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是伪君子,但只做你的裙下臣。#
第2章 入职大理寺(修)
残阳西坠,已近日暮。
大理寺长廊上,黑蓝两道身影正一前一后地走着,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不时紧捱在一起,竟显出几分暧昧来。
余安一路跟在陆允时背后,进了内堂的大门,她便一路留心起来。
脑袋虽垂着,却一直在暗暗观察四周,努力将庭子走向,以及路过的地方记在心里。
待进入大理寺后,得找时机去探查一番。
正想着,余安不经意扫了眼廊道上两人相撞的影子,微微出神。
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说不定他们二人这个年纪早已成亲了——
她摇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晃出去。
他们二人早不似当年了,中间横亘着的可能是血海深仇。
思及此,余安不愿再让那两道影子捱着,她稍稍错开了些。
不料,走在前方的男人倏地止住步子,她刹不住脚猛地一头撞了上去。
“咚。”
陆允时一僵,精瘦的肩背迎上一个软软的身子,像是一滩水撞到了他身上。
清心寡欲了将近二十年的人,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的触碰生出了些窘意。
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他转过身来,面覆寒霜:“不好好走路,乱撞什么!”
余安生性温软,虽自幼遭遇家破人亡的灾祸,可在被师傅捡走后养在膝下十年,一直活在羽翼之下。
除却对于身上所背负的嘱托十分执着坚韧之外,寻常碰着了什么还是会害怕。
此刻被男人吼得肩膀一颤,像个被人捏着后颈的兔子,“陆、陆大人......”
面前的少年脸上脏兮兮的,脖颈处露出的肌肤却白皙如雪,还有那一双总是晕着水意的杏眸,怯怯地喊着自己......哪里像是一个男人!
陆允时愈看愈气,他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没本事只会做戏的人,跟大理寺里面那些只会闲话家长的蛀虫没什么两样。
他所幸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用力推开敛房的门,发出一声“砰”的一声巨响。
里面两个穿着套服的衙役闻声回头,以为是哪个出去巡逻的人回来了。
正欲打招呼的嘴巴张了一半,脸上是常年共事的亲热,却在见着陆允时那刻,眉眼倏地冷了下来。
许是碍于身份,两人眼底带着嘲讽却还是俯身行礼:“陆大人。”
一旁的余安不解,眼里露出疑惑来。
眼见两个衙役路过她,虽只睨了她一眼却让人极不舒服,那种眼神像是看什么脏污的臭虫。
那两人渐渐走远,交谈的声音却仍能传入屋里。
“哼,我当他招了个什么能人异士,原来是个小乞丐。”
“什么乞丐,长得白白净净,说不定是他有什么癖好,借此机会安插自己的人进大理寺,既能谋职又能享欢......”
癖好,什么癖好?
余安有些懵懂,不过两人阴阳怪气的语调她还是能听出来的。这时她才慢慢恍悟过来,原来堂堂大理寺卿的陆允时,竟然也不受人待见。
她仰头看向一旁站如苍松的男人,因是侧着身子,只能堪堪见到一个冷硬的侧脸,辨不清神色。
但垂落的手却紧握成拳,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时不时跳动着,似乎在忍耐极大的怒气。
余安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陡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
陆允时背对着她,“大理寺不招闲人,你若是将这具尸体的容貌复原,便允了你。”
言罢,握住长剑的手一抬,系着红穗的剑柄指向一旁。
余安顺势望去,那是一块约莫两米长的木板,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许是盖了尸体略微有着起伏,但奇怪的是起伏的线条曲折,凹凸不平。
从布面来看,下面盖着的应不是□□完整的尸骨。
若是常人想到了这里,怕是早就吓破了胆。但余安没有,在西洲生活的多年,她跟随师傅看遍也摸遍了许多骨相。
对她来说,冰冷的骨头并不是晦气可怖的尸骸,而是未曾安息的亡人在申冤,那是他们最后留存在世上能“言语”的东西。
余安将手里的包袱小心放在一旁的地上,而后笑着拍了拍,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随后她走过到木板旁,没有丝毫犹豫地掀开了白布,果然——
是一具不完整的森森白骨。
她沉思片刻,想到白日里告示上画着的那根胫骨,莫非……是属于这具女尸?
陆允时静静站在一旁,两只黑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湖底,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少年。
只是越看,眼神愈发不善。
年纪尚轻的少年,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方才不过被他略微大声呵斥了一下,就怕的缩起了肩膀。
可眼下对着散发阴气的尸骸却毫不发怵,观察、思索、从头骨看至盆骨处……
一切都显得熟稔且自然。
如若眼下的这副模样才是真的,那方才的害怕便是作戏,为的许是让他放松紧惕。
但无论是处心积虑还是别有用心,眼下大理寺都需要这样的能人。
先放在大理寺呆着,能用便用,掰正了就封官擢升,掰不正,就别怪他刀下无情。
“只许看头骨,复原容貌。”陆允时冷不丁地开口道。
余安悻悻收回目光,点点头,视线专注在尸骸的头骨上。
她抬起左手,悬空在头盖骨一寸的位置量了量,心中大约有了一个初步想法。
“大人,能否给我一张白纸和笔,还有一块作画的木板。”
“做什么?”
余安抬眸,“描骨,复容。”
*
“大人,木板和纸笔拿来了。”叶衾气喘吁吁,他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衙役,没什么心眼,算是大理寺里唯一一个对陆允时没偏见的人。
“不过,他们也跟来了。”叶衾指了指屋外一群乌泱泱的人,看上去约莫有二三十个,“我说了让他们别来,非要跟着来!”
陆允时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给屋外那些衙役,心里清楚这是想来看他的笑话。
他对着叶衾点点头,示意将东西递给一旁的余安。
余安连忙伸手接过,对着叶衾笑了笑,左颊的梨涡配上两颗尖尖的虎牙,笑容甜腻的不像个男子,直看的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红了耳朵。
一旁的陆允时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面色不虞,冷下声:“笑什么笑,一柱香后你要是画不出来,大理寺有命进,无命出。”
余安嘴角慢慢撇了下去,心里暗暗腹诽这人长大后怎么变得这么凶。
里屋的对话,外面的人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个个都挑着眉,以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讽刺着。
“哟,这还当着我们的面儿作起戏来了,你们说若是那个小白脸没画出来,还真得丢了一条命?”
“我瞧着那人没什么本事,说不定真的要被一剑封喉。咱们陆大人一向都是杀伐果断,从不思量后果,谁让他有一个好爹呢……”
“......”
屋里的叶衾不乐意了,想要大声反驳却又不敢,只敢在心里默默为陆允时辩解:大人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上回自己犯了个大错都是他担了下来。
这边余安深吸数口气后,开始准备描骨。
她从包袱里取出师傅病逝前为她做的最后一根量棍,上面的刻痕也是小老头一笔一划亲手刻上去的。
她拿着这个,本来有些悬着的心舒然安定了下来。
“有师傅在,安儿不怕。”
余安正视那块头骨,俯下身去细细打量。
头骨的颅顶处大致圆润,中端微凸。两颚外扩,距鼻骨约一寸远,逝者应该是个方形圆脸。
但若从正上方来看,首部却呈小巧的尖窄状,两骨不凸反凹,有一股奇怪的违和感。
指尖抚上鄂骨内里处,慢慢摩擦一圈,指腹触到一些毛糙的细碎齿状。
余安长睫扑闪几下,蹲下身子毫不在意地双膝着地,视线与头骨持平,顺着量棍直直看向头骨眉心——
莫非是什么东西致使骨头生变了?
“大人,您能否……”余安对上陆允时那双寒气直冒的眼睛,咬了下唇,“能否将这具头骨托起来一些?”
说到最后,余安的声音小如蚊蝇,她低下了头。
也是,在外人看来,碰尸骸都是晦气恶心的,更何况是他这样自幼长在名门高户的公子——
一双苍劲有力的大手出现在了视线中,指节修长分明,若不是骨节处有着明显的武茧,不知道的人定然以为这是一双文臣的手,极具风骨。
男人似乎为了迁就余安偏矮的身影,便俯下身子,一双薄唇不知不觉凑近了余安敏感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无意中尽数喷洒在她的耳后,“怎么弄?”
余安压下心里的那股异样感觉,偏了偏头,“请大人托着后骨处,往上抬至一寸位置。”
陆允时照做,将头骨抬起的那刻,隐匿多年的真相被解开。
“有劳大人。”余安抬手作揖致谢,走到木板处贴上白纸开始作画,身边的一柱香也相应燃起。
余安先是描出骨相的大致轮廓,接着就是复原眉眼五官,不到一会儿便呈现出了一张脸。
但怪就怪在,那似乎是一张男人的脸!
屋外的众人早就扒在门边儿围观了,见着这一幕开始哄堂大笑,有一个衙役带头嘲弄道:“真行啊,女尸画出了张汉子的脸,陆大人,你先前说的处死,还做不做数啊?”
陆允时撩起眼皮,不发一言地看着屋外的人,眸底的寒意冷如数九寒冰。
许是从未见过陆允时露出过这般凶狠的眼神,众人偃旗息鼓。
陆允时转眸看向认真作画的少年,身形纤瘦却挺拔,对于众人的嘲弄置之不理,时不时看两眼一旁的头骨,专注的眼睛里似坠入点点辰星,莹亮璀璨。
呼吸间,只见余安用毛笔在轮廓处描了数笔,似乎是在“剔骨”,又在眉心处晕染几点黑墨,等到香烛快要燃尽时,她松了一口气,将笔放下。
霎时,敛房内外的所有人呼吸顿住,连陆允时也禁不住上前两步,难以置信般看着画上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画上的男人变成了一个......
面容姣好的女子!
余安看了看快要燃尽的一柱香,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大人,我画好了。”
陆允时心里仿佛拨云见日,疑惑了许久的事情在此刻恍悟。
“此为女尸,你先画男相再画女相,可是说这张脸动了手脚?”
“是的,大人。”余安面色一动,暗自啧叹这人还是那么聪颖,她什么都未说明,只是看她作画便什么都猜了出来。
“此人的确为女子,但却是女生男相,从鄂骨处的细碎齿状来看,应是后来动了骨头。但并非是刀剔所致,我猜可能是常年服用侵蚀的毒物才改变了容貌。”
此话一出,那些个看笑话的衙役不禁面露惊色,连带着看向陆允时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没想到这回还真给他捞着了一个有本事的?
陆允时倒没什么大的反应,“以后你就在大理寺做事。”
余安一听,心中雀跃,下一瞬却听到男人淡淡开口,宛如晴天霹雳。
“做我的贴身衙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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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共乘一骑遇险
余安两只杏眼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呆呆地问:“那......那也是和大人住在一起吗?”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一个“也”字,在本就怀疑二人关系的众衙役眼里,这分明就是说漏了嘴,一个个的相□□头,一副懂了懂了的神情。
陆允时脸一黑,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屋内的气氛陡然间冷凝下来,众人一瞧不对,连忙拍拍衣服离开了敛房。
余安被吼的一愣,掩在衣袖下的手握紧,她撇着嘴嘟囔:“不是你叫我做你的贴身衙役么......”
“贴身衙役不是贴身丫鬟。”
陆允时皱眉看着面前一脸懵懂的少年,心里十分怀疑,看上去这样蠢头蠢脑无甚心机,若真的是在做戏,那功夫可够深的。
余安不知道自己在陆允时心里已经变成了“蠢头蠢脑”、“演戏功夫深”,一心想着自己穷困潦倒,要是不能在大理寺住下来,她可真的要去乞讨了。
怕是还未给虞家昭雪,她先饿死了。
“......大人,不知道这汴京哪个桥洞下比较暖,我去占个地儿。”
余安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着就要拿起包袱往外走,弯着的背脊看上去像个没人要的小狗。
“站住!”
陆允时深吸一口气,脸沉的要滴出墨来,“西苑后边的小屋。”
余安瞬间收回了脚,利落转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大人!”
少年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尤其是左颊的小梨涡像是个漩涡似的,将陆允时的视线不断往里吸引,挪不开眼来。
陆允时收回目光,微微转身,淡淡“嗯”了一声。
*
是夜,窗外冷月高悬。
屋内烛火幽暗,余安身上只穿了件里衣,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盯着手里看了无数遍的书信。
这封信是师傅临终前交给她的,里面记录了关于当年虞家灭门冤案的一些线索。
其中提到虞家之所以遭此一难,是因为十年前的“世子误判”一案。
当年,她的父亲虞淮雨是汴京最出色的仵作,年轻时与陆允时的父亲陆闵曾是同窗。
虽然后来二人所走的路不同,陆闵更因受到皇帝重视步步高升,乃至擢升首辅,但陆虞两家依然私交甚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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