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安稳住心神,追问他现在外面什么情势。
陛下醒来之后,下了旨意,说逆子萧嵘谋反,罪无可恕,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堂会审,给他定罪。
坚持了这些时日,守备军也赶来支援,定国公指挥全面反击。
群龙无首,再精锐,也是乌合之众。
五日之后,皇帝身子好了一些,重新开始处理政务,三皇子的兵马被收编,此次三皇子主导的谋逆案,算是落下了帷幕。
贺延臣守城有功,虽是文臣,但勇猛抗敌,以将于山为中心,皇帝下旨派大量人手搜寻,封姜予安二品诰命。
二品诰命。
盛氏的儿子贺延青立了大大小小的军功,才给盛氏赚了一个四品诰命。
而她,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二品诰命夫人。
而这个头衔,是贺延臣用命给她搏来的。
姜予安看着镜中的自己,失神,云苓和巧云在给她梳发髻,今日是她受封的日子。
这么多天了,贺延臣都没找到。
她尝试着扯扯嘴角,可无论怎么,她都笑不出来,等会面对皇帝,如何能用这种丧气的表情?
姜予安努力想让自己笑笑,可下一瞬,眼泪滴答在了交叠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宝们,突然发现了一个逻辑bug,已经修改,不必重新阅读
第六十八章 ◇
◎我来迟了◎
陛下醒了, 一切流言不攻自破,皇帝下诏痛斥三皇子谋逆,坐实了三皇子造反的事实。
在他昏迷期间, 对于英勇抵抗三皇子进攻的一众大臣, 包括太子和四皇子,皆有不同程度的嘉奖。
唯有贺延臣。
将于山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可偏偏,找不到一个贺延臣。
姜予安进宫受封后,被皇帝单独留下,陛下醒了之后卧床了几天, 现下已经是基本无碍了。
“坐吧。”承平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姜予安福身:“谢陛下。”
“喻之出了这等事, 朕也实在是痛心, 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姜予安颔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听陛下接着说道:“当初喻之和你定亲,朕就觉得不合适, 喻之是朕看着长大的, 最清楚他是什么人, 普普通通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他心甘情愿去娶。”
“朕也知道, 他为何娶你。”
承平帝对一切都心里门儿清。
他是觉得遗憾的, 但心里不得不说,着实松了口气。
长公主和他一起长大, 情谊深厚, 即便做皇帝这么多年, 依旧不变, 定国公更是他信赖的重臣,贺延臣他看着长大,聪慧机敏,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承平帝扪心自问,着实没有偏私,他配得上。
可这一家子,若是权势过重,功高盖主,承平帝也睡不着。
贺延臣知道,所以他退让。
“本以为他是将就,不成想倒是跟朕来求旨了。”承平帝想起来当时的情形,都不由得笑了几声。
“朕问他,既然都已经定亲了,为何还来求旨?结果喻之说,因为你之前被退过婚,身份又不高,给你保障,也要给世人看,他心甘情愿,你值得。”承平帝此刻哪里像个皇帝,更像个舅舅,在和姜予安聊起这个外甥。
姜予安听的鼻酸,眼泪止不住,她本不想在陛下面前失态。
“朕看到你,才觉得喻之没有娶错人,这二品诰命,是嘉奖你的,不是嘉奖喻之,朕中毒期间,你贡献颇大,朕都听下面的人报来了,大理寺的案件卷宗,喻之早就写好了,前因后果,朕都知晓,你父亲忠义,你也不容易。”
“谢陛下。”姜予安哽咽道。
“回去吧。”承平帝看着姜予安,也心里叹口气。
贺延臣到现在都找不到,长公主和他哭了多少回了,她是不愿意多管孩子们的事情,但不代表她不爱自己的孩子。
姜予安这段时日,一边每日焦心地等着下面的人来禀报,如今都还没彻底搜完山,一边安抚长公主和贺绪宁,心力交瘁,晚上也睡不着,身子虚弱,林业劝过,哪里劝得动?
她出了宫门,外面下雪了,这么长时间,地上已经薄薄的盖上了一层。
姜予安抬头看着天,心想,要是她的喻之还在外头,下雪了他该有多冷?
“快回府!”姜予安低声吩咐巧云和云苓。
她要去找他!
半个时辰之后,姜予安回了府,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裳,不顾她们的阻拦,执意去了将于山。
成一和成二这段时日一直在将于山脚下帮忙搜寻,见到姜予安,赶忙上前:“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他。”姜予安说道。
陛下派了不少人,如今将于山整个山体已经快全都搜完了,还是没有贺延臣的身影,成二自责无比,如果当初他没有听他主子的,执意和他待在一起,如今他也不会失踪。
“夫人,这有我们就行了,您只管在府里等着消息。”成一看姜予安这弱柳扶风的模样,实在不敢让她在这里。
比起成婚之前,姜予安瘦了太多。
“成一,不要拦我。”姜予安看着成一,一脸坚决。
成一无法,叫成二跟着姜予安。
贺延臣失踪之后,成二向姜予安请罪,姜予安只说叫他去找贺延臣,将功折罪,可这么多天来都没找到。
“周围的人家都问过了吗?”姜予安问道。
成一点头:“都已经问过,方圆三十里都没有。”
姜予安接过巧云手里的伞:“你们先回去。”
“夫人!”云苓跪在地上,“您就让奴婢们跟着您一起吧。”
巧云也跟着跪下,姜予安看她们这个模样,松了劲儿:“也罢。”
“会不会是被三皇子的兵马掳走了?”她问成一。
“叛军已经尽数被收编,三皇子身边的得力干将已经全部都羁押在大理寺,未免夫人说的这种情况,各个城进城出城都会细细搜查辨认,但还没有消息。”成一回道。
“如果将于山全部搜索完也没有找到,重点就放在去往汴州的路上。”姜予安吩咐道。
汴州是他们的大本营,如果真的要跑,最大的可能也是跑到汴州。
不对……他们就算跑到汴州,没有三皇子,没有主心骨,他们还想妄图东山再起?否则他们跑到汴州做什么,还不如被朝廷收编。
“不,重点不是在去往汴州的路上,而是京城!!”姜予安说道。
刚刚她突然想到,当时她和贺延臣说过,三皇子可能就在京城,可贺延臣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找到三皇子。
这些天,她也去远远地见过三皇子和跟在他身边的人,其中那个叫青山的就是她当初在定国公府看到的人。
所以,更笃定了姜予安的猜想,当时三皇子一定在京城内。
京城里肯定也有三皇子的内应,这些天陛下也在彻查,到底是谁在做三皇子的眼线,也查到了几个人。
“三皇子在京城必然有个暗室,当时喻之带着你们不是去搜寻过?”姜予安问道。
成一也想到了。
如果贺延臣被抓了,他们往汴州逃又能怎样,现在各个地方都在搜捕他们,如何能逃到汴州去?
在京城躲起来,养精蓄锐,营救三皇子,才是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成一即刻下令,一部分人在将于山继续搜寻,另一部分人则是大规模在京城找,尤其是暗室!
姜予安也跟着回了京城,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不相信贺延臣就这么死了,当时天太暗,成二也没有看清楚贺延臣伤的到底有多重,但他胸口被射了一箭还滚下山撞到不知道哪里却是众人都要看的清楚的。
在外面冻了一晚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很多人都觉得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没有找到尸体罢了。
可姜予安却知道,当初贺延臣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闯进了寒音寺,他身手那么好,身体也好,受了多少次伤,没过多久就能下地,这次,也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她跟着成一先在定国公府周围找,然后逐渐扩大范围,整整三天,都没有结果。
姜予安越来越焦急,可她不能倒下,贺延臣还在等着她,所以她强迫自己吃东西,休息,睡觉,养好精神。
这天,她正睡着觉,浅眠,梦里全是贺延臣,就被巧云叫醒。
“夫人!!”
巧云喜极而泣。
姜予安惊醒,梦里贺延臣和她道别,她苦苦哀求,求他别走,可贺延臣还是丢下她了,现在眼角的泪都还没干。
“二爷找到了!!”巧云擦干了眼泪说道。
姜予安狠狠擦了一把泪,慌忙趿拉上鞋子,只穿着一件中衣就要往外跑。
云苓和白芷见状,赶忙拿上外袍和大氅给姜予安披上。
姜予安跑着出了院子,在定国公府的门口,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定国公和长公主,还有贺绪宁和姜莫承。
这段时间,长公主忧心,憔悴了许多,定国公也平白多了几根白发。
贺延臣被掺着回来,他的伤口在找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包扎过,这么多天,消瘦了许多,脸也是苍白的。
姜予安光看着眼泪就止不住。
雪下的很大,再加上她的眼泪,几乎要看不到贺延臣了。
她再也忍不住,手里的伞飘然落下,而她早已奔向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跑着跑着,一只鞋都掉了,她都来不及管,只穿着罗袜的脚没两步就湿透,巧云和云苓她们跟着跑,把她的鞋捡起来。
姜予安多想扑进他怀里。
可他受伤了。
姜予安在他面前止住步子,颤着手抚摸着他的脸,真的是他回来了。
她摸着鲜活的贺延臣,泣不成声,眼泪止不住地掉着,声音却一点都发不出来,谁都不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飖飖,别哭。”贺延臣扯着嘴角,声音哑到几乎听不清。
巧云跟过来把着伞,云苓给她把鞋穿上。
“你去哪里了……”她哽咽着说道。
这么多天的关押折磨,都没有这一刻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眼泪来的痛,贺延臣叫他们松开他,虽然腿有伤站不住,还是硬撑着,身子前倾抱住她,用尽全力,把她抱在怀里。
“我来迟了。”
他眼角湿润,这些天,他念了千百次她的名字,才撑到他们找到他。
姜予安终于能放声大哭,她好害怕,连贺延臣也把她丢下。
好歹,他还好好的,总算回到了她身边。
第六十九章 ◇
◎毫无悔改之心◎
那天, 贺延臣把草堆在自己身上,掩盖行踪,追兵一拥而上, 细细搜查着, 他屏住呼吸,但躲过了第一波, 没有躲过第二波。
天微微亮了一些,再加上追兵手中都有火把,很快就发现了乱糟糟的行迹,贺延臣单枪匹马怎能敌得过,干脆没有反抗。
被绑之后, 先是回了营帐, 又被秘密送到了京城, 那个贺延臣怎么着都没有找到的地方。
他被押解的时候,被他们蒙住了眼, 没有记住路线,也没有机会留下线索。
直到成一成二他们带人破门而入之前, 他一直在受刑。
叛军要救三皇子, 偏不巧, 贺延臣是大理寺卿,虽然三皇子不在大理寺狱关着, 但是想必贺延臣也是知道刑部牢狱构造的。
可贺延臣确实不知道, 大理寺和刑部也只是偶尔互相协助办案,他一个大理寺卿去了解刑部, 这是越权。
后来, 风声越来越紧, 他们一伙人又想着, 先救在大理寺的青山青呈他们,然后再从长计议。
贺延臣受伤重,之前因为刑部牢狱构造之事,被他们拿沾了水的鞭子抽了很久,他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熬不住,只好先假意同意。
他借着手受伤的由头,拖了一天,才把重新规划的大理寺狱内部构造画出来。
贺延臣是在仔细思考如何画,面前这些人,口音都是南方人的口音,想必这还是第一次背上,更别提进过大理寺,所以,他们只能相信他。
而他画的,整体构造差不多,但内里走向却大相径庭。
即便拿到图,他们也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还要好好再研究研究救人的路线和方法。
贺延臣亲手打造的大理寺,他最是清楚大理寺狱,别说人了,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他们想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身体状况很不好,到后面几天,一直是出于昏迷状态,发着高热。
叛军留他还有用处,因此给他喝了些药。
他一直熬到了成二他们来。
成一成二见到贺延臣的时候,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差点落下泪来,贺延臣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生死不知,呼吸微弱。
大雪中,贺延臣紧紧地抱着姜予安,不顾身上疼痛地伤口,他的心总算落到了地上。
姜予安怕碰到他的伤口,只是抓着他腰间的衣服,哭着说好害怕失去他。
贺延臣微微勾唇,被她的眼泪弄的红了眼睛:“我知道,我知道,飖飖,我对不住你。”
即便是知道她缺爱,即便知道她无法接受利用,还是利用了她。
即便知道她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做为她的夫君,却还是抛下了她,去做会丢掉性命的事。
一直以来,桩桩件件,都是他对不住她。
可连“对不住她”都已经说了无数回,贺延臣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了,更何况是姜予安。
定国公和长公主等人上前,贺延臣想先松开姜予安,结果姜予安闭上眼睛,众人始料不及,贺延臣受着伤又没力气,眼睁睁看着姜予安倒在了雪地里。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姜予安被送到了扶云轩,林业过来给她看病,贺延臣则是被从宫里跟着来的御医治伤。
定国公看着贺延臣,长公主进去看顾姜予安。
贺延臣身上,几乎到处都是鞭痕,腿上的伤最重,这么多天没有得到好的治疗,周围都有不少腐肉了。
他喝了一碗麻沸散,御医开始给他细细清理伤口。
至于姜予安……
“她怎么样?”长公主问道。
“夫人执拗,从她祖母过世开始,她就没有放下心结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大起大落,她承受不住。”林业看着比之前更消瘦的姜予安,也实在心疼这个姑娘。
她很苦。
“身子垮了不少,日后,得好生将养,吃几年的药,心情舒畅些,才能好。”
长公主看了一眼姜予安,又看了一眼屋外,想想贺延臣,不由得叹口气。
“巧云,好生照顾你家夫人。”长公主说道。
巧云称是。
好在贺延臣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看起来严重,慢慢恢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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