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姐难得叹了气,道:“后面我们才晓得为什么我妈这么推荐那售货员,因为那售货员经常喊我妈去商店占便宜,她得了人家好处亏心着呢。”
什么被碾散的不要票的点心饼干,什么残缺染料不均匀的布料……许多轮不到外人,她们售货员内部都能消耗完的东西,让她妈去占了这个便宜!
最后为了让周母和那售货员彻底断干净关系,周大姐逼着周母自掏腰包,把那些她以前占过便宜的东西都以市价给人家补上了。
周大姐悄悄透露过几分事情真相给那姑娘,不管她难看的脸色,表示只要你不缠着周家,那她们也不知道她做过的事。
而她逼着周母宁愿吃亏也要补上钱,是故意让她心痛,让她吃个教训。
也如她所料,周母又气又心痛,怄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这么冷的天,第二天的嘴角硬是燎了个泡。
第7章 前夕
周大嫂很快发现了周家的异常,周母有点萎靡,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小叔子周志申也回来住了。
她隐约感觉到那事应该是黄了。
晚上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用脚踢了踢自个儿男人。
“你注意到没有,你妈最近两天有点不对头。”
周大哥半眯着眼睛,人有些迷糊了,道:“可能是咳嗽了几天,人难受,没有精神。”
周大嫂:“不是!肯定有事发生了。”
“你难道没看到老二这两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住了吗?”
周大哥:“回家住有什么稀奇的。”
周大嫂看不惯他的粗神经,“先前他不是不高兴你妈给他介绍的那个对象吗?怎么现在跟无事发生一样,要我说,还是老二眼光太挑了,这么好的条件都不乐意……”
“那还不是因为那姑娘不是好姑娘……”周大哥嘟囔,眼睛已经闭上了。
不是好姑娘?!
周大嫂脑袋里一下子都想通了,难怪这两天她觉得有地方不对头,原来是周母口中没有再提起售货员了!难怪周志申也回来了呢!
结果想通后没一会儿,她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好家伙!搞半天她这个为周家生了孙子的媳妇才是这个家的外人啊!
什么粗神经,明明是知道了发生的事!就她不知道!
要说之前那脚是挠痒痒的程度,接下来的一脚是用了周大嫂大半力气,把已经睡死过去的男人给彻底痛清醒。
“哈!发生啥了?”
周大嫂一下坐起身,凉风一下灌进了热腾腾的被窝里,周大哥打了个寒颤。
“没发生啥!就是你们周家不想要媳妇了而已!明儿我就回娘家陪你儿子!”
周大哥周大嫂有个三岁大的儿子,此时正在他外祖父母那里玩,再过几天就得把人接回来了,到时候年底大家都要忙起来。
“诶诶。”
等周大哥想明白她不高兴的地方后,顿时有些无言。
他叹了口气,也不打瞌睡了。
“我们周家什么时候不拿你当媳妇了?现在家里除了你还有谁说的话算得上数?”
周大嫂嘀咕:“算啥数?我想进厂能进得了吗?”
周大哥瞬间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周大嫂冷哼。
实在是她要当上正式工人,就得上面的人退下来一个。周大嫂明里暗里以周母身体不好要早日休息的话,想接下她罐头厂里的班。
周母不乐意的点,一个是老职工换成新职工,每月的工资会降到最低级,她心疼那几个钱。另一个是她不止老大一个儿子,老二周志申还没结婚呢,给了老大媳妇,以后老二媳妇又怎么办?所以她只能都抓紧到自己手里。
平时周母性格是有点软,但同时她也是倔的,不高兴就不吭声,但你也奈何不了她。
可就算她同意了,恐怕闺女周大红周大姐会跳出来反对的。
周父周母两个性子都是比较温和的人,却养出了一个性格强势的闺女,她对周大嫂在周家强势的行事一向看不惯,觉得爹娘受了委屈。
过了一会儿,周大哥像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解释道:“大红给老二介绍了个对象,说是很不错,妈他们要打算让两个见一见,接触接触。”
至于周母先前看中的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听周父嘟囔了两句。
周大嫂一听心就提了起来。
周大姐看不惯她,她同样跟她不对付,只觉得已经嫁出去的闺女,插手娘家的事太多了。
要是周大姐给老二介绍的姑娘真成了,那岂不是和那边是一伙儿的?
她升起了危机感,不怕别的,就怕到时候周大姐要是替老二家的说话,让老二家的接替周母的工作。
当初她对售货员满意的一点,就是因为人家有个体面吃香的工作,瞧不上周母的那个坑。
不怪她会多想,也默认了周大姐给介绍的女方会没有工作,毕竟这个年头舍得把岗位传给注定要嫁到别家的闺女的人不多。
就是家庭条件不错的,疼闺女也是添妆的时候丰厚几分。
至于工作这种能传接下来的东西,给闺女还不如给媳妇。
此时的周大嫂整个人忧郁起来了,却不知道她操心的东西都是白操心的。
周家的人在想着田家,而田家的人也在讨论这意料之外的周家。
田家三口没想到原本枯了的草能又重新冒出了新芽,从面带热情笑容的樊丽那里得知到周家那边想让两个年轻人见一见,接触接触后,田母立马陷入了丈母娘看女婿的视角。
把以前没在意的东西又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国营饭店里的大师傅啊?”
田母砸吧着嘴,听得还挺厉害的,不过得具体看看小伙子人是什么长相,实在是她想象不出一个帅小伙儿颠勺的样子。说句不太好的话,在她印象中,能亲自上手的做菜师傅,不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儿的地步,至少也是三四十岁的汉子吧。
就算学厨,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儿最多也只能是个帮工吧。
自己的闺女自己疼,她闺女长得水灵灵,可不会配那种油光满面的小伙儿。
说实话,夫妻俩就这么一个独生女,现在做工也是在存养老本,但养老本能花到多少,再多的,等到他们走了,家里的东西也都是闺女的。所以他们对男方的家庭条件看得没那么重,而对其他要求就高了。
田父打听到了一些情况,“说是头上有个亲师父顶着的。”
田家很少去国营饭店吃饭,也没有留意太多,对那里不了解。
但田父厂里有个认识多年的饕餮朋友,经常去国营饭店打牙祭,就算不留堂食也得打包两个下酒菜带走,一来二去自然和那里的服务员面熟了,对做自己喜欢吃的菜的师傅也要唠叨几句,倒知道些了店里的八卦。
最吸引人的一个,就是前两年国营饭店最受欢迎的老师傅突然收了徒,不是饭店里的切菜工帮工,是个新面孔,原本勾心斗角的后厨人员就这么歇了菜。
田父朋友这个熟客最推崇的自然也是这个老师傅做的菜,对他的接班人也好奇几分,关注就多了。
田父也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和田母的关注点相差无几,他也更在意未来女婿的人品相貌如何。能生出被人人夸长得好的闺女的父母,当然也长得不寒碜,也多多少少看人首先要看长相,然后才能看其他的。
好在好友给出的答案目前来说都是比较积极的。
田母:“一个大哥一个大姐。”
她状似有点满意的点评,“有事时不会一个摊,没事时也没那么多糟心事。”
田甜倒不曾想到这层,她是知道有兄弟姐妹肯定要热闹些纷争多些,可到底没真正体会到。
她摸着田母粗糙的手掌,内心滋味不明,何其幸运,能有这么好的父母啊。
鼻子有点酸涩。
眼眸闪闪,道:“丽姐就是通过周家大姐给牵的线。”
却不想话一落,田母顿时就跟周大嫂想一块去了。
嫁出去的大姐插手娘家弟弟结婚的大事,不知是因为太过着急且手里正好碰巧遇上有合适的人选,还是太过操心越过娘家的父母安排的?
没有哪个媳妇乐意看到别人多管自个小家的事,不管是婆家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独生女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会习惯父母的爱和关注都是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不会和其他人分享,也不会发生和其他人争抢这事。
而一旦把她放到一个需要竞争需要抢夺的环境,那她能习惯吗?
很大可能有两种极端的情况。一种是全都要,去拼命争抢利益。一种是大方的都不要,她觉得她已经拥有很多了,不稀罕这点。
田母就担心自己闺女是后者,她不是要闺女非要去争什么,只是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一旦你后退了,人大多不会看到你的善良,而是先看到你的软弱。
最重要的是要把握好中间那个度,既不能太强势,也不能太软弱。
田母的兄弟姐妹们也不少,就算现在互相走动着关系不错,可也不能说她没有受过他们的委屈。
直到后面田甜结婚前夕,田母不惜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例,给闺女认真讲述了兄弟姐妹间、婆媳间、妯娌间的矛盾和相处之道,她才更深一步见识到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和担忧。
第8章 见面
一大早,外面的天儿半亮,空气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含着一丝丝凉气。
田甜开门出来,鼻腔正好吸到了一口冷气,让她不禁打了个颤,甩了甩头。
看到她径直走到水槽,一捧冷水就往脸上冲,田母没忍住说她:
“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天,还用冷水洗?凉不凉?”
田甜:“凉!”
“但精神!”
额间的绒毛被打湿,脸上挂着几粒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小手随意一抹,白的白,红的红,黑的黑。
残余的睡意一下消失,整个人都清爽了。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抱有包容心的,田母摸了摸闺女凉凉的小脸,心里那股气不自觉就散了,然后把注意力转到她今天的衣服上。
无外乎,今天是特殊的一天。
“你咋穿了这件?”田母帮田甜扯了扯毛衣,明明已经端正的衣领被扯歪后,又重新被扯正,然后一本正经拍了两下。
田甜穿的是那件深绿色毛衣,绿色显白,显得她整个小脸唇红齿白,特别有气色,下面再配着一条黑色直筒裤跟一双黑色牛皮鞋,田母保证,家属楼里最出挑的闺女就在屋里了。
不过这件毛衣已经穿过两年,保存得倒挺好,但想到是要穿去见人的,田母当然想要闺女是最好的状态。
“前两天你小姨给你做的新衣呢?今天穿那个。”
因为田甜小姨家的表弟正好比田甜小两岁,田甜初中毕业,表弟正上初中,田甜高中毕业,表弟将将好也考上高中,于是田甜的课本和笔记全都被表弟接手。
田甜小姨家条件也不错,两口子都是职工,也只有田甜表弟一个独生子,差的不是买课本的钱,为的是课本上田甜记下的笔记。
田甜小姨认为自己儿子能考上高中,田甜占了不少的功劳,如今又刚得到了田甜的高中课本和笔记,在怎样也得对外甥女好一点,也就给做了一件秋冬穿的衣服。
当然,其中不免也有封某些人嘴巴的意思,要知道田甜大伯家也有一对正在上初中的儿女。
田甜摇头:“小姨做的那件我要回爷奶家穿。”
不得不说,她和小姨不合而谋了。
田爷爷田奶奶因为田母只生了田甜一个独生女,每次去都对田母鼻子不是眼睛不是的,却偏偏对儿子膝下唯一的孙女有点别扭,既叹息田甜为什么不是孙子,又心疼田父只有这么根独苗苗,态度上竟跟他们对几个孙子差不多。
不知不觉,田甜成了和田父一样的夹气板。
田母倒觉得没什么,爷爷奶奶对孙女好总比不好强,她不至于醋到希望自己闺女和亲爷爷亲奶奶彻底破裂,闺女和谁更亲她当妈的哪里会不清楚?
自然,田甜也不会白白看着田母受到轻视,像小姨给做的新衣服要穿去爷奶家显摆一番这等事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田甜小姨作为田母娘家人,一言一行当然也代表了田母的面子。
当前,田甜冲田母扭了扭腰,表示了自己这一身也很不错的意思。
“咱家条件就这样,不是那些年年都能穿上新衣的好人家,咱得实际点。”
“说不得瞧你不年不节就穿一身新,觉得您闺女我是败家娘们,不敢娶回家呢。”语气含着怪模怪样的味道。
田母脸上表情似恼似笑,只憋出一句:“大闺女,不知羞。”
田甜觉得委屈,明明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还是当事人,再羞也不能退啊。
旁边端着搪瓷缸子喝着水的田父这回站了闺女这一方,道:“咱家甜甜的底子,穿啥都好。再说了,又不是两家正式的见面,用不着用不着,实事求是好。”
只是两家约好让小辈私下先见一面,看合不合眼缘。田甜小姨做的新衣有点过于喜庆了,确实不太合适。
中午,田甜从厂里出来,同行的还有樊丽。
路上,樊丽讲到了年底纺织厂要忙一段时间,提前说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出乎田甜的意料,樊丽只说了一些厂里的琐碎事,并没有提别的,也许是害怕她紧张。
终于走到了国营饭店,此时正是饭店的高峰期。
樊丽让田甜先去占位置,她去排队点菜。
田甜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经爽利的走了,又看了看大堂的情况,空桌子已经不多了,便不在墨迹什么,走到只坐了两个女同志的桌子另一边。
高峰期指望不上能单独占一张桌,看到田甜坐下,两个等饭的女同志露出了礼貌微笑,脸上带着几分庆幸,对田甜的到来是欢迎的,和女同志一桌比男同志更自在。
“人好多啊。”
“是啊。”
樊丽前面有四五个人,后面又来了好几个,整个堂子最大的声音就是窗口服务员的声音了,一个个的菜名从嘴里蹦出来,然后立马有人从座位上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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