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音挨着她坐下,悄悄地问。
程荃认真思量了好一会,终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试探着对她说:
“那我说了……你可千万不能骂我啊。”
钟晓音微微诧异,她怎么会骂她呢?
“也不能打我。”程荃强调了一句。
当然更不可能打她啊!
程荃覆着宫装袍袖的手指,悄悄地伸到桌底,在那铺了绯红色桌布的掩饰下,钟晓音循着对方的指尖望去,第一次还没看明白,又看了几眼,顺着那白皙纤长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了:谷宇。
“谷……宇?”
她试探着悄悄问了两个字,程大小姐唇角向下,轻叹:
“我也是最近跟他在一个剧组里,才觉得这小孩儿不错,挺对我胃口的,我之前真的没有喜欢他,我发誓我没有,我去钟小楼玩只是为了找你,不是为了看他,真的!”
看见自来女王范儿十足的程大小姐,此刻忧心忡忡地解释,钟晓音笑了:
“也没说你去钟小楼是为了看他啊,当然是看我了。”
言罢,她悄悄地问:
“他知道吗?”
程荃缓缓摇头:“没准儿我只是因戏生情呢……”
“是是是,因戏生情。”钟晓音笑着逗她:
“跟容逸一样,因戏生情……女主角和摄像师。”
程荃扑上来就要捂她的嘴,结果一个没留意,被脚下的大红裙角绊得一个踉跄,幸好钟晓音及时扶住了。
“程大明星,这可不像你!”钟晓音一字一句地认真敲打她:
“你跟以前特别不一样,你不会被夺舍了吧?看上了就上啊!”
谷宇是她最疼爱的弟弟,程荃是她最知心的小姐妹,这门亲事,她没意见。
只是一贯洒脱直爽的程大小姐,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带着头上戴的步摇珠花都叮咚作响:
“那不行,那犯罪!”
“不犯罪,他20了。”钟晓音提醒。
“不行不行,再等两年……”
还真是不像雷厉风行惯了的程大小姐,钟晓音笑看着自己的小姐妹。说实话程荃看上谷宇这件事,她其实不奇怪,谷宇那么招人的小男生,谁看上他都不奇怪。
只不过如若换做是她,她才不带像程荃那般一反常态地患得患失呢!
晚上剧组给她和安誉大摆接风宴,谷宇没在,钟晓音给他打了电话也没人接,又问了几位剧组的小伙伴,也没人能联系上他。她想了想,直接跟剧组同事打听了他的房间号,去酒店找了。
站在剧组承包的那间酒店,最普通的标间门口,钟晓音轻轻地敲门:
“小宇,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小宇,吃饭啦!”
她又拍了一阵,过了好一会,门开了,谷宇穿一身黑色长袖T恤和牛仔裤,带了顶黑色棒球帽,整个人看起来冷冷的,不像平时的样子。
怎么跟程荃一个个都像被夺舍了一样?钟晓音诧异。
还没等她说话,眼前是少年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
“你跟安誉在一起了?”
钟晓音想了想,点点头。
“所以你特意让我提前回南城进组,就是为了把我支开,和他在一起?”
“不不不不,不是。”面对质问,钟晓音连连摇手。
“我妨碍你们了?”
今晚的谷宇,变得格外陌生,陌生得不像是往日钟晓音眼里的少年。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是我弟啊!”
说出这几个字时,她还是犹豫了一下,她最会打马虎眼了,在她看来,没必要每一件事情都明明白白,很多事情不说破反而更好。
只是他仍旧是个只有二十岁的少年,不懂得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钟晓音!我不要做你弟,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大吼,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发过脾气。
钟晓音没说话,她知道这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对,他的心思,其实她明白的。
“你总是要我去学习,我以为等我学成归来,会有什么惊喜等着我,其实你根本就不会等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谷宇绝望极了。
“明天我会去辞职,我不给那个人打工!也不会再受他的恩惠!”
少年人独有的骨气与血性,让此刻的他像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狼,满眼警觉地仿佛要在身上竖起刺来。
“别别别,别辞职……”
钟晓音赶紧阻止,她想说这种恩惠不要白不要的,小孩儿怎么想不开呢,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谷宇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她关外面了。
她没走,而是暗暗叹了口气,转了个身,靠着门板发呆。她没跟这么大的小男生处理过感情问题,这题目超纲了。
十几分钟后,安誉来了,她手机上有他两个未接来电,以及一条未读信息,是刚才她跟谷宇说话的功夫打进来的,她没留意。
估计是到了开饭的点,没找见她。
“扔下自己男朋友,跑来见别的小男生,嗯?”
说话间,安誉还上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白皙而吹弹可破的肌肤光滑极了,揉起来手感特别好。
“什么别的小男生啊,那是我弟!”她垮着一张小脸辩解。
“是,也是我弟,钟老板,钟海王。”他笑着逗她。
“你才海王呢!你……”
她一急差点就骂他全家都海王了,不过转念一想,人家除了老父亲是个名副其实的海王之外,安家真的再没海王了,人家妈妈舅舅一家都是正经人。
没说完的半句话,被他下一秒的吻封住了唇,突如其来的浅吻如同惊鸿掠水般浮过,一触即分。
她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推开,连连做出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身后的门板。
这可是在谷宇的房门外面,她刚因为跟眼前这男人谈恋爱的事,得罪了谷宇,转眼间她和他就在人家的门外接吻了?
不行,这不厚道。
这是个几十年的老酒店了,隔音可不太好。
安誉不理会,而是仍旧将她抵在那看起来斑驳古旧的门板上,目光里带着若有所思的浅笑。
他拥着她的身子,继续要吻,忽然间,身后的房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打开了,钟晓音吓了一跳,若非安誉一把拽住了她,她差点就向后倒下去了。
谷宇神色冷冷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盯了一会,转身就跑出了门。
钟晓音刚要去追,被安誉一把捞回了怀里,耳畔响起的,是小安总温润却不容置疑的低语:
“不许追!你眼里只能有我一个人,弟弟也不行。”
第67章
当晚谷宇失踪了,钟晓音打了一连串电话没找着人,对方手机关了,连平时一块工作的摄像同事们也联系不上。
直到午夜时分,她收到一条来自程荃的微信:
“妞,别着急,我找着那小孩了。”
钟晓音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程大小姐是个靠谱的人,既然她说找着谷宇了,那她还是相当放心。
程荃是在酒吧里找到谷宇的,不是她和钟晓音常去的那家东北大叔开的小酒馆,而是酒吧街尽头,一家上个月新开的,几乎还没多少人知道的清吧。
程大小姐坐在包厢里,与以往不同,没点红酒,也没点鸡尾酒,而是要了六瓶啤酒,开了一瓶递给眼前的少年。
她什么也没说,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他喝。
谷宇也什么都没说,站在桌旁迟疑了一会,接过酒瓶,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饮酒,尽管他早就成年了。
钟晓音没再去找谷宇,而是风尘仆仆地返回钟小楼,她的钟小楼里,此刻还有一个小气吧啦的男人,等着她来安抚。
彼时安誉悠闲地靠着一层半的窗口,仰望那张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吊床。
“让谷宇去学摄影吧,他有没有想去的国家?”
问出这句话时,安誉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反倒认真地像是在谈他那些动辄上亿的大项目。
钟晓音在他面前的几级木台阶上坐下来,打量着眼前诡计多端的男人,白了一眼:
“这么想赶他走啊?”
“是,非常想!”安誉特意拉长了语调,毫不掩饰地承认:
“迫不及待地想赶他走。”
言罢顿了一会,他收起开玩笑的语气,与她认真地商量:
“我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是法国一家摄影院校的副院长,每年招收的学生里,有一半都成了全球一线摄影师,服务于各大时尚、艺术以及电影行业。三年制的私立院校,虽然不算是知名学府,但教育资源精湛,也不要求学历,当然,最主要的是我能搞定。”
“怎么,花钱交学费替我养弟弟?”她扬眉笑着问。
“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那必须养。”安誉难得一本正经地盘算了好一会,又加了句:
“回来给我打几年工就行了。”
“……谁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钟晓音撇了撇嘴,一眼看透身边的男人。
小安总可没安什么好心,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怎么把谷宇从她身边弄走,打从认识她那天起,就开始琢磨了。
“只盼他三年之后回来,摇身一变成为大摄影师,不要恩将仇报来抢我媳妇就行了。”
小安总忽而愁眉不展地叹气。
“谁是你媳妇啊……”钟晓音不服气地嘟囔着。
“等那时候,肯定就是了。”
安誉这番话说的十分笃定,以至于钟晓音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思量了一会,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你不会打算找人在国外把他谋害了吧?我跟你说安誉,你要是敢……”
“你当谁都跟你家老爷子一样呢……”
她话还没说完,被他轻而易举地打断。他也在楼梯转角的地板上坐下,抬眸望向她时,眉目间还带着些许笑意。
钟晓音蹙眉,谁知道身边这男人安的什么心啊,她可不得不防。
“本来想跟你将来蜜月旅行去欧洲的,现在看来,如果谷宇真能去法国读书的话……”
难得看见安誉叹气,倒像是送谷宇出去读书这事已经说定了似的。
“哼,小气鬼。”
钟晓音愤愤地吐槽,就是个小气的男人,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为了证明我不小气……”
仿佛很是在意自己是否小气这个人设,安誉起身,从随身携带的那运动范儿十足的黑色双肩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双手奉上递到钟晓音面前。
“特意为钟老板准备的,明天就去办理股权转让。”
“这什么?”钟晓音好奇地打开翻了翻,是南城她们这条酒吧街的地产投资协议。
她差点忘了,她钟小楼所在的这条酒吧街,年初就开启了融资建设工程,而安然集团刚好是这一批参与建设的资方当中,最大的股东。
今年她自打春节后一直没回来,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酒吧街的翻修建设工程,已然悄无声息地开启了。
安誉现在是整条酒吧街的大地主了!
她终于还是失去了她的酒吧街。
“我不要,明明以前酒吧街是我的。”
将手中的文件塞回给安誉,钟晓音心里忿忿不平,虽然她仅是酒吧街上、钟小楼这间屋子的一个普通小租客,但她平日里好歹也可以吹吹牛,说酒吧街是她的。
而今,酒吧街终于有主了,再也不是她的了。
“酒吧街本来就是你的。”重又将文件递给她的时候,安誉如实地告诉她:
“去年我投资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打算让你成为拥有整条酒吧街的老板娘。”
钟晓音愣住了,去年……就打算跟她共享酒吧街,当大地主和地主婆了吗?
敢情儿他那时候如意算盘就打好了!
谷宇还是去剧组辞职了,少年人的心思,不允许自己给情敌打工,还蹭着人家上好的资源。
当然,对于他提出的辞职,他的直属上司,也就这部作品的主摄像老师,是不予通过的。
因为无论在谁看来,谷宇这么一个勤奋上进又聪明的小孩,这个时候提出辞职,都太过可惜,这部作品已经拍摄了一大半,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杀青挂署名了。
尤其是眼前的少年又不肯说出自己辞职的缘由。
近几天摄像老师找他谈了好几轮话,尤其是也知道这个孩子,是小安总安排进来的,怠慢不得。
谷宇被约谈的第三天,安誉来了,一进摄像团队的休息室,整个房间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
两位负责带谷宇的老师赶紧起身,跟他们的甲方小安总热情打招呼,只有谷宇冷冷地站在角落,不说话,看上去能冻死人。
安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自己这个小情敌,片刻之后,挑衅般地开口:
“戏拍一半就想跑?工作不负责的人,不是男人。”
“你他妈才不是男人!”谷宇立时炸了,这句话骂出口之后,一旁那五十岁开外的摄像老师,都打了个哆嗦。
“骂人就更不对了。”
安誉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反倒像是对着一个小学生般,跟对方讲道理。说实话这个小情敌在他面前,实在没什么竞争力,但那也是情敌。
“拍完这部戏,法国一流的摄影院校,送你去学三年,回来后,到我的新公司当三年摄影师,考虑考虑?”
安誉条件开得清楚,开门见山。
供一个连普通大学都没读过的穷苦孩子,去国外的专业学校进修三年,回来再包三年的工作,安誉对他这个小情敌,已是相当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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