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桑欲倒觉得自己没说错,他太可怜了,他的神情,举动,都像极了小狗,小狗也是这样的,可怜兮兮无依无靠,只哼唧着靠在主人怀里取暖。
桑欲起了逗弄的心思,怀中人却不理睬,只顺从地仰头,轻轻攀上她的手,将自己的脸搁了上去。
他好像终于安心下来,蹭了蹭她的手心,疲惫地闭上了眼。
当呼吸平缓下来时,甚至连泪痕都未干。
桑欲就这么站在床边,将人搂在怀里,让他放松,保持着这个姿势,始终没有挪动。
她看了他很久。
等人终于熟睡后,她才小心翼翼将他抱了起来,放进被窝里,她把被子给他盖上,想到刚才外面几人莫名其妙的反应,准备出去仔细问问。
可这次程俞年好像异常敏感,在她放手的下一步便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发现自己手里空落落后,便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在桑欲微愣瞬间,他便又攥住她的手。
他没说话,只蹙着眉,很小心,很小心地看她,雾气在眼底再一次弥漫,那是一种名为害怕失去的情绪。
“别哭。”桑欲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退回去坐了下来,反握住他,将人重新带到自己怀里。
“怎么了?”她问。
他还是不理她,只埋首在她肩窝,低声啜泣。
桑欲有些不知所措,她身边全是alpha,没有程俞年之外的omega,也没有人这样频繁地哭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哄。
无奈叹了一口气,桑欲伸手去顺他的脊骨,转头朝后喊,听到声音,外面的人扭开门,谷阿莫闯入桑欲的视线。
他小声回应她:“桑姐?”
桑欲:“叫医生进来。”
谷阿莫:“好的。”
他又缩了回去,片刻后,门把再次被拧开,老医生走进屋,脸色发臭,他快速走到了两人身边。
“又怎么?”他问。
桑欲:“……”这话怎么问她,不该她问吗?
不等她回答,老医生仔细看了一眼后又笑了,他哼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他还在哭?看来你也不行啊,连自己的omega都哄不好。”
他进来时没关门,门外听墙角的桑母便探出一个脑袋:“宝贝,用信息素。”
“不行!”
桑母的建议被老医生瞬间反驳,他眉头皱起,看了一眼桑欲,似乎是再一次确认了她的情况,解释道:“她易感期,才用了抑制剂不久,强行用信息素会对腺体有损害。”
听过老医生的话,桑母停顿了一秒,犹豫着开口:“那……”
桑母想了一会儿,好像也想不到什么了,最终沉默下来。
她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不舒服的时候桑父从来都是用信息素去安抚她,要么就是一直陪着她。
这两招从没失效过。
“好了,”老医生将桑母思绪打断,随手从医疗箱里拿出一张封贴,看向桑欲:“实在哄不好也没事儿,他应该是腺体不舒服,这东西应该能帮他缓解缓解。”
“对了,我总觉得他腺体和血液都有点儿问题,不过没有专程检查过,我也没带仪器,你哪天带他去医院……”
说着,他就准备给程俞年贴上,谁知程俞年却十分反感,拿着封贴的手才伸过来,他就忍不住往桑欲怀里躲。
在场清醒的三个人都尴尬起来,桑母看了桑欲一眼,默默地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尴尬就全给了桑欲老医生二人。
可尴尬是尴尬,尴尬的同时桑欲又想笑,她现在明白这满地脏乱是怎么来的了,肯定是因为程俞年不配合。
他动情的时候很依赖她,也不喜欢外人,结果她当时随手将他一个人留给医生,哪怕医生只是个beta,他肯定也会不高兴,不高兴就会不配合。
而医生一个人控不住场,她妈宠她不愿意动她的人,谷阿莫迫于她的威胁肯定也不敢动手,至于她爸,一个alpha,就更不可能去帮忙了。
也怪不得会着急让她回来。
而这个罪魁祸首现在正缩在她的怀里,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一点儿不让人碰,也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把医生气成了什么样。
老医生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喘着粗气,眼看着要撂挑子的时候,桑欲果断开口,憋着笑将全部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顺带接收了老医生的剩下工作,将封贴给程俞年贴上。
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将自己衣领紧紧拽着,把后颈藏在里面,桑欲哄了他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
他已经没哭了,从老医生进屋后就收了不少声,改啜泣为哽咽,桑欲当时以为他清醒了,还悄悄揪他的脖子,想看他的反应。
可他任由她动手动脚,桑欲也就知道,他并没有清醒。
知道他还没清醒,桑欲也没什么遮掩了,医生临走时喊住他,将先前的疑问问出了口:“医生,你觉得他可能会是什么问题?”
老医生已经有些累了,闻言顿了一秒,有气无力回答她:“这个不是我觉得就行的,你得带他去医院,挨着重新检查一遍。”
桑欲若有所思点头。
老医生走后,桑欲将外面等待的父母也劝走了,只留了谷阿莫一人。
桑欲:“找我干什么?”
先前说了让谷阿莫带弟兄们回去休息,他既然这么快就过来,就只能是有事找她。
谷阿莫果然点头,将一叠纸递到桑欲面前,她扫了一眼,抬眉不解:“这么快就问出来了?”
从出口过来之后,在白刃一群人还在怪来怪去争论个不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请他们“喝茶”了。
毕竟无论有意无意,他们的行为都称得上故意伤害,尤其对象还是她一个三S的Enigma。
只是桑欲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问出结果,从前至后也不过两个小时吧,她看那双S还挺正气,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谁知这么快就把他小姨卖了。
亏她小姨养他十几年,为了他的未来,甚至不惜同桑家作对。
听桑欲问,谷阿莫也还是点头,嘴里嗤笑一声,将桑欲内心话说了出来:“这双S……可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儿。”
摇摇头,桑欲不欲多管,这些事自有她爸妈操心,便又问:“还有事儿没?”她莫名察觉到了怀里的人的情绪,他原本一直在蹭她肩窝,可自谷阿莫进来后他就不蹭了。
好像对谷阿莫很不满。
可谷阿莫事情确实还没说完,他将资料最上面一张拿开,把剩下的全部交到桑欲手上,桑欲接过来,随手翻了翻,脸色却差了起来。
“二次分化剂……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极大可能提升等级……”
“他连这个都知道?”
资料里全是那人对他小姨的控诉,基本将他小姨手里的灰产业抖了个底儿朝天,就是不知道真真假假里有几分真。
谷阿莫拧眉:“应该没错,那双S好像跟他小姨有不小的嫌隙,似乎恨不得她死,我把这资料大概看了一遍,同黑市A家的情况吻合度很高,而且……”
桑欲:“说。”
谷阿莫:“而且空檀好像也牵扯在里面,还是个试药人的角色。”
“知道了。”桑欲点头,捏着手里的资料沉吟半晌,想起了什么,又问:“我们投的那一家怎么样了?最近有传进度过来吗?”
“最近没……?”
谷阿莫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程俞年截了胡,他红着眼眶从桑欲怀里坐起身,一手圈住她的脖子,抬头轻啄她的下颌,一手还旁若无人地去抢她手里的资料。
谷阿莫:“……”
桑欲:“……”
没见过这样性子程俞年的桑欲转了转手腕,将手挪开了一些,没把资料给他,有些头疼地按住怀里人单薄的肩,将他重新扣进怀里,转而面不改色把资料递回谷阿莫手上。
桑欲:“先审着吧,把二次分化剂查清楚,顺便查查他们同B家的关系,再催一催B家进度,到时候一同发给我。”
谷阿莫接过来,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离开时,他隐晦地看了被桑欲圈在怀里的程俞年一眼,眼里还带着一言难尽。
关门声传来后,桑欲终于忍不住,她一把钳住了怀里人的下巴,逼着他重新抬起头,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刚才在做什么?”
那样的行为对于一个Enigma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挑..逗。
他一点儿意识不到么?
桑欲沉着脸等着程俞年开口,却只见他眨了眨眼,好像被她捏痛了,又蹙着眉,委屈巴巴地抬手握住了她的腕骨。
“……疼。”
他本来喉咙没好,刚才又哭了一通,如今一开口,嗓音又哑又涩,听着可怜,桑欲不自觉松了手中力道,没想他竟得了乖,趁着这个机会,从她手里溜了出去,重新倚进了她怀里。
桑欲没再同他计较,只饶有兴趣去看他下颌处显眼的指痕。
啧,还是个容易留印子的体质。
现在没人了,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没有半点儿方才的忧烦和紧张。
像没有骨头一样。
桑欲看在眼里,有些感慨,她想,如果程俞年现在处于没有被信息素影响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同自己相处的。
不会时不时哭得不能自已,一定要她安慰着才能睡着;不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仅仅因为她不在身边;也不会在有人的情况下做出那样……昏头的事,仗着自己护着就得意忘形。
清醒的他太冷淡了,像一尊没有感情的佛像。
不过……他是真的冷淡吗?
第60章 ☪ 60 ◇
◎1◎
这次程俞年睡下的时间晚了很多。
他的脊骨虽然终于放松了下来, 但桑欲总觉得他的心还高高提起,半点儿不敢松懈。
事实上他确实是。
他好像很怕她会再一次突然走掉,以至于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 甚至眼皮沉重得要罢工时,他还会突然惊醒, 然后确认一遍她是否还在。
“你……会走吗?”他每次惊醒后都会开口,哪怕嗓子不舒服也要同她说话,好像听一听她的声音才能安心,而他的这些话,刚开始都是问询。
问她会不会走,会不会离开。
每次听他问, 桑欲都会捧起他的脸亲一亲他, 告诉他自己还在,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然后回答他:“不会。”
后来他就不问了。
“别走。”他说,然后渐渐开始放任自己沉睡。
来回很多次后,他蹙紧的眉头终于松了开, 在她一遍又一遍的肯定答句中握紧一丝安全感, 在她温暖的怀里, 温热的手掌中对她放心。
……
程俞年醒来时, 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后, 天色阴沉了下去。
他脑袋昏昏沉沉, 从被窝里爬起身, 看见坐在他身旁的桑欲时, 还险些以为是幻觉。
“醒了?”
身旁布料摩擦的声音传到桑欲耳里, 她没有抬头, 只是温柔问了一句, 手里还在翻家里爸妈送过来的一些资料,是关于虫族的。
她等着身旁的乖乖主动钻进她的怀里。
可等了半天,身旁却像是只剩下空气一样,她拧眉,终于抬眼看过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间,omega却有些慌乱和局促地挪开了眼。
看来是清醒了啊。
桑欲心中感叹,面上却无甚表情,冷冰冰把他瞧着,好像方才那温柔问询只是程俞年幻想出的假象。
在这样专注又冷清的目光下,程俞年难堪起来,他有些唾弃自己。
以前同桑欲相处时,桑欲不曾给过他好脸色,这是个好现象,至少能让他保持理智,而现在……程俞年抿唇,他刚才以为身旁的人是自己的幻觉,可他竟然连她的幻觉都挪不开眼。
在眼前人呼吸急促起来之前,桑欲终于开口:“在想什么?”
她一直看着他,除了他变急促的呼吸,自然也能发现他抿得发白的唇,以及他垂在身侧握紧的手,桑欲眼尖看着,他的拇指指甲深深陷进了食指指腹。
他很紧张,她肯定。
桑欲没有多想,她牵起他的手,将其放入自己掌心,再轻轻揉捏着,随后拉开他那正在互相用力的两根手指。
食指指腹果然已经被掐出了一枚小小的月牙形痕迹,往里面凹陷一块儿,再缓慢恢复回来。
桑欲看得皱眉。
手掌忽然落入她人掌心,还是自己……的人,程俞年有些惊慌,第一反应是抽回自己的手,可将他包裹在掌心的那双手,看着白净纤细,力气却比他大太多。
他挣脱不开,强制性被对方握住轻揉时,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和自己失去联络,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可肌肤相触,程俞年心里又升起一丝怪异的满足感。
他喉咙滚了滚,强行忽略自己手上的触感,按耐住内心那些又开始萌芽的悸动,见桑欲脸上表情出现波动,他开口:“你其实不用……”
话出口,他自己却愣住了,喉咙又痛又涩,如同干涸的沙漠,嘴里呼入的空气像刀,在他喉咙里钝钝地切割。
哪怕不听,光是想,程俞年也能想象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必定如同枯枝哑叶,难听至极。
他的嗓子已经坏得不成样子。
“不用什么?”桑欲却接着他的话问。
她承认,她故意的。
程俞年果然摇了摇头,再不开口,他现在声音不好听,他不想说话,更不想在她面前说话。
见他沉默着摇头,桑欲坏心渐起,指尖无意识在他掌心绕圈,不依不挠:“怎么不说了?”
“……”程俞年默默别过了头。
她身上温度是很热的,连带着指尖都烫人,他觉得掌心痒了起来,可又抽不回手,只能苦苦忍耐着。
他忍了一会儿,手心瘙痒渐渐平复,手还是被握着,只是那些故意的触碰没有了,他没听见桑欲再开口,空气都冷下来不少,这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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