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好似刮得更烈了,呼呼地嘶吼嚎叫着,似刀似斧般不断得劈着刮着,纵是关紧门窗,那风也从窗缝间灌了进来,吹得门窗震动不止,房内烛火摇曳,几欲明灭。
刘全安已将身上的衣物脱个精光,这些年纵情声色,虽也练武,但终究荒废了,身上长了一圈圈虚浮肥软的肉,此刻因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着,他伸出粗黑的手开始解烟景的中衣。
又一阵凌厉的风刮进来,房内的几盏烛火忽地灭了,黑暗中只听刘全安一声惨叫,“是……谁?!”
刘全安的全副心思都在即将得手的美人身上,身边的一丝异动也丝毫未闻,他本待脱去里衣便可看见美人儿如珠似玉的美妙娇躯,兴奋到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急色/色地简直不知怎样方好,突然房间的烛火灭了,一阵劲风刮过,他身前身后各中了一枚飞刀,那只解衣的手掌也被齐刷刷地削去了几根手指,顿时惨叫一声,知道坏了事,也顾不上痛了,赶紧摸黑拔出放置一边的刀剑,就势要从床上抓起烟景,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你们……要是再敢动手,我就立马杀了她!”
黑暗中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道,“把他拿下!”
房间的烛火又亮了起来,刘全安方发现自己情急之中抓的竟是一床锦被,那烟景却早已被一个身穿玄色夜行服的人抱在怀里,那人用黑布蒙着脸,正用手轻抚烟景的发端,只露出一双带着怒意和威严的眼睛,眼角的光如利刃般扫向他,刘全安顿时被巨大的惊恐唬住了,浑身都打了寒战,脑子电光一样闪出太子的名头,哆嗦道,“你……就是太子?!你竟没有走?”
不待他反抗,又有一枚飞刀从他手腕掠过,刘全安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顺眼看去,竟是那日来山谷中劫走烟景的武功高手,他身上所中飞刀皆是由他所发,此刻他穿着青布道袍,头戴三角方巾,乔装成了张郎中的样子,可恨他竟没有识破,刘全安如施了符咒般呆立在那里,浑身抖得如面筛一般,被杨奇和傅云顺势捆住了身子再也无法动弹。
聿琛一双眸子暗沉沉的不见一点光,如此刻的夜色一般浓重又深沉,咬牙恨声道,“割了他的子孙根!”
刘全安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不住得求饶,“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杨奇挥刀过后,刀尖上挑了一个血淋淋的物事,嫌恶地扔在了地上,刘全安在惨叫声中失去了驰骋女色的机会,他的命根子哟,此刻已经离体三尺远,再也不能展□□雄风了,顿时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
聿琛解下身上的衣袍裹在烟景身上,将烟景拦腰抱起,大步走出房门,他步子太急,夜风将他的玄色衣袍撩起一角,他身形顿了一下,回头冷声道,“将逆贼押回京打入刑部大牢,传令下去,刘全安已被捉拿,余党若愿投降则可免一死,若不降则就地伏诛。封锁山谷消息,任何人不得走漏风声。将这个山谷仔细搜查一遍,任何可疑的物件和人都不要放过,有情况立刻来禀告我。”说罢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只余声音在诸人头顶回旋。
烟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好像……看到了聿琛的影子,他不是走了吗,怎会出现在这儿,她在做梦吗?她的眼睛定了定,三重,两重,一重,他的脸在晃着,却越渐清晰,他的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热切又焦灼,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接着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脸被埋进一个坚实有力的胸膛中,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裹,只觉得心神安稳了下来,余事便不知晓了。
第34章 |玉暖1
烟景梦到刘全安在欺/凌她, 他高大肥硕的身子朝她压过来,她绝望又疲累地挣扎抗拒着,一双纤瘦的皓腕在空中乱舞着, 哭得落花琼碎般的可怜,以为这个被强行中断的悲剧还在她身上继续发生着。
一双宽厚又有力的手掌将她乱舞的小手握住了,带着层层厚茧的粗粝揉搓着她柔嫩细软的掌心, 她终于不再乱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似醒地睁开了眼睛。
“烟儿,让你受惊了!”见她已醒来,他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暗沉, 像沉静无澜的深海, 却暗涌重重。
她一睁眼便看到他的脸俯了近来, 她尤不敢相信般地眨了眨眼睛。她隐约记起昨晚晕倒前的那一幕,刘全安没有得逞,是聿琛和季扬冲进来救了她。
他到底是没有弃她而去的。
烟景也如他看着她那般定定地看着他, 她在他眼里读到了一抹自责与歉疚的神色, 他好像瘦了一些, 却更显得清俊了,眼底笼着一圈淡淡的青色, 像许多天都休息未够的样子, 下巴泛出一层胡子的青茬, 身上尤穿着玄色夜行服, 隐隐散发着一股浑浊的汗渍的味道,应该当是许久未沐浴更衣, 看起来有些颓靡邋遢, 不似他平日齐整俊朗的样子。
可看着此刻的他, 她只觉得有种恍惚和疏离之感,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只想向他亲近了。
她默默地想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你不是回京城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知你在怪我来迟……”他顿了一下道,“我说过,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丢下你。你被刺客掳走后,我便一直在想法子去救你出来。只是刘全安在这犀云山谷盘踞十几年,贼势庞大猖獗,且这山谷位置隐秘,地势险要复杂,易守难攻,各处关口皆有严兵把守,纵是武备齐全的数万大军也攻不下来,何况若动静太大,不仅会打草惊蛇,你的处境亦会更加艰险,是以只能用奇兵奇策。
我安排部下用我的车马,乔装成我的身份回京城去了,目的是让刘全安放松戒备,以作缓兵之计,再从南京总督府暗调了一拨兵马过来,在半夜时将山脉河流的上游筑河坝截流,以降低水位,再从山洞涉水而入,恰好这时又发现了谷内流出来的船灯,里头有一张信笺,信上说愿为内应,助力剿灭刘全安,好救你出来,还附带了你的贴身信物及凿刻了山谷内的精确地图。
于是我们便按计划行事,季扬扮成张郎中混进山谷中借机除去刘全安的亲近护卫,我再带精兵从后山的山洞口和山寨里两处易攻破的关口处伏击,终于将你从刘全安的狼口救出,若是迟了那一步,我真无法想象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说罢神色更显沉重,眉宇间有一股慑人的气息。
她怔怔的听他讲述经过,突然哭出声来,伸出小粉拳捶了捶他的肩,呜咽着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怎么偏偏又来了。”
“莫哭。”他的眸子动了一下,似有不忍,醇声低语道,“我知道你几天受了不小的惊吓,真是委屈你了。江南的贼匪已经捉拿,了却了这一桩大案 ,行程便可缓一些,你遭受了这么多,现在又病着,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调养一下身子,等你把身子养好些了,我们再上路。”
烟景默然不语,眼睛瞅了他好一会儿,方幽幽说道,“你真的是……太子?为何要一直瞒我。”她说起太子那个词,语音已有些发颤。
聿琛见她问出来,神色倒很平静,“你都已经知道了?其实也并非是有心要瞒你,只是太子这个身份,虽有千乘之尊,不过就一响亮的名头而已,身边所有人都对你千恭万敬的,像个祖宗一样供着,好没趣。我这一趟下江南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民间自在的日子,自然不想这么早露了身份。何况我不想你也拘在里头,言行有诸多顾忌,便想着迟一点再告诉你,像你之前那般天真活泼、无拘无束的样子便很好,不要因等级尊卑而乱了心性。懂么?”
他是太子,他说什么都有理,可她却觉得好气,耍她玩儿呢,就因为这个不着调儿的理由所以瞒了她那么久,害她一腔孤勇地跳上他的船,如今却再也难下船了。
她眼睛瞪着他,委屈酸涩地道:“哦,我应该高兴,你原来不是在防我攀龙附凤,然后再一脚把我踹开。”
小姑娘这是生气了,聿琛眼里隐了一丝玩味,“你这不已经攀上了吗,还说这个傻话做什么。我是千防万防,却防不住你穷追不舍,见缝插针。”
烟景心头动了一下,可仍有点儿堵着,她有些怅然若失地道,“你是千乘之尊,而我只是同知之女,身份悬殊,有如云泥之别,若我一早知道你是太子,我便……”
聿琛呼吸微微一窒,紧追着问道,“你便如何……”
烟景有些怔怔地道,“没什么,我忽然有些饿了……”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着,她需要时间去接纳他的太子身份,而且退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
聿琛见她岔开话,知她终究是有些顾忌他的身份的,也不再问了,便道:“那我去传膳进来,我也没用早膳,便跟你一块吃吧。”
“谁要和你一块吃饭?”她掩了掩鼻子,露出秋水般滢亮的眸子斜斜地看向他,嗔道,“你身上臭哄哄的,可把我的鼻子都熏坏了。”
聿琛神情顿时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几声站了起来,这几日为了救她昼夜奔忙,目不交睫,席不暇暖,身上各种尘泥味和汗水味混杂在一起,着实难闻。是他忽略了,但他也的确没心思去想这些。
见他这个样子,她不禁嗤地一声笑出来。
她终于展露笑颜,如清水芙蓉般风姿绰约,清丽夺目,顿觉生了许多颜色,真是极好看的,任他见了也要失神一会儿。
他为了救她身上弄得这么狼狈,她却来笑他,可真是个没心肝的丫头。心中到底有些不平,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张俊脸便板了起来。
不过她的笑一下子就收住了,哎哟了一声,想必是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了,她两边的嘴角还泛着淤青,有些浮肿,看起来很是触目,想到她遭受了这么多,他也没必要再跟她一般见识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用指腹刮了点药膏,伸过手去,轻轻地替她嘴角擦药,柔声问道,“疼吗?”
她的唇形本就生的极美,朱唇丰润,如殷殷桃花般娇嫩诱人,嘴角微微上翘,唇峰如含珠,蕴藉别样风情,这会因他替她涂抹药膏,视线便一直停在她的唇上,檀口轻启,吐气如兰,他当真沉醉其中,只觉得眼热心躁,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
他帮她擦膏药的时候,她的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觉得唇角如春风拂过,轻柔舒爽,不禁心神撩动,原来他的手也可这般温柔妥帖,当真与平日大不同,此次遭遇这么大的劫难,能得到他这样一番温柔对待,便觉得心中积压的沉沉阴霾如拂云见月,郁气也散去了大半,倒生出一丝甜滋滋的味道来。
她整个人便有些怔怔地沉陷了进去,突然有一丝清醒的意识钻进她的脑中,眼前的这人是当今太子,不是寻常的富贵公子,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上人,这样的身份地位,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同知之女能吃得透的,如今他对她展露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她又岂能消受得起,况且他又怎会娶她呢。
不该的,不该的,趁早明白过来吧。
她眼神黯然下来,避开了他的触碰的指尖,淡淡地道,“不劳公子了,我自己来便好。”
聿琛感觉到了她的疏离,她没叫他殿下,还叫着他公子,却又令他感到一丝快慰,他尤沾着药膏的指尖在半空停了一下,然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勾住,一张俊脸便凑了近来,她看见他的眼睛如一汪碧蓝的湖水,映着她弱小的影子。
两人视线交织,他额上掉落的几缕细发因气息的吐纳粘在她的颊侧,她禁不住心如小鹿乱撞,垂下眼睑,只听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地道,“怎么,我这样待你不好么?你要记住,你跟了我,无论什么身份,都是我的人,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她绞着的被角,坚持地说道:“我只是你的侍女,你这样待我不合宜……”
聿琛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看了她一会,果然停住了手,把药膏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声音淡了下来,“我出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再过来看你吧。”说罢便大步流星地便转身出门了。
“嗯。”她目送他出去,脸上尤浮着刚才他逼近时的红晕,嘴角边浮着药膏沁出的一丝清凉,鼻端还能闻到几缕淡淡的草药味,甘香细润,令人神思盈动。
他一走,她顿时觉得房间好像空了一半,他在眼前的时候,只觉得整颗心满满装载的都是他,并没有发觉自己身上的不适,如今他一离开,才发觉身子还是很不济,依旧有些头晕发热,神思懒惫,本想懒懒地缩进被子里再睡一会,但她实在记挂着婉璃,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此次若非她相助,她恐怕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第35章 |玉暖2
“小姐!”这时缀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见她醒来了不禁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你总算醒来了,可把奴婢都担心死了!”
缀儿拧干了帕子替她细细地擦脸, 小心地避了嘴角的伤处,边擦边哭道,“小姐, 那天杀的恶贼竟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奴婢咒他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你从前在家里,是何等的金尊玉贵, 一点苦头也没有吃过, 现在才出来不过几天, 便遭了这样大的危难,要是叫老爷和嬷嬷知道了,可不把他们担心死, 奴婢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这几天奴婢觉得天都塌了, 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
烟景笑了笑道:“你这小丫头这几日怕是吓蒙了。阿弥陀佛, 谢天谢地, 没想到我还能捡了这条命回来。我没什么事儿了, 就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 你快别难过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今后我肯定都会顺顺当当的, 你这颗小脑袋呀, 要给我长的牢牢的,任谁也拿不掉。”
听她这样说,缀儿破涕为笑,她本就还小,遇事来得快也去得快,没一会儿就把刚才的伤感远远地丢在脑后头了,又欢欢喜喜地给她梳头发了。
待她梳洗完毕,烟景便让缀儿给她换身衣裳,扶她去婉璃那儿,她要去看婉璃的病好些了没。
缀儿有些为难道,“公子特地嘱咐说你身子还没好,应该静养不宜多动,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垂花门那里站着个女子的身影,奴婢没来得及细看,只扫了个影,好个端庄秀婉的模样,想来就是姑娘所说的大恩人婉璃了,此刻应该还在门口,奴婢去叫她进来可否?”
烟景一听便着急起来,刚要下地,却觉得身上一阵虚软险些要跌倒,赶紧扶住床柱子才稳住,“快快去请。”
缀儿忙答应着出去了。
不一会儿,耳畔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越趋越近,她看向门口,婉璃如一阵轻风般飘进来了,她赶紧便要下床去迎接。
婉璃看她身上尤有虚弱之态,赶紧扶她躺下,“你身子还没好,快躺下别见礼了。”
婉璃脸上还有几分病后的苍白,不过神采却非常好,她穿着雪青色的暗花缎裙,头上戴着银镶玉蝴蝶流苏步摇,既素雅又曼妙,一改往日的沉郁,愈发显得光彩动人。
烟景眼泪不觉滢然出眶,“谢婉姐姐关心,我已好了许多了,倒是姐姐你昨儿也病了一场,我想着姐姐应该是为了我才生的病,烟儿又教姐姐受累了,姐姐为了保全我,竟不惜拿自己的身子来作筏子,若真有什么闪失,教烟儿如何受得起……”
婉璃赶紧止住她不让她说下去。
“烟妹妹你言重了,我若不兵行险招,你我便都要葬送在刘全安手里,况且我谋划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这一切本在我的计划中,并不会伤及根本。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病,不过是我特意吃了几颗杏仁罢了,这个症状虽然来的急,却并不是什么大碍,吃药调理一下自然就会痊愈。我自幼便知父亲一族中许多亲人皆与杏仁犯冲,是以家中皆避讳此物,只要食用少许,便会引发不适之症,我身上自然也袭了这个毛病,但为了不让刘全安起疑心,且能尽快让季扬进来救你,我只能用这个法子了。没想到太子殿下机智无双,也使了一招瞒天过海,让刘全安放松了警惕,事情才会比预想的更加顺利,如今不仅救了你,还剿了刘全安一伙,我真的是高兴无比,这点小病小痛都不算什么了。”
20/65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