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颔首,坐进车内, 车子安静地疾驰在雨夜中。
车内很温暖, 她微僵的指尖开始恢复些许暖意,甚至能嗅到残余的清冷雪松的味道。
航空公司连续发来短信, 告知她登机口即将关闭,请她尽快登机。
按照原先的机会,她明天应该在北城。
但现在她已经彻底错过航班了。
她神色很淡地关掉短信。
不知道是不是温辞初的错觉,路程好像格外漫长, 车子无声地驶入一处别墅。
别墅格外地大, 杨池带着她穿过连廊, 竹影疏疏,风雨连廊悬挂着灯,被风吹得微晃, 微亮的灯光氲出朦胧柔和的光晕, 静谧雅致。
落地窗上水珠缓缓滑落, 书房里泛着很淡的冷香气息,掺杂些许墨香, 墙角边的乌木雕花花架放置着一株垂丝茉莉,枝条上点点白花宛如繁星,温婉垂下。
温辞初望着那一株垂丝茉莉,有些恍惚,一杯清茶被放置在温辞初手边,热气袅袅,她下意识以为是杨池,正准备开口道谢。
“谢……”
当她抬眼看清来人时,嗓子好像被扼住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裴之默的视线沉静无澜,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因为来得匆忙,她的乌发尽数披散着,衬得她的脸越发小巧脆弱。
他放下茶盏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径直走向书案。
她迟疑地端起茶盏,很浅地啜了一口。
相对无言。
书案的笔架上悬着毛笔,宣纸窸窣的声响轻微传来,白玉镇纸扫过宣纸,最后压在边缘。
裴之默的声音终于传来,清冽平静。
“你想见林疏?”
温辞初蓦然抬眸,遥遥对上他的视线,熟悉的面容依旧白皙精致,清冷宛如从未有过七情六欲。
“我可以帮你。”
这一句话宛如神明降临,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的眼眸好像霎时有了光亮,温辞初不自觉走近裴之默。
“裴总,谢谢您的帮忙,届时我和师姐会送上一份谢礼……”
“谢礼?”
裴之默打断她的话,语调很淡:“我们之间,你确定你能还得清?”
他嗓音沉静,但每一个字却压得她说不出话。
“我当时好像说过,不要再遇见我。”
她的脸颊毫无血色,心好像被一双手紧紧攥住,压抑到极致,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裴之默,良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从来没有释怀,这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罢了。
但她认了。
她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毅然决然地踏进那未知的深渊。
温辞初的嗓音干涩,声音很轻:“只要我能做到。”
他微微倾身,冰冷指腹捏住温辞初的下巴,淡漠出声:“毕竟我一向礼尚往来,也想玩玩。”
这不会是一段见得了光的关系,那个难以启齿的词汇,直接让温辞初的心降到谷底。
“你要结婚了。”温辞初的脸愈发苍白,她微微颤抖,艰难开口:“你不能这样做。”
一沓文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是结婚协议。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结婚对象是季宛。”裴之默垂下视线,和温辞初对视,“我也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冒着被人抓住把柄的风险去玩婚外情。”
温辞初微怔,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裴之默的意思。
他松开手:“想要帮你师姐,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民政局。”
“好。”
她好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眼看向裴之默:“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裴之默没有答应:“帮我磨墨,做完这些,你可以离开。”
裴之默从小就习字,他的书法写得很好。
温辞初站在书案边,她抬手倾倒了水在砚台上,拿起墨条,动作缓慢地在砚台上研磨一圈。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由后拢住她,带着点清浅的雪松气息,白皙的长指扶起她磨墨的手,他不紧不慢地捏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但触碰皮肤的瞬间,温辞初莫名瑟缩,倏然将手收回,手上一软,墨条掉落在一旁。
裴之默垂眼看她:“你抖什么?”
这种举动过于暧昧,亲密得让她心悸。
他低声,话中似乎是嘲讽:“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这样做吗?”
某次班级活动,需要装饰教室,裴之默负责写几幅书法,挂在教室里。
当时已经放学,温辞初正好遥遥抬头,看见窗台那一抹修长身影独自出现在教室里,就动了一些小心思。
她对楚倾说:“我好像突然忘记拿书了,我要回教室一趟。”
楚倾不知道她的小算计:“那我在楼下等你。”
温辞初伸手把楚倾推走:“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她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丝,才假装不经意般走进教室。
果不其然,教室里只有裴之默一个人。
他的课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宣纸用镇纸压住,他垂眸写着,笔触流畅,他拿起写完的宣纸,放在一旁晾干。
“裴主席。”
她挪到裴之默身边,声音清甜,对上裴之默的视线,很轻地眨了眨眼睛:“需要帮忙吗?”
裴之默扫了她一眼,旋即垂眸继续写:“不需要。”
“不,你一定很需要。”温辞初信誓旦旦,目光在他的桌面扫了一眼。
很好,确实一无所获。
但她看到搁置在一边的墨条,突然眼眸一亮,拿起墨条:“我给你磨墨吧。”
她也不顾裴之默是否答应,就伸手拿起墨条自顾自地磨起来:“这种情况放在古代,叫作红袖添香。”
说完,她还朝着裴之默甜甜一笑。
裴之默淡声:“你这种情况放在现在,叫作添乱。”
温辞初不服气:“怎么可能?”
裴之默出声:“手往下些。”
温辞初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他擎着墨条顶端,没有和她有任何触碰,很缓慢地带着温辞初磨墨。
确实不一样,他的动作娴熟平稳,墨汁逐渐浓郁起来。
只是磨了一阵,裴之默就松开了手,温辞初轻轻蹙眉:“我觉得还不是很懂。”
她微微歪头看向裴之默:“如果裴主席可以手把手教我,可能我能领悟。”
她还想占裴之默的便宜。
温辞初嘴角轻轻翘起:“虽然我在给你添乱,但你还是很有耐心教我磨墨,看来我们的交情匪浅。”
她还一脸无辜地调戏裴之默:“请问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得到裴主席的亲手教授?”
裴之默眸色很淡:“在梦里。”
回忆随着一圈圈水痕淡出,但现在是今非昔比。
墨条一圈一圈划过砚台,水痕缓缓渲染上墨色。
不知过了多久,裴之默的声音终于传来:“可以了。”
温辞初恍若梦初醒,如释重负般松开墨条。
裴之默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语气冷淡:“明天早上,我会让人去接你。”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温辞初转身,她很想尽快逃离这一处让她窒息的地方。
只是裴之默随后的话却让她的脚步停下。
“但你师姐的事情并不是见到林疏就可以解决。”
温辞初神色微滞,裴之默说的确实有道理。
见到林疏只是解决事情的第一步,并不代表可以百分百解决问题,他只是答应带她去见林疏,不代表会让林疏帮忙澄清。
那在见林疏之前,她还能做什么,才能解决师姐的燃眉之急。
她知道,裴之默会有办法。
她再次走到裴之默面前,很轻地问:“那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再快一点?”
裴之默站在她面前,他垂首看着她,离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热意。
“对于你来说很简单。”
不知怎么,她莫名从他毫无情绪的语句中,感受到一丝|诱|导意味。
她心跳如鼓,试探般踮脚靠近他,呼吸交缠,她垂下眼眸,眼睫卷翘微颤,终于很轻地贴上,嘴唇碰到的瞬间,温辞初却突然胆怯,会不会是她误解裴之默的意思了?
他如此讨厌她,应该不会喜欢任何和她的亲密接触。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她下意识后退,却被裴之默扣住腰,似乎不许她逃脱。
他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气很大,渐渐收紧,他的吻也带着侵略性,指腹揉上她的耳垂,转而托住她的脖颈,每一寸感官都在放大,她好像有点缺氧,光线黯淡,她的眼眸逐渐蓄上泪水,就连他寡淡神色也看不分明。
许久,裴之默才松开她,抬手替她拭去泛红眼眸的泪水。
他嗓音有些低沉,不复平日那般的清冽。
“我会安排律师,今晚后,所有关于你师姐的负面消息都会消失不见。”
第26章 号码
他屈指, 很轻地点了点书案上的文件:“另外,把这份协议签了。”
她纤长微卷眼睫微敛,拿起笔, 温辞初甚至没有去翻动查看那份协议, 只是径直在空白处签下她的名字。
好像一切成了定局。
他眼眸微垂, 居高临下。
“明天早上九点半, 我会过去接你。”
踏出书房,雨夜后凛冽冰冷的空气席卷而来,温辞初忍不住瑟缩一下。
她的唇色不复刚来时般苍白, 染上些水润的嫣红。
这种关系对于他来说是一场游戏,直到他厌倦了, 才会喊停, 他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一直都是。
夜色渐浓, 她垂下眼,点开手机给陈以音发消息。
她离开的时候撒了个谎,只是说自己回家。
陈以音发来消息询问她:【岁岁,你已经回家了吗?】
【是不是要改签机票了?】
【其实我还好, 你不用担心我。】
温辞初握着手机的手垂下。
她应该没有办法离开江城了。
但温辞初的回复完全对不上号:【师姐, 已经没事了。】
发完这一条消息, 她就没有再看手机一眼。
她现在极其的困倦。
但裴之默确实信守承诺,晚上十一点,关于陈以音全部的负面消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少带节奏泼脏水的营销号纷纷炸号, 安静如鸡。
就连陈以音的公司高层态度也反转得很快, 不再装死,连夜发微博声明, 声明关于陈以音抄袭的事实不实,他们会替陈以音维权到底。
第一个告的就是谢青晓工作室。
【我靠,不过一会没上网,网络上已经这么精彩了吗?疯狂吃瓜!】
【原来陈以音还憋着大招啊,喜欢看互联网打架。】
【显然陈以音那边有人罩着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硬气了?】
【有钱真好呜呜呜】
但也有不少路人为陈以音打抱不平。
【这种设计也叫抄袭吗?这早就完全是烂大街的设计,早就流行了十几年了还抄袭,不是把两件版型差不多的衣服摆在一起就叫抄袭的。】
【这种连借鉴都算不上,运用的元素也不一样,抄袭还真是张嘴就来。】
【林疏还没出来说话,你就界定陈以音抄袭?】
谢青晓粉丝依旧嘴硬,坚决维护工作室的做法。
【谢青晓保护原创怎么了了,还要被告?美女好怕怕哦。】
【在某宝上花几百搞个声明就是告了?大家洗洗睡吧。】
【有本事就去告,反正谁心虚谁难堪咯。】
虽然依旧还在继续,但陈以音起码不处在被动的一方上。
但显然,解决这件事还需要一步步来。
温辞初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原本摆在玄关的行李箱此时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处,温辞初盯了一两秒,开始找证件。
但就在她找证件的间隙,陈以音的消息发了近五十条,打了近十个微信电话。
陈以音:【岁岁,你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没有回家?】
温辞初回复:【其实我去见了相熟的朋友,过段时间应该可以见到林疏。】
她还是撒了个谎,她不想要陈以音担心。
温辞初:【师姐你放心好了,我很困,先睡了。】
发完这句话,温辞初就把手机关掉。
也许是经历了很多事,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手边的手机闹钟还在震动。
她坐起身时,有一瞬间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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