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是那个迹部景吾吗?」
站在佑树身边的队友把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他看起来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弯下身子冲着我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
「学妹,我叫小笠原优,你看我怎么样?」
我打量了他一下,个子很高,长得倒也不错。我眼睛一亮正欲点头,那人已经被菅原佑树没好气地推搡出我的视野。
「你凑什么热闹。」他夺过球随手扔了老远,对方噙着笑意对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跑去捡球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我惋惜地长叹一声,回给菅原佑树一个恶瞪。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眼神居然比我还凶。
「那天你必须跟谁跳舞吗?」他冷着脸靠近我:「比如迹部景吾?」
「嘛,也许吧。」如果迹部邀请我的话。
「真无聊。」他切了一声,直起身子后双手插兜:「你记得提前一天提醒我,我可不记得那家伙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我立刻殷勤地点点头。虽说依菅原佑树的脾气完全无法指望他在这种场合起到什么作用,但就算站在身边当个摆设也比一个人独自尴尬强。
「还愣着干什么。」菅原佑树扫了我一眼便自顾自地迈开腿:「走吧,送你回家。」
*
好不容易解决了舞伴的难题,生日会的前一个周末,我又接到了黑崎一同逛街的邀请。
我来到约定好的商场门口与黑崎回合,对方冲我简短地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带我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家看起来十分华丽的高级定制店铺。
我正一头雾水,黑崎叹了口气,指指店内人体模特身上的各色华丽礼服,对我说道:「喏,选一件吧。」
我略略扫视一圈,不管哪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我犹豫了一下,抬手选了看起来最朴素的一件:「就这个吧。」
「我说,再敷衍也要上身试穿一下吧。」黑崎很不认同地将目光从我的选择上移开:「你不用担心价格,既然是我带你来的这里,肯定不会让你付钱的。」
话是这么说,我对这种类型的衣服是真的缺乏审美啊。
见我一脸为难,黑崎也没犹豫,干脆地指了几件裙子,便吩咐营业员带我去试衣间。
我像个换装娃娃一样被人伺候着穿衣脱衣。几乎每件礼服都能恰好勾勒出少女的优美曲线,我吸着肚子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帘子拉开时黑崎满意地一锤定音:
「就这件了!」
我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这是一件短款的天蓝色礼裙,裙摆像花苞一样蓬起,背后装饰着网纱材质的大蝴蝶结,锁骨和肩膀处缀有细细的水钻链条,看起来精致极了。
我犹豫着扯了扯裙摆:「那个,这件会不会有点短...」
「你的腿又直又白,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黑崎翻了个白眼,对一旁笑容满面的营业员说道:「这件我买下了,帮我包起来。」
我像个跟屁虫一样抱着黑崎送给我的裙子,老老实实地坐上了来接她的专属轿车。
黑崎吩咐司机先送我回家。汽车启动后我十分真诚地对她说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这倒没什么。」黑崎摆摆手,过了好一阵又冷不丁开口:
「你知道吗,迹部大人生日那天,除了固定的舞伴,他还会随机邀请几个女孩跳舞。」
我眨眨眼睛,黑崎突然转头看向我。
「蓝田,我觉得他一定会选你。」她说。
猝不及防听到如此笃定的话语,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神色间不禁流露出几丝慌张。
看见我的样子,黑崎干脆捂着嘴巴笑起来:
「你可真有意思,别人巴不得的事情,怎么到你这里就像倒了大霉一样。」
「嘛,不过你本来就是个怪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硬着头皮来糊弄我了。」她这样说完,又在车子停住后总结道:「总之,这次算我帮你的,要是真被迹部大人选中了,可别给后援团的大家丢脸。」
「...谢谢。」我稍有迟疑,看着她黑白分明的五官微微提起嘴角:「不过要说怪人,应当是彼此彼此才对吧。」
扔下这句话后我起身下车,车窗缝隙间,黑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
今天是迹部景吾的生日。
听说我今天的行程后妈妈比我还要兴奋,除了帮我化妆做发型,还替我消极对应的舞伴找出了爸爸年轻时的西装。
「果然男人的衣服只要合身,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啊。」
妈妈打量着套上正装后一脸别扭的菅原佑树,不由得发出满意的赞叹。
我吸着肚子把自己套进精致的礼裙里,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踩着小高跟慢吞吞地走下楼来。
「阿拉有纪,你朋友的眼光很不错嘛。」妈妈捂着嘴绕着我转了一圈:「这么一看,颇有几分妈妈当年的风采哦。」
我扯扯嘴角,偏头对上菅原佑树的眼睛:「我们走吧。」
「啊...哦。」他眼神闪烁一下,飞快地向玄关走去。
我们坐上迹部派来的专车,如约来到迹部家的白金汉宫入口处。
我向执事递上请柬,然后跟菅原佑树一起迈入了生日会的会场。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迹部宅,但重新布置后这里的氛围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松软的地毯中央是高耸的香槟塔,周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铺有洁白桌布的长桌,上面摆满了各色餐点。两侧的角落里有着供宾客休息的沙发和小圆桌,时不时有女仆和执事推着小车更新食物和饮品。
我循着潺潺水声望过去,甚至在休息区旁瞅见了小型的室内喷泉。
这时会场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尤其不乏着装华丽的年轻女孩,我本以为设计有些夸张的裙子到了这里倒是显得稀松平常。
三三两两的人群举着高脚杯相谈甚欢。我看向菅原佑树,对方难得配合地冲我抬起了胳膊。
我挽着他的手臂向会场深处走去,按照惯例聚在一起的网球部正选集团紧接着闯入我的视野。
「嗨,有纪!」先发现我的是芥川学长。
我笑着对他们挥挥手。平时见惯了正选们身着队服的样子,穿上正装反而让我觉得别扭起来。不过从这些人的表情看来,或许他们对于今天的我也有着同样的感受。
「蓝田同学。」忍足学长自然地问道:「这位是?」
「哦,他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学生。」我看了看身旁的人:「我今天的舞伴。」
「我是菅原佑树。」
他冷淡地说道,向着在场的各人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灯光突然暗下去。会场里的谈笑声霎时停住,我随着其他人的视线眯起眼睛,在香槟塔的正前方看见了迹部景吾的身影。
他站在主人的立场上对来客表示了感谢,又简单说了些客套话。
我看不清迹部的表情,光凭声音我觉得他还没开学典礼致辞时候来的开心。毕竟在场的不光有冰帝学园的学生,饶是迹部景吾也不会在长辈面前表现得过于狂妄。
礼节性的流程结束,会场内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我从路过的执事手里拿了一碟小蛋糕,看着不远处冒着香气的烤鸭叹了口气。
为了不破坏这件没有一丝多余空间的裙子的美感,我今晚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肚子了。
「部长,生日快乐。」是凤的声音。
我转过身,一身银灰色西装的迹部景吾出现在网球部的众人面前。东云花音挽着他的手臂,露出温柔得体的微笑。
她身着一袭浅杏色的抹胸长裙,长发在脑后精致盘起,露出纤瘦的肩膀和平直的锁骨,静静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不凡的气质。
回到这里的迹部变得更加随性,笑容也多了些。趁他跟网球部其他人交谈的空挡,东云花音先一步跟我打了招呼。
「蓝田同学,谢谢你来参加景吾的生日会。」她视线在我的裙摆上游移片刻,又笑着称赞道:「你今天真好看。」
「哪里,你才是。」
同龄女生的夸奖使我脸颊一红。我匆匆别过脸,恰好对上转向这边的迹部的眼睛。
他先是看我,然后又迅速扫过一旁的菅原佑树。
我担心菅原佑树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连忙像网球部的其他人一样开口道贺:「迹部桑,生日快乐。」
「啊。」迹部景吾应了一声,顺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递给我。
「这是无酒精的。」他淡淡补充道,真正像在尽地主之谊一样对我和菅原佑树点了点头:「玩的开心。」
迹部景吾和东云花音一同离开后,我手上的香槟立刻被迫换了主人。
「喂!」我抬起头,夺走饮料的罪魁祸首已经仰着脖子将它一饮而尽。
「......」
「我口渴了。」
菅原佑树把空杯子放在一旁,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实在懒得跟他生气,又重新拿起一杯。这时灯光似乎被调暗了一个度,与此同时原本轻快的背景音乐突然悠扬起来。
我看见周围的女孩子们忙着整理裙摆,随后或活泼或优雅地拉起舞伴的手。
「你叫我来不就为了这个吗?」
我正愣着,菅原佑树已经低头凑近我。
大概是喝过香槟的缘故,我嗅到一股淡淡的葡萄香气,没来由的让我感到危险。
停顿片刻,我轻轻拉住他的手,菅原佑树手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至我的腰侧。
一声短促的轻笑在耳畔响起。
——「你刚刚不会在等他邀请你吧,有纪。」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大概有一..修罗场(
第23章 秋白堇
*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不解地看他一眼:「刚刚那杯饮料真的没有酒精吗?」
菅原佑树轻轻哼出一声,见他不再说话,我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脚下的动作上,略显生涩地跟菅原佑树一起滑入舞池。
我们跳的是最为基础的交际舞蹈,音乐的节奏很慢,舞步也不复杂。多亏菅原佑树的运动神经还算不错,在我提前一天进行了几小时的速成培训后,动作已经有模有样。
我吐出一口气,心底的紧张逐渐褪去。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舞池,少女明艳的笑容融化进少年宠溺的眼神,灯光柔和,音乐悠扬,即便迟钝如我也能察觉到舞步交错间暗暗涌动的暧昧情绪。
抓着我的那只手的温度似乎有些高,手掌的皮肤感受到些许湿意。
菅原佑树的动作很小心,全然不似被我拉来充数时的不情愿。我轻咳两声,试图打破这种让我感到怪异的温吞气氛。
「果然,只要认真做还是可以做好的嘛。」
对方听见我的话后才垂下眼睛,我仰着脖子,猝不及防撞入一片捉摸不透的黑色。
「抓紧我。」菅原佑树冷冷说道:「踩到我的脚你就死定了。」
「......」
看来是我多虑了。
跟这样的家伙跳舞,就算是再多情的美女也酝酿不出什么浪漫情绪吧。
耳边传来悦耳水声,不觉间我们已经来到喷泉附近。
空气凉爽了一些,我愉悦地吸进一口淡淡水汽,下一秒突然觉得腰后一松。我暗叫不好,顿时松开菅原佑树的手。
他因我的突发行动吃了一惊,我无暇解释,双手护上腰后的蝴蝶结——因为刚刚出现的一股外力,它已经彻底散开了。
我退后两步,想要示意菅原佑树过来休息。谁知还没等我处理好我的着装,又因来自身侧的推搡在瞬间失去了平衡。
对方是故意的——可惜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无可奈何地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跌进了身后的喷泉水池。
彻骨的寒冷自下而上飞溅至脸颊,额前的头发被水浸透,又湿哒哒地滴下来,我抬手抹了一把脸,费力地睁开眼睛。
四周嘈杂极了,我在一片纷乱中先是看到女生华丽的礼服裙摆,然后是她被菅原佑树死死抓住的手腕。
「道歉。」他墨一样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
周围一片哗然,一时间竟也没有人想起依旧泡在水池里的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提着沉重的裙摆正欲起身,一只白嫩的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感激地抬起眼睛,是黑崎。
她皱着眉毛:「快出来。」
我搭着黑崎的手迈出水池边缘,立刻被女仆用浴巾裹了个严实。
我狼狈地沐浴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下,被菅原佑树抓住手腕的女生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我向着他们的方向走近几步,然后叫了佑树的名字。
「道歉。」他又冷冷地重复一遍。
「明明是她站在大家都要经过的地方,难道要全怪到我头上吗?」那女生看了我一眼,又挂上一抹令人不舒服的笑意:「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道歉的。」
「刚刚是我不小心,对不起了,蓝田同学。」她看着我慢悠悠地说道。
菅原佑树明显对她道歉的态度颇有微词,手依旧没有放开。那女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旁的男伴的语气也强硬起来:「她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佑树。」我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冷静到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菅原佑树看向我,那一刻我仿佛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浑身湿透的模样。
我吐出一口气,注视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菅原佑树没有动。
「拜托。」——我用口型向他示意。
菅原佑树眼中的不解在仅仅一瞬后便消失不见。
他松开手,那女生没好气地揉了揉手腕,立刻跟舞伴一起从喷泉处离开。
我不记得那个女生的脸,而她却叫出了我的名字。仅由这一点判断,这跟书桌被人乱涂乱画,在厕所被人浇水一类出于嫉妒的排挤行为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如果是这样,愤怒只会让自己成为跳梁小丑和其他人眼中的笑料。没有反应才是最好的反应,这正是身处风口浪尖的这段时间我所学到的对处方法。
更重要的是,我不可能也不允许自己因为这件事毁了迹部景吾的生日会。
随女仆上楼前我经过菅原佑树身侧,安抚地扯了扯他的袖口。
「谢谢。」我小声说道。
方才的反应说明他理解我这样做的原因,而臭着脸一言不发便是菅原佑树式的不认同。
女仆将我带到二楼的一处套间,嘱咐我可以自由使用这里的浴室和一切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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