神犀利,怀疑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沧笙!”
“为何在此?”沅圻示意身旁放下剑,镇静地看着我低声问道,我亦如此盯着他,“只寻一人。”
“荒唐至极,你一女子徒步走到大漠,怕不是边境派来的卧底?将军,此女子不可信!”右旁马上之人向沅圻抱拳,义正言辞道。
“你要找的人是否在我军之中?”
我瞧了瞧后面的人马,又最终将目光滞留到他身上,“寻你!”
“我不认识你。”荒唐!沅圻准备拿起缰绳准备离开。
“可我认识你,我倾慕你已久,不知我是否有机会与你同行?正好你也了解了解我。”
他拉着缰绳停在半空,余光瞥了一眼,“塞渊,带她先离开这里。”
塞渊是那个剑指于我的兵将,他甚不情愿地出列,看着大军离开。
待大军快要离开视线时,塞渊下马,看着我,“姑娘,上马吧!”这有何难?我三两下上马,他露出惊叹目光,“不错啊!”那是当然,这骑马可是本仙三万岁无事之时让郗卣教会的,自然不输男子。
“你有吃的吗?”问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真的好饿啊,扛不住了。塞渊从马上拿出干粮递给我,接过“多谢!”解开,拿出一张饼,塞了两口,可算没把肚兄饿倒,突然发现,塞渊牵着自己的马我坐着他的马,他刚打仗而归,早已疲惫,还为我牵马。
我将饼咽下道,“上来吧!”塞渊瞪大双眼,“男女授受不亲,这于理不合!”
他哪来那么多话,我伸出手臂,手心向上,“我们得快些追上他们。”塞渊借我的手臂坐在我身后,我拉起缰绳,“坐好了。”确认他坐在马上后,我拉起缰绳喊道:“驾――”
国边境皆由沅圻率领的崇和军驻守,塞渊是其副将,从塞渊口中得知沅圻自十六岁跟随祖父驰骋疆场,立下赫赫累功,如今年仅二十五便被封为王,自祖父逝世,沅圻宁愿在战场厮杀,也不愿卷入朝堂之争,再未归入朝廷。这个黑崽,历劫都能如此优秀,果真是天选之人,眼神逗留在沅圻身上,从未离开。
“塞渊,你这不行啊!怎么能让女人带你?真是为我们男人丢脸。”
追上大军,我驾马来到沅圻右侧,于沅圻左侧骑马的兵将挖苦塞渊,塞渊立马反击,“怎么?娄Z,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让沧笙也带你啊!”
娄Z被怼得哑口无言,转看向沅圻,“将军,你看塞渊,沉迷女色,不思进取,实应该受上二十军棍!”塞渊急了,连忙解释,“将军,末将本想着牵着马,让沧笙姑娘坐上面,是沧笙看末将刚打仗回来,舟车劳顿,才让末将坐在她后面,是吧?沧笙。”
突然点到我,塞渊这是想让我为他跟黑崽解释,自然是要清清嗓,只盯着黑崽隽秀的侧脸,“是,是我让塞渊与我同乘一马。塞渊他本就不该为我牵马,而且茫茫沙漠,何时才能走出去啊?相信将军自有分辨。”沅圻没有说话,仅淡淡地看了一眼。与我对视的那一瞬,不知怎么,他的脸上竟有一丝羞红,是一直盯着他的缘故吗?归至军营,开始安顿。仅有我独身一人徘徊于军营,想着如何才能让黑崽那家伙动心。既然我定决心同他历劫,也便说明想要与他在一起。可他还是那般寡言少语,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不过半个时辰,沅圻便打发塞渊安排马车要将我送入城中。
我听此安排,一路跑到主营帐里,气喘吁吁地问沅圻,“那你何时回城?”看他不应,继续道,“那我同塞渊回去了。”
走出营帐的时候,本想着回头看看他,再一想,还是作罢,看他那样应该是不想搭理。
“后日。”
等他抬头启唇之时,我早已经不再他的视线里,沅圻随后又看向桌上那张作战图纸。
第7章 碧芩
塞渊堪称沅圻的左右手,在马车上很快便与他混熟。“将军最讨厌军中将士喝酒,喝酒误事,他爱喝的茶是碧螺春,闲余之时最喜吹箫。对了,于将军府中还有一只将军祖父送予将军的兔子,取名灰颜,它除将军不曾与人亲近,若沧笙你能够与那只兔子打好关系,何尝与将军没有可能呢?”塞渊这语气,我甚喜欢,“若是我惹他生气了,该如何哄他?”塞渊摇头,“将军不易动怒,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你是从京城来的吗?”塞渊问道。
“不是,从天而来,只为你家将军一人。”话毕,塞渊质疑地说道,“你以为自己是天仙啊?”
“我就是天仙。难道天仙就不可以喜欢你家将军了?”塞渊小声嘀咕着,“我家将军可不喜欢疯疯癫癫的女子,我看定然不成。”
“我就看能成,敢不敢赌一赌?”
“赌就赌,我还怕你不成?”
“好,那只要沅圻允许我在他怀里待着,以后你便叫我声夫人如何?”
“如果没有,你便让我使唤三日。”
“一言为定!”
“为期七日!”塞渊补充道。
“你输定了。”我拍着胸脯自信道。
塞渊嗤之以鼻,继续驾驶马车。柳州城内,塞渊准备将我随便塞进一个客栈,我死活不肯,嘴角不断说道,“我要同黑崽一起,不去客栈。”大约说了三四遍,塞渊没辙,无奈道,“姑奶奶,别喊了。那你告诉我,黑崽是谁?我送你到他那里。”
“你家将军啊!”
塞渊惊讶,张开嘴的程度像塞了颗鸡蛋似的,“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要去将军府!”
“那不然呢?”难道要露宿街头不成?
于将军府待了两日,塞渊说的那只灰兔我瞧见了,确实桀骜难驯。不过作为仙子,自然是能与它轻易进行沟通。它问我为何而来?我偏不说,缠着我整整两日,走到哪跟到哪,塞渊瞥见后朝我直竖大拇指 。
“你说,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我主人?”这只灰兔一直追问我是否要对沅圻不利,可真是对其一片赤胆忠心。
我偏不言,晌午用完午膳,找到塞渊,指着那只兔子问道:“能否将它关到笼子里?一直跟着我,真的好烦啊!”真的很吵,旁人听不到,但试想一个人的耳边一直有话语声,又有谁能经受得起?塞渊还未回答,便听到一道声音,“不可以。”
回头一看,原来是黑崽从军营归来,塞渊急忙跑到沅圻身侧,恭敬地问道,“将军,怎么回来也不通报一声,属下好让他们大摆宴席,为你与大军好生庆祝一番!”沅圻没有理会,径直朝着那只兔子蹲下,两只手臂伸出,手心朝上,唤它,“灰颜!”
原本还在我跟前的那只兔子蹦跳着到了他的怀里。那一刻,玉颜只展笑于灰颜。沅圻站起,怀中的灰颜被他的手摩挲着,顺着毛,他抬头看着我,语气冷淡,“若是住不习惯,可以另择他处。”随后,他将余光瞥向塞渊,“军队休整,是该好生款待,那你便吩咐下去,不要太过铺张。”话毕,便入了客厅,塞渊临走前不断向我使眼色,原地待命,他得空去说说好话。
“也难怪将军会说那样的话,那只兔子可是他从小的玩伴,感情深得紧,自将军祖父逝世,他便一心扑在战场上,只有战罢才得以归来。
于将军府的日子里,将军素爱喝茶览书,逗玩灰颜。
你也别在意,将军他就是听到你要将它关起来,心里不舒服罢了。毕竟感情深啊!将军从不将它关在笼子里,散养着,你一来就要当着他的面要将它关进笼子里,换我,我也跟你急。”事后,塞渊于我解释,我也没有在意那些,只觉得那只是沅圻的一时气话罢了,自当是理解。
再见沅圻是在将军府后院,他正在摇椅上抱着灰颜,眼睛却看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一部分墨丝披散于两侧,一部分被黑玉簪随意绾着,一阵凉风袭过,轻薄的玄青衣袂扬起,只那一瞬便能俘获无数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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