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这规矩还是谢时予接管公司后定的。老谢总是个念旧情又心软的人,他已经退了下来,其实之前跟着他的那群老家伙也多少力不从心了,可却舍不得现在拥有的,老谢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事情过去,全当不知道。
但小谢总不一样,看着对人温温和和的,但处事风格却是杀伐果决的。上来后没多久,对着他们这些“尸位裹素”的老家伙们便想出了办法。
倒也不能说是指针对他们,只说——造成公司巨大损失、出现严重的工作失误者,可能缺乏更多的历练和挑战,让他们去开发非洲分部。
说的好听,明升暗降不过是被发配。
但也确实是见效的,不到半年的时间便结束了之前公司的混乱状态,现在的公司稳中向上,甚至比老谢总再时还好,也没有人再质疑这个年轻的上位者。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没老,还能风风光光的退休,没想到……
他也知道,面前的这位小谢总看在他这么多年的份上,也算是做的仁至义尽顾全了他的面子。
“我知道。”他哑声说着,精气神瞬间没了,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谢时予知道他是个聪明的人,也不再多说,含笑道:“看您挺爱喝这茶,赶明儿给您寄过去几饼。”
等人总走,谢时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这场看似简单的对话却暗藏着烽火和刀光的。公司内的老人虽所剩无几,但终于还是有着话语权的。可终究彼此都顾及了情面,没让任何人难看。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接通了内线让人备了车。
-
酒局人并不多,只有两个投资商在。不过来来回回全都在打太极,关诗语是个中好手,也不急,跟他们虚与委蛇着。
孟宁青就坐在一旁,脸上努力维持个笑,神游天外的像个吉祥物。
不过她本来也就是当吉祥物的,而且有关姐在她也不需要干什么,这两个投资商人还不错,也没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来。关姐在看人这方面,一向不错。
酒局过半,还没谈到正事上,关诗语明显不如最初稳了,却仍旧在强压着。
这时,有个投资商出去接电话,关诗语多少松了口气,各个击破总是容易点。
果然,周总这里开始松口,关诗语心下一喜。
“有点闷。”周总说着,“这样,关小姐陪我出去吹吹风,我们再详细聊聊后面的想法。”
为了照顾孟宁青的裙子,包厢内的温度确实打的有些高,不过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却很绅士的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主动提出温度调高一点。
关诗语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邀请。
两人离开时,周总还十分妥当的嘱咐着孟宁青,并没把她这个吉祥物真当成个摆设,“那就还麻烦孟小姐在这等等刘总,免得等会他回来以为我们全都跑了,留他一个人结账,哈哈哈。”
孟宁青乐的轻松,终于可以缓缓已经有点僵的表情,细细的挑着面前的蛋黄小龙虾吃。还没吃几只,门边被人从外推开。
孟宁青无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放下想去夹小龙虾的手,调整了下表情,随后抬头。
但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呦,孟小姐真是巧啊。”于锐达表情中带着有些浮夸的惊喜,“刚刚在门外就觉得像你,没想到进来一看还真是。”
他径直走了过来,也不管这里是不是有人邀请他,眼睛微眯着似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孟宁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于锐达对上她冰冷的眼神,也不在意,直接坐在了她的旁边。她一定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但他仍旧决定先礼后兵,毕竟这种事勉强起来也不会很愉快。
于锐达换了个尽量温和的声音:“孟小姐,我查过那辆车,你跟着他哪像跟着我呢,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孟宁青本来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这一听愣了。
嗯?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觉得谢时予不如他呢?
天啦,别的暂且不提,单纯只是谢时予的那张脸都能碾压死他。
见她目露茫然,于锐达心中更是喜欢,耐心劝道:“他确实有点身家,可是他已经结婚了,你这样算是破坏别人家庭,但我不一样,我没结婚,最多也只是我的情人,这没什么大不了。”
喔嚯,虽然她不知道谢时予具体有多少钱,但是敢说谢时予只是“有点”身家的,应该还没出生。再说他什么时候悄悄结婚了,按他之前的表现,就算是吃药也不可能两边应付还这样有精力吧。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吊带长裙,纤细的带子绷在她线条明显的锁骨上,衬得她本就瓷白的皮肤像是会发光,说不出的精致撩人。
于锐达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的靠近。这一靠近,淡淡地玫瑰花香夹杂着一点点甜甜的果香传到鼻息,带着性感的勾人和甜软的可爱。他嗓子发干,直勾勾的看着她,“再说,他那么老了,能满足你么?跟着哥哥吧,让哥哥好好疼你。”
说着,他的手便伸了过来。
在即将碰到孟宁青时,被她“啪”的一声打了下去。
她这一下带着巧劲,在空荡的包厢中有为响亮,像是爽爽利利的一个大大耳光。倒不是多疼,但是很丢面子,被个女的凌空扇了个耳光。
于锐达瞬间就火了,刚刚装出来的温和消失殆尽,“你个娘们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
谢时予出来抽了一根烟。
下午要陪吕局吃个饭,这种局向来费神,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出来提提神。
路过包厢时,听到些动静,却没打算理,目光一错不错的继续往前走。
可余光还是透过缝隙,便又退了回来。倏地,目光猛地一凛冽,踹门的脚还未来的提起,便又手了回来,眼中多了几分诧异的好奇。
看了几秒,最近竟扬起抹浅浅的弧度。
第十章
“罚酒?”孟宁青嘴角带着嗤笑,“上次罚你的酒不是挺爱喝的。”
于锐达眼神阴翳,像一只暴走的狗熊一样向她扑了过来。
想把她按在身下,想狠狠地收拾她。
这个臭婊子,不过是卖的,装他妈什么装。
就在他扑上来的那一刻,孟宁青眼底寒光一闪,抬脚,撩腿,对着他的下|体猛地一踢。伴随着于锐达杀猪般的嚎叫声中,她收回了腿,裙摆微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甚至连裙子都没有因为过大的动作而扯坏。
在于锐达打着滚的哀嚎和要杀人的目光中,她微微走神,越发觉得谢时予是个丝毫不会珍惜美丽事物的人。
多好看的裙子啊,就被他那样给毁了。不像她,为了保护小裙子,连踢人都是收着的,不然……
孟宁青目光微垂,看着面前痛到打滚的人,眼中带着不屑和挑衅道:“这次的罚酒是不是更爱喝了?”
于锐达的脸红的像是猪肝,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只是愤恨的盯着她。
孟宁青神色不变,甚至往前走了两步,警告道:“别再惹我,再有下次,就把你给废了。”
她说这话时,带着一股狠戾,张牙舞爪的,一时间于锐达真被她给震住了。
等孟宁青快走到门口,才回过神来,这种颜面具失下,最初的喜欢全变成了怒火,“臭婊子,你别得意,看我不收拾死你,你以为那个老头会为了保你跟我动真格么!”
孟宁青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让于锐达有点后怕,下意识后退,“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
没等他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脸瞬间火辣辣的,大脑一片空白。
孟宁青手并没停,冲着他另一半脸又扇了过去。
直到闪到她的手微微发麻,才停止。
于锐达看她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恐惧,像是在看魔鬼一样。
确认他不会再聒噪后,孟宁青才又离开,神色如常的打开了门,就像刚刚那个杀伐的人不是她一样。
等她打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时,瞬间愣住了。张着嘴,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问:“你就这样看着我被人欺负?”
谢时予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眼尾含着些及不可察的笑意,半拖着调子说:“你不是打的挺开心的?”
确实,她喜欢自己亲手报仇。解气,又痛快。
可是,她喜欢是一回事,他的态度又是一回事。
虽然不知道于锐达口中的糟老头子是谁,会不会为了她动真格,但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样子,怕是不会。
孟宁青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前走。
谢时予眉头轻皱了下,下意识拉住她。
这时,关诗语几个人刚好回来,见到这个场景有些微愣。关诗语下意识的问:“怎么了?”
不能孟宁青开口,谢时予便说:“去车上等我。”
孟宁青只想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也没说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只和关诗语和仍出来震惊中的周总王总几人简单的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周总和王总这才稍微回过点神来,整理了下神态表情热情中又带着客气的和谢时予打招呼,“谢总,好巧。”
谢时予也没理他们,只是面色冷然的将包厢的门打开。
露出仍趴在地上的于锐达。
关诗语彻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于总怎么在我们包厢?”
周总和王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也诧异道:“是啊于总,你怎么在这呢?”
于锐达从剧痛中缓过来,逆着光便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人,为首的气质卓然让人一眼便注意到。
他心中一喜,要知道他们这个层次的平时是很难有机会见到谢时予的,燕城里的人又有谁不想和谢家搭上点关系。
他甚至忘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自认做出了个十分得体的表情,有礼有节道:“谢总,您好。”
说完,才想起自己还趴在地上,脸上故作淡定神色却有些慌乱的爬了起来。
谢时予逆着光,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独有的有节奏的声音——
哒、哒、哒……
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视线微垂,目光淡漠冰冷像是凝成了实质,有形的刀锋齐齐逼视着于锐达,沉声道:“我的人,为什么要靠别人保?嗯?”
于锐达还没从能够和谢时予交谈,甚至可能把自己的事业更带上一层楼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乍一听这话有些茫然。
什么他的人?
谢总的人肯定不需要别人保啊。
不是,谁敢动谢总的人啊,这不是找死么。
这些话在他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但是在对上谢时予寒冰彻骨的视线时,他脑袋激灵一下,好像忽然就开窍了。
他说的,该不会是孟宁青吧?
孟宁青是他的人?
“我……我……”他还没想清各种所以,但嘴已经快过了大脑,可偏偏大脑一片空白。
谢时予不再多给他一个眼神,吕局那边的局还未结束。他转身,离开时路过关诗语,淡声道:“保护好艺人的安全,是一个经纪人的基本素养。要是这都做不到,该考虑考虑是否能胜任这个职位。”
关诗语再怎么反应慢,也是在社会摸爬滚打过这些年的,要是这都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是真的可以辞职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
“对不起谢总,是我大意了。”
她说的诚恳,谢时予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毕竟是孟宁青的经纪人,多少留了几分面子。
关诗语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那股一直憋着的气才吐了出来。她自问也见过无数人,也不是没见过什么权贵,可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发火、还不是对着自己发火的时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她开始有点怀疑,他们的关系真的只是如孟宁青说的那样么?就能让素来温和息怒都不行于色的男人这样?
还是说,这就是大佬的强烈占有欲?
-
孟宁青气呼呼的才走到停车场,李闻远大概是收到了通知,便迎过来接她。
她坐在车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心口中的那股气散去。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傻乎乎的等?
他让自己等,就要这么听话么?
孟宁青有些懊恼,正想开门离开,车门的另一侧便被人从外门打开。
随后淡淡地酒气传来,不难闻,和他身上神秘的迷迭香味混在一起,竟有着相得益彰难得的和谐。
她不说话,甚至不想转头看他。
谢时予也没开口,上了车之后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种酒局大多难以脱身,后半程喝了不少,他这会儿有些头疼。
闭着眼睛,其他感官便变得更加灵敏。他讨厌自己身上的酒味,但旁边有个会自动散发香气的玫瑰,两个人的味道在狭小的车厢中融合着,将他讨厌的味道中和了些。
这个味道真是霸道,就像是她这个人一样,渐渐地占据了全部的上风,鼻息间只有清淡的玫瑰花香和清甜的果香味萦绕,再也闻不到别的。
他的喉咙忽然有些发干。
今天这人真是安静,连布料摩挲皮质座椅的声音都没有。
他抬手,仍未睁开眼睛,却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孟宁青的手。
孟宁青正在自己一个人生气,突然这么一下,她想都没想的就把手抽走。
他再抓,她便再抽走。
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后,孟宁青忽然觉得无聊,便由着他。也不知道谢时予为什么会乐此不疲的做这种无聊的事,他大概是真的醉了。
谢时予就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她的手并不算小,可谢时予却仍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随后轻捏着她的手指玩着。
快到澜汀公馆时,谢时予那股劲散去,睁开眼便看到了一顶极其标志的后脑勺。他后脑勺说:“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身手。”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孟宁青以为自己那股气被压了下去,可是狗男人忽然诈尸,她一开口就仍不自觉带上了怒气,“所以你以后少惹我。”
于锐达在地上打滚的画面在脑海里闪了闪,谢时予沉默着,没说话。
过了几秒后才又问:“怎么会去学这些?”
孟宁青从善如流道:“我兴趣广泛。”
她话说的阴阳怪气,带着股气人的劲儿。说完后,自己都有些茫然,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们明明只是简单的那种关系啊。
谢时予淡垂着眼睫,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手指。她的手很白,指如削葱根,玩着玩着才发现,她的掌心很红。
这是打人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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