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见他一副漠然置之的模样,心口微寒,突然也没了和他计较此事的心思,况且现在也不是计较此事说的时刻,她现在体内又是春/药又是毒药,活得过活不过今夜都是个问题,“茶里不是毒药。”
楚云容唇角浮起淡淡笑意,“既然不是毒药,你也不必设想我想要你的性命。”
看着他悠然自若的姿态,红袖恨得牙痒痒,又激起心中无数憋屈,“崔阁老用在我身上的才是毒药,我若拿不到解药,怕是活不过今晚。”
楚云容平静无澜的心泛起些许波动,他目光紧攫她的面庞,㥋蒊似乎在探究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片刻之后,他语气柔下,“怎么回事?”
红袖见他语露出关切,不禁嗔了他一眼,“你没必要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我死了就很合你心意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骚扰你们父子了。”见他沉默无语,红袖为了性命着想,也顾不得心中那一口气,如实奉告道:
“你也知道,那崔阁老是个狠毒的人,他让我想办法让你服下迷药,好让你在他的寿宴上做出毁坏声誉的事情,我不同意,他就逼迫我吃了毒药,若事情办不成,便叫我生不如死,我的下场大概就和翠娘那般吧。”想到翠娘的样子,红袖心不由一怵,“我与崔阁老说了,只要你体内药力发作,他便立即给我解药,不然我会向你捅露此事,他答应了。我原本的计划是,等拿到解药后,我会马上让人告知你此事,等鹤飞把你带走后,你要什么样的姑娘我都给你找来。”再不济,她自己也行,但这句话她略了过去,继续往下说:“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知晓茶里有药,我的计划唯有泡汤了。”
楚云容面色平和,专注地听着她的话,直到她说出那句他要什么样的姑娘都给他找来,修眉不自觉地皱了下。
红袖见他皱眉,以为他不信任自己的话,“我犯不着拿这种事骗你,你想一想,帮崔阁老害你我有什么好处?”她温情脉脉地凝望着他,语气一转,变得柔和,“我方才说的那句,你是小郎的父亲,我希望你安好是真心话。”
楚云容回过神来,对她突然变得柔软的话无动于衷,在脑海中将所有事情迅速地过一遍,他目光微凝,唇却噙着浅笑,“你被迫服下毒药时,为何不与我商议让我配合你,却要费尽心思地往我茶里下药?”
听到他这句话红袖内心一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这时候再用花言巧语去糊弄他只怕吃苦头的是自己,“因为我不信任你。重逢后我们就互相算计,你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我哪里还敢相信你?万一我告诉你此事之后,你巴不得我死,好让世人不知晓你有一段不堪的过往,你的儿子有一位曾经当过风尘女子的母亲呢?所以我只相信我自己,你不也是这般么?”
楚云容轻摇了摇头,神色透着几分无奈,他没有替自己辩解,而是继续谈论正事:“将你所有计划告诉我,我要看如何行事。”
红袖惊讶地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决定帮助她了,他竟然没有计较她给他下药之事,难道真的是她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云容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难道他先前的行为真的有这么糟糕?他自认为自己对她够纵容仁慈了,每次都是她招惹他算计他在先,他何曾对她下过狠手?
“怎么,不想活了?”楚云容好脾气地微笑道,思考完整件事之后,他认为她的话可信,她是小郎的母亲,纵是再不喜欢她,在能救她的情况之下,他也不可能任由她自生自灭,她口中说的那些他巴不得她死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这话问得,能活谁想死啊,但性命系在他身上,红袖只能暂时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了,“我原本还想拿孙铸文代替你,他害得我如此,我不想让他好过。”言罢,眸中掠过抹阴狠之色。
楚云容看到她眸中的戾气,温润的眼眸微沉,“你是打算将迷药用在他身上?”
红袖点点头,而后一怔,再过不久,她体内的药就会发作,到时她去哪里找男人?眼前倒是有个现成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红袖目光不禁落在他身上,因为吻了她,他的唇瓣沾了她的些许唇脂,显得有些红润,这会儿唇角微微弯着,带着好看的笑容,再纵观他整张脸,秀雅中透着昳丽,视线下移,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他应该好些年没有做过重活,身子变得单薄羸弱了吧?毕竟上次一推就倒,红袖匆匆掠过一遍身子就收回目光,依旧看他的脸,还是这张脸最吸引人,因为体内药力不曾发作,所以他这副身子还不算有诱惑力。
楚云容一直在等红袖的回应,却见她的目光陡然一变,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眼神中透着暧昧,轻浮以及隐隐的算计,仿佛用目光将他的衣服剥开,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楚云容心中一阵不自在,正猜测她眼神的含义,便听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人,你可否替我解毒?”
楚云容先是一怔,才突然想起来她身中何药,一时间语滞,她才算计完自己,又要他帮配合她,她是否太理所当然了?
一向好脾气的楚云容这会儿差点没气笑,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论多么不喜,脸上依旧维持着平和的姿态,只是要他开口答应也没可能。
红袖见他没搭话,脸上却没露出不满的情绪,也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其实就算没有这药,红袖对他也是有一点想法的,但不是太多,他要不愿意,她找别的男人就是了,不过当下之急得先拿到她解毒的药,不然不等她迷药发作,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大人若不愿意便算了,我自行解决。”红袖敛去眉眼间的媚色,淡淡道。
楚云容听着她客气的称呼,心情顿时颇有些微妙,有事便“楚郎”,无事便“大人”,这女人……实在不知道让人说她什么好,楚云容无奈一笑,欲询问一下若她自行解决是如何解决,但略一思考,又觉得没必要在这事上费心思,她不麻烦他自然最好。
到了崔府,红袖便与楚云容分开了,崔府大门口停了很多轿子,来赴宴的人身份个个不简单,衣着华贵,一派趾高气昂,然而一到大门前,递上拜帖时却毕恭毕敬,身后跟着抬着贵重礼物的随从。
红袖隐身在暗处,看着楚云容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了进去,他只带了鹤飞,身后也没有跟着抬礼物的小厮,也不知道他打算送崔尚什么礼物,以他的性情大概是送一些名贵的字画或者笔墨纸砚之类的吧。
她的性命就交到他手上了,只期望他演得像一点,千万别露出马脚。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中后,她立刻往另一方向快步走去,到了一黑暗的小门前敲开门,很快有人开了门,是崔尚的贴身婢女,上次逼迫她吞下药的那位。
她一言不发地领着红袖到了上次的地方,崔尚坐在太师椅上已经等候她许久。
红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抬眸偷看他一眼,今日是他寿宴,他身上依旧穿着一袭道袍,难不成是想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不成?他虽然精神矍铄,但怎么也快耄耋之年了,一脚都快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折腾这么多做什么?老不死的,她禁不住腹谤。
“事情可办妥了?”崔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
红袖脸上立刻浮起谄媚的笑容,“阁老且放心,楚相公已经喝下溶了药的茶水,且不曾起疑。”
崔尚满意地点点头,严肃的脸终于有了抹笑意,“你事情办得很好。”
红袖虚与委蛇道:“既然办得好,阁老是不是可以将解药给妾身了?”
崔尚示意看了眼身旁的婢女,婢女走到她身旁,拿出一小瓷瓶,展示在她面前。
药就在眼前,红袖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抓取,但还没拿到,那婢女就迅速地收回手,红袖压下心头的怒火,且忍她一时。
崔尚冷冷地一笑,“红袖姑娘,都说好了,等楚相公体内的药效发作后,解药才能给你,你莫要着急。”
换做是他,她看他急不急。对于他的戏弄,红袖心中总是有万般怨愤,也只能陪一声笑,掠了掠云鬓,柔声道:“是妾身着急了,阁老德高望重,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宴席设在一座花园内,园内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一半客人已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前来应局的是百花院的一群姑娘,这会儿她们已经穿梭于客人之间与他们谑浪调笑,有的则已经开始品竹弹丝,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香桃也夹杂在其中,她穿着湖绿色的襦裙,挽住环髻,似好花含萼,娇嫩可人。红袖早早就打听到崔尚叫的是百花院的人,她以前是百花院的头牌,那里面有不少她认识的人,她托了一位能说得上话的姐妹王瑶琴带上了香桃,瑶琴曾受红袖的不少帮助,不好拒绝,加上生得香桃生得可人,擅长唱曲,便同意带她过来见见世面。
孙铸文正与人在谈论百花院的哪位姑娘最好,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他目光往斜刺方向一看,就看到一打扮得十分娇俏的少女正立于花树下娇娇怯怯地凝望着他,他定睛一看,认出她就是当日在月下酒楼卖唱的少女,心中顿时惊讶万分,她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想要在这里向众人捅露当天的事情好让他丢失颜面,他内心一慌,与身旁人言有点事要离开一趟,便走到她面前,见四下无人,捏住她的手腕,怒道:“你这小蹄子怎么也在这里?”
香桃内心虽有些紧张,但她受过了红袖的指点,这会儿便做出一副娇怯中又不失楚楚可怜的情态:“大人,您捏疼了奴家的手腕。”
听着她甜甜的声音,孙铸文心生骚动,心头的怒火变成了□□,要不是这里人多,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他不觉放松了几分力道,“谁带你过来的?”
“奴家在酒楼卖唱挣不到几个钱儿,正好奴家在百花院认识了一位姐姐,便请她带我来这里挣钱。”她低垂着粉颈,微微抬眸溜了他一眼,“大人,上次的事情是奴家想过了,是奴家年纪小,不懂事,才惹得大人不高兴,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一小女子计较。”言罢冲着他巧笑横波。
她这一笑,孙铸文骨头都酥软了,哪里还有怒意,他偷偷地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色眯眯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那天的事情本官便不与你们计较了,再有,你想挣钱还不简单么?待会儿你到我那一席伺候,伺候得本官舒坦了,重重有赏。”
香桃当即露出高兴之色,盈盈一拜道:“多谢大人。”
崔尚特地将楚云容和孙铸文的席位安排到了一起,众人皆入席位,穿着鲜丽的婢女送菜肴端上桌,山珍海味,美酒琼酿,一应俱全,美艳的娇娘似花朵般穿梭于各席之间,为整个宴会争光添彩。
崔尚姗姗来迟,众人起身与其见礼,又说了一些祝寿的话后,宴席正式开始。
红袖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里,透过窗眼看着外头一切,她的身旁是崔尚的婢女,崔尚答应了她,只要楚云容体内的药力发作,她便能拿到婢女手中的解药,她纤指抵着红唇,黛眉微蹙。
丝竹声缭绕于花园,身段曼妙,容貌妖娆的舞姬在空荡的地方翩然起舞,席间众人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舞乐。
楚云容浅笑悠然地坐在席前,一袭雪衫似凝月华为衣,浑身透着让人羡慕的温润高雅的气度。
孙铸文暗暗地看了眼楚云容,眼里透着明显的恶意,今夜之后,看他是否还能端着这样一副白璧无瑕的姿态,他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他的内心其实有些嫉妒楚云容,他自知自己容貌气度都比不上楚云容,那些姑娘就爱楚云容这样的郎君,肯接近他的,也只是为着他的权势,心里对他哪有半点真心。
香桃来到孙铸文一席侑酒,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悄悄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撒在了酒里,借着衣袖挡住晃了晃,然后娇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大人。”
孙铸文转头看着香桃那张俏生生的笑脸,心中的愁闷瞬间烟消云散,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这小蹄子弄到手。
红袖在屋子里看着孙铸文那一席,见香桃递酒,美眸一沉,知道她这是要行动了,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她知道这小丫头尚有些稚嫩,不擅长做这种事,只期望她神色平常一些,别露出马脚出来。
另一边厢,香桃心中紧张害怕急了,连拿着酒杯的手都禁不住地轻颤起来,但一想到孙铸文对她姐姐做的那些事,瞬间又有了勇气,微垂眸,掩藏住眼底的恨意,她含羞带怯地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请大人饮了这杯酒。”
孙铸文色迷心窍,哪里注意得到香桃的异样,连那只微微打颤的手映入他的眼中,他也只是以为她手腕纤弱,承受不住酒水的重量。
他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手不安分地往香桃手背上一捏,“今夜到我那里伺候,我会给你更多的钱。”
香桃心中恶甚,却冲着羞涩一笑,抿唇不语。
孙铸文只当她害羞不好意应答,内心已然同意,腹中瞬间像是燃起一团火。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红袖见到孙铸文喝下那杯酒,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再看香桃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由满意地笑了起来,经过她一番指点,这小丫头倒是聪明得很。
红袖为孙铸文准备的是效力发作既快又猛的药,她在曾在风月场混迹多年,知晓各种各样的春/药。
酒过三巡之后,崔尚起身向众人告退,道自己身体有些疲劳,让其子崔冀相陪。临走前,他目光落向楚云容那一席,松弛的眼眸中精光毕现。
红袖看着崔尚离去,心脏又开始提了起来,她知道楚云容体内的药准备要发作了,她转头瞥了眼身旁的婢女,她一直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就跟个傻子似的,但红袖知道她不简单,所以一直在她面前谨言慎行,不曾流露出一丝异样。
她目光回到楚云容的身上,他依旧含笑从容地欣赏着前方的舞,他身上那股如春月白雪般的干净高雅气质,让红袖不敢相信,他待会儿怎么做得出轻薄浪荡的姿态,她已经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香桃行至楚云容那一席,屈身跪坐下,看了楚云容一眼,对上他温润的目光,心下一安,方才有位少年找上了他,说他红袖派来的,说她们的计划有变,要再加上一人,便是眼前这位。
楚云容的目光渐渐地变了,像是注入了一汪潋滟的春水,滋润着人心,他微顷身子靠近香桃的耳畔,声音温柔得让人耳朵都酥软了,“你叫什么名字?”随着声音落下,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腰上。
香桃听从那少年的吩咐,表现出怯怯的模样,“奴家叫香桃。”说着故意提高声调,“大人,你脸怎么有些红啊?”
他低低一笑,目光迷离中带着少许媚态,他扯了扯衣襟,声音低沉沙哑:“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还有些热……”
香桃一脸天真地道:“大人,你身上好热啊,您是不是发烧了……哎呀,大人,您别这样……”楚云容的手不过轻放在她的腰间,她却拼命地扭动着,好像楚云容在非礼她一般。
红袖看着楚云容那轻浮浪荡的姿态,眼眸不禁微微瞪大,几乎忍不住怀疑他是被狐狸精附身了。
她要收回他做不到的话,他做得实在太好,她要是皇帝,他用这副姿态来勾引她,她一定立刻封一个大官给他做,好在香桃这会儿心中紧张万分,一心完成任务,根本没注意到动人美色,这男人,让他做做轻浮的模样,他那么媚惑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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