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只白灼虾,“看来这个家没有你真的不行啊,不过……既然都要端水了,说明家里不止一个孩子?那肯定是两个甚至三个了,真是辛苦太太了,怀孕生子的痛苦我无法帮你承担,真的很抱歉。”
严松筠伸手推了一下眼镜,笑眯眯地看着她,就……打嘴仗谁还不会啊!
俞知岁:“……”艹!竟然输了,可恶!
她立刻恼羞成怒,凑到男人面前,用手指戳着他的腰,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闭嘴!”
小严总立刻举手投降:“OK,听你的。”
俞知岁要警告他,又怕被长辈们听见,于是只能紧挨着他说话,看上去就像她快趴进他怀里似的。
唐榕的母亲看见,笑着调侃道:“瞧瞧这俩孩子感情多好,说是糖黏豆都不为过了。”
严太太立刻就道:“年轻人是这样的,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有情饮水饱。”
俞知岁闻言浑身一僵,整个人顿住。
啊这……这这这……不是,你们吃饭不好好吃饭,喝酒不好好喝酒,关心我们干嘛啊!
她一时间尴尬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觉得马上就能抠出一栋大别墅钻进去躲起来了。
俞敏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她难得的窘迫,又像是在观察她和严松筠会怎么做。
严松筠倒是淡定,先伸手把俞知岁扶好,然后在桌子底下安抚地拍拍她手背,还一边笑道:“叫大家见笑了,知岁是同我商量巧巧签约的事,担心她出道以后没有资源。”
化解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严松筠抛出严巧巧的事,便立刻让大家不再关注他和俞知岁。
除了严家几个人,其他人都很好奇:“签约?出道?巧巧是要去娱乐圈当明星了么?”
严巧巧被亲哥无情拖下水,也只能任劳任怨地给她嫂子当转移大家话题的靶子。
她点点头,“最近接触了一下拍戏,觉得自己对这方面有点兴趣,刚好家里也有影视公司,就想试试看。”
唐榕好奇地问:“已经拍戏了吗?是哪个导演的什么剧组啊,方便说吗?”
严巧巧乖巧地点头,“是在陈广孝导演的《明医万全》剧组,对了对了,我嫂子有份投资的。”
“陈广孝?是谁啊?”唐太太好奇地问道,毕竟是幕后工作人员,不像演员,整天都看得到宣传,她不知道严巧巧说的是谁。
唐榕就帮着解释道:“《大宋王朝1127》就是他拍的。”
唐太太恍然大悟,“哦哦哦,这部戏啊,我看过很多次的,中央台老是重播。”
中央台都会播的剧,肯定很好,能拍出这样的剧的导演,肯定很牛。
所以,严巧巧进了个很有前途的剧组!
“哎呀,那以后可以在中央台见到巧巧了呀,真不错。”唐太太一脸羡慕,“能上中央台的姑娘,多有出息,严太太有福气哦。”
其实陈广孝这部剧未必就能上央视,但唐太太不懂,严巧巧只好跟她解释,要央视看得上,愿意买,才会在央视播的,只能说有希望,但不一定。
唐太太听得头都大了,“合着拍完还得卖出去,卖出去了还得排播,我们才有得看啊?那得等什么时候去。”
“压了十年没播的都有。”俞知岁这时忍不住加入话题了,“甚至还有的剧是因为题材敏感,或者歪曲历史人物,又或者主演出事了,压着压着就没了。”
唐太太立刻好奇,“是么?那岂不是就亏本啦?”
“对啊,大几百万甚至千万的钱就这么――ber――没啦!”
见她又兴致勃勃地跟人聊起天来,刚才的尴尬似乎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严松筠不由得摇头失笑。
就他太太这心理调节能力,他是很佩服的。
俞敏华的生日聚会一直热闹到下午,吃完饭之后大家还去唱了歌,一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散,严松筠和俞知岁的车跟在俞知年的后面,一起回了海棠园的俞家。
海棠园的俞家占地比周围的人家都要大,盖因是由两幢别墅合并而成。
这两幢别墅,原本分属温梁两家,一开始俞敏华从别人手里买下的就是梁家旧居,买的时候挺便宜,一打听,才听说原来梁家出过事,这家的儿子虐待死了儿媳,被儿媳的妹妹搞得满城风雨,后来梁家父子都进了监狱,梁家就没落了。
俞敏华起初也担心不吉利,但这个位置,这个价格,又实在心动,最后还是买了,然后请人做场法事,再重新装修过,搬了进来。
后来是俞知岁和俞知年都大了,俞敏华就想着孩子早晚要成家,家里人会多起来,要是这房子再大点就好了。
她把脑筋动到了隔壁那幢终年只见铁将军把门的空房子上,打听到主人是温氏集团的温董事长,就想办法结识了对方,从对方手里买下隔壁这幢房子。
中间的围墙一拆,昔日的温梁两家旧居合为一家,改姓了俞。
俞知岁是单独占一层的,在小洋房顶层的三楼,从她卧室出去就是一个宽大的露台,搭了凉棚,凉棚里有沙发茶几,周围种满了花草,鲜花和蓝天白云相互映衬,看上去格外漂亮。
严松筠坐在她的摇椅里,看向落地窗外的风景,感慨道:“我必须承认,你是真的很会享受,每天就这么看着都觉得舒服。”
“花钱堆出来的嘛。”俞知岁坐在床边的另一张沙发上,朝他挤眉弄眼。
严松筠失笑,“你这算是自嘲吗?”
“你说算就算咯。”她耸耸肩,忽然神色一正,“严松筠,我要去接管怀声影视,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严松筠微微一愣,“交代你?没有啊,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不需要我交代什么。”
“……是这样么?”俞知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沙发里一缩,抱着胳膊,戏谑地勾了勾嘴角。
“我看,你不是相信我,而是对我不抱任何希望,所以才没有交代的吧?”
她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严松筠根本不敢转头去看她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俞知岁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太陌生了,陌生到他差点生出一种错觉,这不是俞知岁。
但他知道,这就是俞知岁,一个清醒地在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
严松筠忽然想问,十岁那年被人挟持的那几天,对她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大到足以让她变成一个对未来毫无计划和打算的人?
但是他不敢问,怕触动她的心事,惹她不快,坏了此刻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娘家熟悉的环境让俞知岁想起往事,她忽然间生出倾诉的欲望。
“我从小到大都是个做事没计划,凡事三分钟热度的人,又什么都不缺,钱,爱,亲人,我想要的都唾手可得,那些得不到的,恰恰是我不想要的。”
“我好像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好,考试的时候我不会的都不考,随便选的学校,随便选的专业,随便选的导师,竟然都很不错,到了结婚的时候,嫁的人家财万贯年轻英俊,公婆慈爱小姑和善。”
“但有时候我看着你会觉得很惊讶,我怎么会嫁给一个和我截然相反的人,凡事预则立,自律节俭,脑子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乐观畅想。又觉得你很倒霉,竟然会娶到我这样的人,要忍受我的坏习惯,要担心这担心那,还要照顾我的小情绪。”
她自顾自地说着,还轻笑起来。
严松筠却敏锐地听出了她语气里遮掩得并不好的紧张,不由得错愕,原来她也会害怕。
他嘴唇翕了翕,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
可话还没说,就听她问:“严松筠,人生有梦想,有锚点,生活有目标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他再次愣住,一扭头,就对上她流露出茫然的眼神,隐隐有些无助。
作者有话说:
小严总:祝我的太太以后能找到梦想。
岁岁:?你为什么不祝我以后能买到最喜欢的珠宝?
小严总:……破坏气氛你是第一名:)
岁岁:不是的,是因为男人会骗我,但珠宝不会。
小严总:万一买到假货……
岁岁:闭嘴闭嘴闭嘴!!!
第四十章 (改bug)
严松筠一直觉得, 他的妻子是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又心眼很小的人。
她可以上一秒刚跟他吵完架,下一秒就抱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 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也可以因为他一句无心之言就气到过了好几天还要逮着机会报复他一下。
她一面不拘小节, 路边摊也可以坦然坐下, 一面又吹毛求疵,连点心上的花歪了都要嫌弃。
她还有很多不好的习惯,饮食不规律不爱运动总是熬夜, 铺张浪费得理不饶人, 但她也有很多优点, 亲和力共情能力都很强, 很会讨长辈喜欢, 审美水平很好,骑马高尔夫钢琴外语无一不精, 也很聪明,轻轻松松就考上重点大学和研究生。
但她好像没有一个知心朋友, 关系最好的除了家人和为她工作的员工, 就只有严巧巧和师姐袁素夫妻俩。
她很害怕寂寞, 所以喜欢热闹,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像上次那样, 一个人在花园吃宵夜看喜剧电影, 笑得满花园都听得到她的笑声, 一个人闹出一群人的动静。
她喜欢灯, 喜欢光亮, 喜欢珠宝, 还喜欢一切华而不实的东西。
严松筠以为她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吃喝玩乐过一生,而他要任劳任怨挣钱给她花,让她去当那个拉动经济的内需。
可是忽然间,生活有了变化,她要去工作了,而他意外地因为这件事,窥见她包裹在铠甲之下的脆弱。
“岁岁,你过来。”
他轻声叫她名字,最近他总是叫她的小名,不再局限于床笫之间。
但却仍然那么亲昵,俞知岁不由自主地放下手,向他靠过去,但又好像不太好意思,硬邦邦地问了句:“干嘛,有话不能直接说吗?”
严松筠笑笑,张手将她纳入怀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刚好可以将她抱个满怀。
他低头亲亲她的鼻尖,温声应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抱抱你,我还没有这样抱过你。”
“你还好意思说。”俞知岁哼了声,在他怀里努力调整坐姿,“还不都怪你,工作才是你大老婆,我就是小妾,你回来只知道要睡我!”
严松筠一澹努力替自己辩解,“没有的事,你不要冤枉我,我很遵守……”
“做三休四对吗?”俞知岁干脆接过他的话,又哼哼两下,“休四跟不回家没有冲突。”
这样抱怨的话不是第一次听,但却是第一次让他意识到,自己分给她的时间太少了,少到连夫妻之间的温存,都只剩在床上的那点事。
他沉默几息,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轻声叹气道:“岁岁,抱歉,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改的。”
“算了啦,做人不要勉强自己,要从心,不然没有幸福的。”她撇着嘴拒绝他,“你还是像现在这样吧,至少你只是在加班,而不是在外面搞三捻四,我要求很低的。”
“我不会那样对你。”严松筠应道,想了想,又亲亲她,仿佛是向她许诺什么。
俞知岁却忽然不好意思,她很少和他有这么温存的时候,他们在一起要么不停地斗嘴,要么滚到床上去,这样单纯的拥抱亲昵反而让她觉得更加亲密。
“你不要这样,像大金。”她缩了缩脖子,嘟囔道。
“真的不喜欢?”严松筠吸了口气,打量着她的脸色,然后眉头一挑,说她,“口是心非。”
俞知岁嘴唇一抿,脸孔红了起来。
她向来大胆,从未有这么羞涩如小女生的时刻,严松筠失笑,搂着她肩膀的手往怀里紧了紧。
这时终于可以讨论之前的问题,“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觉得有理想和目标的生活,会很有动力,想尽办法要去达到那个目标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原来可以有这么多潜能,大目标之前有很多小目标,每一个小目标达成,都会很高兴,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也会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是被人需要的,是有意义的,我来这世上走一遭,固然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但能留下有用的东西,哪怕这东西其实价值并不高,但也确实是属于我的痕迹。”
“等我死后,大家谈论起我,不会说我是一个乏善可陈毫无建树的人,这就很好了。”
俞知岁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儿,笑道:“你可真是想得长远,连死后的事都想到了。”
“Dreams never die,真好。”她有些感慨。
“放心吧。”她继续说,“大家不会忘记你的,小严总,人家除了夸你,还会说,小严总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娶个败家老婆,胸大无脑,肤浅得很。”
她笑嘻嘻地调侃着自己,严松筠却听得有些如鲠在喉。
“怎么会。”他低下头,用脸贴着她的前额,声音柔和,“他们只会说小严总命好,含着金汤匙出生,有对好爹妈,娶的老婆貌美如花,他艳福不浅。”
“岁岁,你很好了,真的。”他侧头亲亲她额头。
俞知岁想说既然我很好了,那你为什么一天天的对我有那么多不满?但没好意思说,她多少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严松筠,你……”
她话才起了个头,就安静下来,严松筠嗯了声,静静地等她想好再说。
半晌,她像是终于整理好语言,再度开口:“严松筠,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对明天没有期待的人,哪怕让我明天就去死了,我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也享受够了。”
“岁岁――”
严松筠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严肃:“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菩萨会听到的。”
俞知岁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口口声声说严太太拜老爷是迷信,但其实他还不是照样受到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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