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绪宁也十六了,比她小两岁,她的邀约,就算看在贺延臣的面子上,她也得去。
说是十日之后,约大家品茶看戏。
不过比起贺绪宁的邀约,另一则消息更让她感兴趣,姜予嫣那件事,有眉目了。
那人按照信中所说出现了,贺延臣的人立刻拿下了他,秘密照看了起来,那人把知道的全招了,涉及皇室,此事只有贺延臣的心腹知道,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送来了行宫。
他看了一眼,把册子扣下,轻敲了敲桌面,给姜予安写了封信,叫成二送去。
姜予安这些时日没有出去,成二在,她倒是安安心心窝了几天,看书绣花,用云雾绡做了几身衣服,喝茶,品尝云苓新琢磨的糕点,日子好不惬意。
成二来的时候,姜予安正吃着糕点,和云苓白芷打叶子牌呢。
“姜小姐,有消息了。”
姜予安把手里的牌放下,接过成二手里的信。
姜予嫣在西郊购置了一座宅子,本身也是无可厚非的,这个告密者,是姜予嫣身边的侍卫。
这个侍卫本来是五皇子府的,姜予嫣嫁过去之后,被分配到姜予嫣的院子,一开始只是在外院,姜予嫣偶尔吩咐什么事,他去办妥,姜予嫣大方,也存了拉拢的心思,偶尔一次给的钱就足够他赚好几月的,甚至还给他的弟弟安排进了府里干些杂活,慢慢的他成了姜予嫣的心腹。
姜予嫣嫁进府里之后,一直没有身孕,反而是那对双胞胎外室中的姐姐,先诊断出来有喜了,姜予嫣就叫他私下买了麝香回来,给那些侍妾们亲手做了个香包,一人送了一个,果然没过多久,那个姐姐就小产了,可那对双胞胎娘胎里带着弱症,这一下子直接要了那姐姐的命,妹妹和她姐姐相依为命,如此这般郁郁寡欢,竟也跟着去了,事后,姜予嫣悄悄叫他把那香包拿回来销毁掉。
再后来,姜予嫣嫁进府里将近半年都没有子嗣,因为五皇子来她屋里时间短,偶尔才那么一次,半年里和五皇子同房的次数不过十次,五皇子又总是磋磨她,姜予嫣就叫他私下找了个男子,和五皇子长得颇有些相似,只是不过刚刚两次,那人就察觉不对跑了,姜予嫣也没白白冒险,这次还真让她怀了孕,就叫侍卫去追查那男子的下落灭口。
那男子藏的深,侍卫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杀了之后回府复命,一开始还正常,姜予嫣给了他不少银钱,侍卫也从没有背叛的心思。
但人做了坏事,心里就有鬼,侍卫有了些银钱,下职的时候基本不在府里,总出去吃喝玩乐,到了行宫也不安分,而且侍卫毕竟是五皇子府的,不是姜予嫣从娘家跟来的,姜予嫣害怕侍卫说出去,给他偷偷下毒想灭口,却被他无意中撞见。
侍卫那天察觉之后,找借口没上职,如今每日当值惴惴不安,生怕哪个不慎,被姜予嫣灭了口,万般思量,只好找贺延臣保他一命。
姜予安合上信件:“没想到我那个好姐姐还能做出这等事来。”
杀害妾室,一尸两命,还连带着双胞胎妹妹,混淆皇族血脉,休妻都是好的,那是砍头的大罪!
信的结尾,贺延臣写道:【此事既已查明,事关重大,需得上报。】
贺延臣说的没错,这件事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只能密报给陛下圣裁。
“把这封信处理掉吧。”
“是。”成二领命。
但其余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得给她这位好姐姐加个码。
“但告诉他先不要上报,稍微压几日。”姜予安吩咐道。
成二又去了定国公府那边,来回传信,成一心疼地看了自己这个傻弟弟一眼,堂堂武德司副使,竟做了那飞鸽!
贺延臣知道姜予安想拿别的事做文章,那人现在在武德司狱,没人可以动得了他,既然姜予安想做些别的,他自然会成全。
姜予安叫白芷去打听了打听,五皇子这回来,带了三个妾室,其中一个前些时日被诊断出了有孕,叫做柔枝。
这几个妾室里,有一个和这个怀了孕养胎柔枝的关系极好,名为蒲柳,另一个是姜予嫣的陪嫁奴婢,两月前刚抬了通房,叫做青栀。
“再去打听打听叫蒲柳的妾室平日里的动向。”
“是。”
下午时分,齐凤铭喊她去找萧禾聊天,这几日骁勇大将军不让她出府,可把她憋坏了,萧禾定亲在即,姜予安也是许久没见她,她给萧禾拿了一盘新做的糕点,还有前几日做的槐花蜜,和齐凤铭一起去了萧禾的院子。
她们二人等在门口,婢女进去通报。
没一会那婢女出来引二人进去。
这里不比私下,两人规规矩矩行了礼,才坐下和萧禾说话。
“萧禾,你和刘裕庭到哪一步了?感觉如何?”齐凤铭急不可耐地小声问道。
“交换定帖了,他……还行吧。”萧禾笑笑,她对刘裕庭也没什么感觉,但刘裕庭人不错。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齐家去陈家提亲了。”齐凤铭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声道,“我爹前几日不让我出来,让我避避风头,可把我憋死了。”
“也是正常的,闹出那等事……”萧禾说道,也是没想通陈湉怎么这么糊涂。
“但是,一定有个事儿你们没听说!”齐凤铭小声道。
“本来这件事情,就是齐家高攀了,但是因为谁也说不清两个人怎么的……齐家就故意没有第二天去提亲,拖拖拉拉了这么多日,陈老太师都要气死了。”
“结果你们猜如何!”
“那齐仁翀都这样了,还在自己院子里寻欢作乐,陈湉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当即就不干了,剪了头发就要做姑子去!”
“陈湉这些年嚣张惯了,仗着家里,没少挖苦别人,这下不知有多少人看她的笑话,她有些想不开也是正常的。”萧禾说道。
姜予安对陈湉之前的事不太了解,只能当个听众。
“谁说不是呢。”齐凤铭点头,吃了块糕点。
“萧禾,你这屋子里点的香倒是奇特,之前从来没闻到过。”姜予安看了眼正在冒烟的香炉,随口说道。
“是西域来的一种香,这些年两边互通有无,政策稍稍放开了,京城里外面的东西越来越多。”
“市面上倒是少有,这政策什么时候放开的?”一听这个,姜予安隐约冒出个想法。
萧禾:“倒是还没放开,只不过来来往往的,总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看父皇的意思,这几年天灾总有,收成不好,国库空虚,有可能会放开些市贸也说不准。”
“原来如此……”姜予安喃喃道。
“过几天贺绪宁摆宴看戏,你们收到帖子了吗?”齐凤铭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有武艺箭术,骑马舞枪,还有八卦。
“收到了。”
齐凤铭咬了一口糕点:“话说她来行宫,还带了个戏班子?”
“姑姑爱听戏。”萧禾回道。
“也不知贺绪宁准备了些什么剧目。”
齐凤铭不是个记仇的性子,上回贺绪宁那样说,她也只是有些不爽,过后了也没有和她多计较。
“予安,你喜欢听什么戏?”
姜予安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愣了一会才说道:“梁山伯与祝英台吧。”
“你想什么呢?”齐凤铭诧异地问道。
姜予安笑笑:“走神了。”
其实她在想别的。
酒楼虽然经营的很好,但局限于京城,局限于酒楼,未免太小太小,以前她孤身一人,又没有靠山,独独一个闺阁女子,想做大做强确实难,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想发展些别的生意。
如今商贸政策有大好的趋势,在押送货物,西域中原贸易往来方面是欠缺的,不止西域,若是可以,还能走更远,也不止陆路,还有水路。
光想一想,她都兴奋地战栗。
若是萧禾所言属实,那确实在这方面有前瞻性,她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背靠贺延臣,有酒楼之前的营生做成本,甚至可以把钱庄做大做强。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经商的人肯定会比现在多不少,商人多了,钱庄就好做了,如今只是汇兑【1】,如果可以存银子,取银子,甚至是可以借银子给商户,收取利息,这样一来,未来她的钱庄不止只在京城,甚至全晋朝,都会有钱庄的分号。
如果……她还有一支商队呢?往来西域和中原做贸易,互通有无,甚至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买中原从来没见过也买不到的东西,再把中原的东西高价卖给他们,这般营生,不赚钱都不行啊!
做生意,才是姜予安最大的爱好。
但是她一个人绝对做不起来这么大的买卖,她需要成本,需要人才,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所以她得找人一起干,这件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达成的,还得从长计议,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三人又聊了好一会,姜予安才拉着依依不舍的齐凤铭走了,骁勇大将军怕她在外面闹出什么事来,这里是行宫,约等于和皇帝住在一个地儿,可不比京城,所以基本不叫她出去,这还是好不容易她出来一趟。
齐凤铭不像姜予安呆得住,她就是那种呆不住的,就想出去疯,见不着人她心情都不好了。
第三十六章 ◇
◎那没人的时候可以?◎
过了一日, 白芷打探了清楚,给姜予安回话。
这个叫做蒲柳的妾室,平日里不怎么出来, 但喜爱茶道, 偶尔会去行宫的一眼活水泉取水煮茶。
姜予安叫白芷盯着,若是那蒲柳出门, 立刻回禀。
本想着还得几日呢,不成想下午白芷就匆匆回来,说是蒲柳出门了。
姜予安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挎着个小花篮出了门。
行宫那处泉叫做岭康泉,是山上流下来活水, 最是干净, 旁边还有一处荷塘, 种满了荷花。
她让白芷看着,若是蒲柳取完了水就给她打个手势, 她在池塘里折了几朵荷花放在篮子里,还摘了一些莲蓬。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 蒲柳就从岭康泉出来, 白芷朝她挥了挥手, 姜予安起身,挎着花篮走出去, 观察了一下蒲柳的位置, 低头走近,撞了她一下。
“哎哟……”蒲柳被撞了一个踉跄, 姜予安假意摔倒。
“这位姑娘, 你没事吧?”蒲柳赶紧上来扶她。
能来行宫的非富即贵, 她虽然是五皇子的妾室, 但生活并不好过,万一冲撞了谁,那可真是惹祸上身了!
“无碍的。”姜予安站起身,柔柔地笑,“姑娘如何,没有伤着吧?是我不看路,还请勿怪。”
“没有。”蒲柳摇了摇头,只是看了眼自己撒了不少的水。
“姑娘的水撒了……”
“再取一些便是。”蒲柳笑笑,觉得面前这个姑娘怪面善的。
“我陪姑娘一同去。”说罢,转头吩咐白芷,“把莲蓬和荷花捡起来先送回去,不必跟着了。”
然后挽着蒲柳去了岭康泉。
“不知姑娘取水做何?”
“煮些茶罢了,姑娘摘莲子和荷花可是要做糕点?”蒲柳笑着问道。
“这几日热,想着去去火。”姜予安帮着她把水壶放下去。
“莲子去火自然是极好的。”
“姑娘身上还带这些药味,可是病了?”
蒲柳闻了闻袖子,还真有些药味:“府里的姐妹有孕,喝保胎药,身上沾了些味道。”
“原来如此,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我是五皇子府的侍妾。”
姜予安笑道:“竟是如此巧,我是永安侯府的,五皇子妃是我的二姐姐。”
蒲柳一听,嘴角的笑稍稍僵硬,也冷淡了许多:“原来是姜姑娘。”
姜予安装作没有看出来:“三月姐姐回府,还说府里的侍妾有喜了,给买了好些名贵的药材和贵重的吃食回去,还亲手做了香包,如今也不知如何了?想必姐姐待你们都是极好的。”
那对双胞胎本来就是外室抬进府的,死了之后五皇子当然不可能大肆摆灵堂送葬,草草埋了。
蒲柳一听,心下大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怀孕的女子可是双胞胎姐姐?”
“是啊。”姜予安把泉里的水壶拿起来递给她,“水满了,我们走吧。”
蒲柳接过水壶,那对双胞胎姐妹死的不明不白,其实府里这些侍妾们,心里隐隐知道,那对双胞胎姐妹肯定不是简简单单小产体弱死的,好好的养胎,怎的就小产了,可根本没有证据,再加上五皇子胡闹,怀孕了还要和她们做那事,刚刚姜予安说起香包,她才想起,姜予嫣确实在双胞胎怀孕之后,送过她们每人一个香包,双胞胎姐妹死后,谁也忘了那个香包!
她一时之间心神不宁,姜予安知道她这步棋走对了,把她送到岭康泉门口,就和她道别:“妹妹先回去做糕点了,姐姐路上小心。”
蒲柳应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
姜予安回去之后,心情颇佳,还有一篮子莲蓬,她挑了几个长得好的,叫云苓给贺延臣送去,总不好一直叫成二跑腿。
“二爷,姜姑娘身边的云苓来了,说是姜姑娘叫送些莲子过来。”成一进来禀报。
贺延臣点了点头:“叫她进来。”
云苓进来,行了礼。
“见过贺大人,我家小姐今日去摘了些莲蓬,说是清热降火,叫奴婢送些给大人。”说着,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成一。
“嗯,替我谢过她。”
云苓笑着应是,福了福身回去了。
贺延臣拿过篮子,剥了个莲子吃,确实清甜解暑,他一边看书一边吃,没一会就吃了不少。
那天之后,五皇子那边并没有消息,姜予安也并不急,石子她抛出去了,不管如何,必然会有水花,不急。
六月十八,贺绪宁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戏台,请的人也不多,就是相熟的一些贵女。
天气比起之前热了许多,姜予安穿了新做的衣裳,带了一些礼物去赴宴。
贺绪宁看到她,远远的就来了,今早贺延臣又提醒了一嘴,她不想也不行。
“姜姐姐。”贺绪宁福了福身。
她嘴巴开开合合,确实有些说不出嘴,但上元节她也是不高兴,才那样的,这都过去半年多了,当时她被罚了,也知道自己不对,但贺延臣如今还要她致歉。
“上元节那次是我不对,那日是有些不开心的缘故,但说出那些话实在不该,也对不起齐姑娘,刚刚也和她致歉了,回去之后,父兄都罚了我,还请姐姐勿怪。”
姜予安心下好笑,这都过去半年了,贺绪宁来道歉,多半是贺延臣施压。
但既然她说了,姜予安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而且贺绪宁年纪小,只说了几句罢了:“无碍的,都已经过去了。”
“多谢姐姐大度。”贺绪宁说出来,也轻松不少,就是脸红的厉害。
上回她确实有些不对,贺绪宁自己也知道,尤其姜予安还成了她嫂嫂,万一以后她再被贺延臣凶,岂不是还能求助姜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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