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得不得已地解释,“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嗯,是挺开心的,”江漪并没有找到需要与傅司渭冲突对抗的理由,“就我这个年纪欣赏下不同类型的帅哥,有罪吗?”
傅司渭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她说得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我不喜欢,”傅司渭俯身而下,抑制住内心深处翻滚的情绪,拽过她手腕的力道也尽可能放到最轻,“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妻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想要霸占她所有的视线。
花园外,这个季节的广玉兰正在夜里盛开。
惨白的花瓣掉在地上,有几分淡淡的哀愁色彩。
“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虽然江漪搞不清她这位丈夫人到中年怎么突然就这副样子了,不明白他是在胡乱地宣誓主权还是男人的那点占有欲在作祟,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排斥,以及对这种想法的不理解,“我就是个普通人,我以为多看几眼帅哥是我正常的反应。”
傅司渭没期待温柔小意的妥协,但至少也不应该是这种对年轻肤浅的男人感兴趣的说辞。
“你不觉得你有错?”
傅司渭也不知道江漪是怎么一口气说出接下来的话的。
“我有错,最帅最有钱的男人就在我的身边,是我不懂得珍惜,是我眼光拙劣,忽视了身边气质且沉淀下来的男人,”江漪眼神楚楚,月色中身段却仍旧曼妙而勾人,她口气郁闷地感慨道,“是我的无知造就了我今夜的悲剧,我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但不得不承认,听完这番话,他的心绪暂且平稳了一些。
然而,女人下一秒毫无预兆地讲,“难不成我们傅总想听我说这些?”
她在糊弄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傅司渭偏偏在听这一席话之间,会有年少时前所未有的期许。
不过很快,女人承认了她糊弄自己的事实,并且对今晚的事情不置可否,仍然坚持着她个人的观点道,“想看就看,这是我的自由。”
傅司渭也发觉了他越极力想要压制的,她就越想要表现出来。
可就算如此,他也无法以一贯对待别人的方式去对待她 ,他甚至会担忧他一旦冷下来,她会比他更冷。
今晚的事,好像从带她进入这个不合时宜的晚宴以后,就变得无法收场了。
江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哄这个男人几下,但前提是他不能打扰她的雅兴,更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可他偏偏做了她难以想象并觉得羞耻的事情。
怎么就带着结婚十八年的妻子在舞会上出逃了?
这是什么drama的片段?
要是放在十八年前,不失为一桩美事。人们会说他们年少气盛,两人感情真挚而浓烈。
但放在作为中年夫妻组的他们身上,很难不令人说这对夫妻很奇怪啊。
要表现亲密和占有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傅司渭偏偏要在她的雷区蹦跶,江漪无言面对之前遇见的宾客太太们,更不想知道她们此刻八卦议论的中心又是什么。
总而言之,她不得不告诫傅司渭:“以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许和我拉拉扯扯。”
她不想要给那些流言任何滋生的余地。
更何况,上了年纪得矜持的道理,是个人都懂吧。
别提是傅司渭一流的大佬了。
“这次只是个意外。”
傅司渭顿了顿,他无法抑制住那一刻多么想拉扯过她的心。就算是现在,他丝毫不后悔自己作出的选择,他用得着在意那些人的想法做什么。
但他在口头上选择了妥协,他顺着她的意思将整件事归为一个意外。
而无法明说,他或许还有可能会作出更加离谱的事情来——如果有任何人靠近她的话。
江漪眼看傅司渭差不多也反思了他的言行,再度提醒他不要造成一些后果道,“你明白就好,我们这把年纪了,别再闹笑话了,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说要是儿女们都知道了,我们岂不是老脸丢尽了?”
原来她在意的是傅澄和傅斐的态度,并非是他试想的对混血男模的念念不忘。
傅司渭终于好受了些,神情也恢复到以往,抬起寡淡的眼眸,冷静自持道,“我想,傅澄和傅斐不敢多言的。”
傻子。
孩子们肯定明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地里笑话我们呢。
江漪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傅司渭沟通,她也不知道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促使她和傅司渭走到一起的。
可江漪的有口难言,欲说还休在此刻的傅司渭看来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害羞。
她之所以这么恼怒,甚至对自己口不择言,还是因为娇羞地在意那群人的观点。
傅司渭正要执手将她重新带入人群中去。
月影寂寥。
他试图告诉她另外一个事实,任何人都不敢议论他们的,可他还没再一次牵到她的手,她却已经缩回了。
江漪搞不懂这男人的意图啊,看这架势又要高调地做一些在这个年龄段很违和的事,但看他的目的指向又未必是针对自己的——
舆论的漩涡里毕竟也少不了他。
“不回去看男模了?”
“不想了。”
江漪变得很佛系,本来观赏赏心悦目的脸的好心情全无了,现如今她想着自己能和傅司渭友好地交流下去实属不易了。
“那你想干什么?”
在这晚宴百米开外的荒芜,杂草丛生处,自己又能想干什么?难不成自己还能对他下手不成?
下一秒,江漪的态度故意变得模棱两可起来。
“我确实想干点什么。”
江漪瞥见了不远处的一个水塘,里面泥泞不浅,这么些年以来傅司渭高高在上,想必没有尝过踩在泥泞中的滋味了。
君子报仇,确实十年不晚。但她小女子报仇,当天晚上也不算早。
“我觉得这边的夜景还挺美的,远处的霓虹灯忽明忽暗,模糊成了一个彩色光圈,”江漪迷惑了他们身处的位置,借助着月影与他保有了一定的距离,又不经意地示意他走到深陷泥泞的附近地带,“我很喜欢。”
她一步又一步地设下圈套,等着傅司渭上钩。
“要不你往后挪两步,我给你拍个照片吧,”江漪在温柔绮丽的夜风里朝着男人笑容荡漾,“傅氏集团内网的照片差不多也该更新一下了。”
就这样,她亲眼看着傅司渭就要有一寸踩上那泥泞了,然而总是离那污泥保有一定的距离。
而眼尖如傅司渭,生怕自己的这位太太会失望,明知是泥潭,他选择了毫不犹豫地踩下去,一只脚踩着烂泥里,还能勾起唇角,问,“不拍了么?”
-
夜幕低垂。
同一个城市的另一端,傅澄刚从白云机场回来,心中对那笔来之不易的工资耿耿于怀,短暂的兄妹情早已不复存在了。
傅澄自知在傅斐那头多半是占不到便宜了。
坑就坑了吧。
他一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为了这点小钱而计较呢,好歹他现在得知了妹妹并没春心萌动的可能。
但这笔小钱折磨人太久了。
以至于每每发工资的时候,他都要回忆起自己那进入口袋没多久、甚至没有捂热的第一笔工资。
傅斐的事让他警醒,也让这个生长在豪门的阔少第一次对金钱有了明确的概念。
傅澄回到基地。
这里之前并不是和他处在同一小组的人不少与他勾肩搭背,似乎很熟的模样,就连曾经对他苛刻到难以复加的男导师,一改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直说想要和他探讨华国未来的音乐市场。
傅澄对娱乐圈有了新的感受。
金钱,名利。
镁光灯下,将一切社会上存在的正面与负面因素都无限放大了。
昨天台上的他,墙倒众人推,就连平台主持人也不免内涵几句他的第一。
今天的他洗清冤屈,立马在爱豆圈子里炙手可热,但无论是新来的粉丝……还是追逐他的这群“新朋友”,比起对自己原本才华的欣赏,更多的是因为看在他父亲是傅司渭的面子上,他们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他本身,而是他作为傅家大少爷光鲜亮丽的身份。
为了洗干净傅奎泼下的脏水,有些家庭关系就被媒体摆上明面了。
原因很简单。
如果傅澄本身就是傅氏集团的顺位继承人,他作为傅司渭的长子,毫无疑问,他用不着去嫉妒一个在权力关系以外毫无存在感的堂弟。
哪怕娱乐圈的钱来得再快,和傅氏集团本身拥有的起来,九牛一毛而已。
这些也是让傅奎制造的那些流言不攻自破的法子。
除了让营销号自证傅奎放出的那些黑料,不少自媒体号也对他们这家族关系进行了深度剖析。
舆论之下,所有人得知了他的身份,也就有了回到基地以后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热闹。
傅澄从那些不大真切的追捧中挣脱出来,本想和赵广安一起去篮球场上打一场的。
赵广安一改往日,反而对着从人群中走脱的傅澄少了些话。
“抱歉啊,我是刚刚查资料才知道你们家……实力的,”赵广安收拾着他的床铺,神情略有些不安道,“我对你妹妹的那些想法就只是说说而已。”
赵广安自然感觉到人和人之间差距是存在的。
但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种距离有多夸张,昨晚傅澄的家人过来,他还真以为就是普通的因为几个月见不到孩子来探亲的家长……比起别人,他们对傅澄的遭遇多了几分心疼而已。
没曾想过人家家长是直接来撑腰的。
基地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使人猝不及防。
他曾经也假设过傅澄或许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富二代,看他的行头就比一般人要贵,但他万万没想到傅澄是傅氏集团的大少爷,这重身份本身就有几分难以亲近的。
赵广安一开始和傅澄的相处就是简单的男孩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对方一旦变成豪门少爷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果继续和他保持原有的关系,那傅澄会不会认定这是一种攀附?
赵广安这个年纪的男生自尊心还是很强的。
傅澄并非没有听清赵广安这阵子语气的变化,换了件运动衫,“我妹妹的事先不提,你是不是还没有谢过我啊?”
赵广安一时语塞。
“兄弟拉你一把,助你参加了第三轮公演,”傅澄随手将自己的脱下来的衣服扔进整个宿舍的脏衣篓里,凑到自己兄弟的身边去,“你难道不应该对我感激不尽吗?”
傅澄偏偏是这样自然且轻松的“邀功”,一下子就两人的关系又拉到从前。
赵广安想起最初傅澄不好亲近又臭屁那样儿,免不了嘀咕了几声“都怪傅澄闷葫芦一样,以前什么也不说”。
而傅澄也没打算狡辩。
两人心照不宣,男孩子之间谁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客气话,骂骂咧咧一通过后,两人又结伴而行地来到基地三楼的室内篮球场。
-
这不下楼倒还好,一下楼,傅澄又一次地撞见了阴魂不散的傅奎。
按理说,爆发了这样的舆论,他以为傅奎会收拾起行李走人的,毕竟,他了解傅奎,明白傅奎有多在意那些名誉。
当然,他只在乎他自己的。不然,他根本也不会这样诋毁自己。
今天的傅澄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他并不想要冲突升级,一上来就干脆直白地告诉赵广安,“我一个人能处理好。”
事不过三。
这是傅澄在这一块基地撞见傅奎第三次。
一次是挑衅,使他的好友大半夜从这里被驱赶离开;一次是挑拨,认为事后他的父母只想着撇清关系,对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在舞台上拼尽全力,挽留了自己的朋友;而今天父母为他做的一切,包括舆论的扭转,都论证了傅奎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猜测,毫无根据。
他其实还有些羡慕傅奎的心里承受能力,比如说现在,傅奎能够依旧不该脸色,丝毫不为他所做的事情羞愧难当,毫无退缩之意地站在自己的对面——
“有一对好父母,可真是件好事,不是吗?”
傅澄听着如同上一次千篇一律的质问以及伴随着质问的讥笑声。
但上次一次他尚且需要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避开这个话题,但如今的他却可以正视这个问题了,他毫不避讳父母对他的裨益,“当然。”
“我的父母虽然明面上没有支持我的事业,但他们维护我的名誉,帮助我去实现自我价值和梦想,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作为他们的孩子,我的确很幸运。”说来,傅澄不自觉地回想起今天午后撞破的家庭温馨画面,他说不清楚这种偶遇下作为他们孩子的感受。
但在一个父母关系良好的家庭里生活是多么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那种未曾拥有的温暖一点一点占据着他的心。
傅奎只觉得傅澄脸上的笑容无耻至极。
他真以为傅司渭今天护得住他,日后也能护得住么,傅家日后谁做主的这件事那还不好说呢。
故事还没有走向终点,这家伙怎么会有资格笑如春风的?
可手机又开始新一轮的震动,傅奎来不及想未来的事,眼下,傅澄的得意,粉丝的自乱手脚,以及他家庭的变故,都无时无刻影响着他的判断。
经纪人这个时候不忘添乱,“我的小祖宗啊,你现在不消失一阵子,网上那群人可定要拿你做文章的啊,你不是说好要退出节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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