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项目的具体展览早先便已经陈列在位,也一一地展览在玻璃柜里。
眼下只请人前往观看,留意住自己格外满意的。
再到之后的拍卖会,便能有机会拍得那份先前所钟意的物品。
葛烟按着顺序逛,等到最后才来到画卷这一厅。
她原本今天来的目的便是见见老因奇,顺便再和一些芭蕾界的老师探讨探讨往后的发展。
但她的视线还是被一张画所吸引。
耳边刚好响彻起的,是展厅分会场的讲解员在此详解的声音——
“这幅画卷呢,是匿名画手捐赠送给慈善晚宴的礼物,画功画意了得,还没有正式进入拍卖程序………”
葛烟听着听着,目光竟是凝着要跳入到那画面之中。
夜晚深景。
雾色的烟雾之中,一只鹭鸟栖于生了楹芽的枝桠之上。
那鹭正对于江面,背影独独。
虽然作者的署名是佚名。
也哪怕这幅画并没有任何命名。
但葛烟知晓,一定是他。
这是旁人画不来,且想模仿也模仿不了的画风。
寥寥几笔,简约之中更显意境。
原本此行无心于此,但未曾想到竟是歪打正着了。
葛烟就这么定定地望着这幅画。
视线半分没有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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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晚宴时间稍稍有些久,待到快要凌晨才有了可以散场的迹象。
不知为何,原本葛烟还心心念念要来,想着到时候还要在鄞城逛着待几天,奈何此刻思绪冗杂,脑海里乱得要命。
散会散场后大部分人往侧方的停车场走,推开门遥遥望去,大雪瓢泼般,兜头便往下砸。
这场雪来得厚且重,是没来得及化便堆积起来的惊喜。
历经几小时的堆砌,层层板砖一样的,雪糕状样的积雪就这么覆盖住了整座山庄。
往来的路灯隐着身后的山林,树影间灯光迷离,将雪都衬出几分晕黄的朦胧质感来。
葛烟的心都被这大雪裹住,在即将要化不化的边缘。
胸臆之间也因为这场雪的到来,加之今晚的事,种种叠加在一起,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捱,就这么愣怔在了原地,定定地朝着外景望。
率先打破这份难得宁静的,是从旁侧缓缓穿过来的脚步声。
随着一声熟悉的“葛小姐”,葛烟再回头望去,耿秘书立在她身侧,微微一笑。
“沈总那边说要送你回去,你在这边扭到了,他需要负责。”
又不是因为他而扭,他需要负责什么?
葛烟还没来得及说出声,耿秘书已经伸出手请她,“葛小姐,跟我来吧。”
“………”
想着今晚他带着她……她凝思了一番。
算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回。
只是他不需要留在山庄吗?
直至上了沈鸫言的车,葛烟还在疑惑这件事。
今天他又换了辆车,和以往的稍有不同,葛烟想着要不还是回汾城,刚好也不用他特意开到鄞城的哪里还要再接着返还。
思及此,说了往常的目的地,她朝着那人看过去,“你不待在山庄里,那林老师呢?”
“她留下来。”沈鸫言说着抬手便打开了车厢中央顶上的灯。
那光缓缓地落下来,衬着窗外飞舞的雪景,轻松地拢住他的侧脸。
竟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葛烟一时之间看得稍愣,只平平地哦了声,也没多问。
沈鸫言的车没在停车场那边,车子跨越过主门,很快便驶过山庄的廊檐,朝着山下驶去。
从鄞城的城郊再回到汾城注定是段很长的旅程。
葛烟和他聊了几句后便拿起手机玩了会儿。
她其实有些乏了,但莫名得不想在这个时候睡过去……
雪天路滑,他又要开车,她还是陪着,起码能醒醒神。
手机玩了没多久,旁边的沈鸫言就在这个间隙倏而出了声。
“烟?”
葛烟下意识便转头过去,“嗯?”
………他这是在喊她?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沈鸫言侧眸睇过来一眼,“刚才晚宴上听人这样唤你。”
“不是烟。”葛烟浅浅笑开,随后一字一句告诉他。
“是Yan,Y-a-n,我的英文名。”
“嗯。”沈鸫言应声后,视线幽然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这才复又看向前方,开始驶入盘山公路。
大概是越往山下面走信号越好,车子彻底驶出盘山公路后,复又来到通往大道的小道上。
车载电台也自动接受到信号,播出一段音乐。
缓缓流淌着,听起来很是耳熟。
坐了这么多次,葛烟是第一次听到沈鸫言这里的车载音乐。
应该是上次听完没关,自动载入后便继续往后播放了,所以也不是音乐的开头。
见沈鸫言抬起手似是要摁掉,葛烟视线从手机上收回,连忙制止,“欸欸,这个不用关。”
“很喜欢听这个?”恰好驶入到相对平稳的道路,车子不再跌宕,沈鸫言挑眉看她。
“算是?”葛烟这回话接得格外快,“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芭蕾国际赛时独舞的背景乐,对我来说挺有纪念意义的。”
说到有关自己的职业,她明显来了兴致,“这是什么频道,居然还能放到这种音乐。”
“交响乐演奏团。”
“你还会调这个频道啊?”葛烟明显诧异了。
“偶尔会听。”沈鸫言神态疏散,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
葛烟想起林妘林老师……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既然都提起到人了,葛烟还是不放心,“不过林老师是真的不回汾城了吗?”
“当然。”沈鸫言不知想到什么,很轻很轻地笑了下,“如果你当时还留在那里,她会让你陪,到时走不了的是你。”
经由此话联想起林妘平日里对她的热情……
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要说些什么。
车子在缓缓刮开雪的路上遭遇到了阻碍。
这片小道上的堆雪比起大道化得更慢,而又因为往来车辆少,堆雪在被车轮碾压着往一边堆时,大概是旁侧有山体相怼,堆砌的同时几乎漫到了车前的引擎盖上。
道路劈开前方道路进展甚缓的同时,竟是引得车子在后退且复又前进的档口,就这么慢慢地停了。
车身顿住后,发动机也似是熄火,嗡鸣几声后直接在粗嘎的拖曳声中止住。
“………?”
葛烟转头看向他,面露疑惑。
沈鸫言拧眉,倒不像是着急的模样,他往后随意靠着,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来迎向她的目光,“车子抛锚,没法挂挡。”
“怎么说。”他散漫看向她,“这次好像真的走不了了。”
第29章 [VIP]Butterfly
随着这样的一句落下,不过须臾,车内顶厢的灯光也随着车子的抛锚熄火而骤灭。
窗外扑簌落下的雪敲打着车窗,连带而起的风卷起凛然的呼啸,自车身刮过,发出类似树枝折裂的窸窣声。
视野能触及到的周遭,从前往后乃至左右,往来之间皆是重重叠起的树色。
而周边只显现出沉沉山影,除了将更多的雪吸入并隐匿其中,再也觑不见半点光亮以及人影。
朝着车前挡风的玻璃往外看,层层堆砌的雪还杵在前方,因为灯光的折射而散出近似冰蓝的反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葛烟的错觉,沈鸫言之后再倾身,只随意地又试了几次后。
每回都是稍有响声后便彻底地归于一动不动。
就像是漏了空而瘪下去的气球,再怎么往里注入新鲜的空气,都是无用功。
这场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来得猝不及防且没有防备。
世界好似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葛烟再转头朝着车窗外往远处眺望,这里应该是深山内处,便是很远的天际之上悬挂着的也是浓浓墨色,完全看不清稍远地方的光景。
近处远处接连成了模糊的一片。
“………”
该是怎样的运气才会碰到车子抛锚。
还是在这样倏然而起的大雪天里,一道近乎只有小路的山脚边。
“这下该怎么办?”葛烟的第一反应也是懵了,只好去寻求沈鸫言的意见。
这相当于是卡在了半路上,而被大雪阻隔的地方又很难让人发现。
想要借助过路人的帮忙堪称是天方夜谭。
不过即便是这样隐蔽的小道,只要有通讯,总有办法解决。
她没等沈鸫言看过来,打开手机,刚要准备搜寻怎么叫拖车的办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手机玩久了的缘故,电量格那一栏在划拉屏幕没多久后便显出濒临耗尽的提示。
正红色的极细一条在小方格内闪烁几秒,不过须臾,整个屏幕便暗了下来。
直接保护性关机。
“………”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结局,葛烟盯着屏幕怔忪几秒。
将希冀全然寄托在了沈鸫言身上,她转眼便朝着他看过来,“我手机没电恐怕叫不来什么了,你的呢?”
沈鸫言自车内光亮也灭之后,便没怎么有动作。
此刻听她问,倒也拿出手机,垂首望过去。
屏幕上显现出的光亮淡淡笼着他的眉骨,他面上神情看不清,长指在屏幕上随意地划了划。
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眼见于此,葛烟倒是松了口气。
他的看起来总不像是没电的模样……
不然接下来还真是棘手。
就在葛烟以为沈鸫言那边有了解决的办法,沈鸫言视线掠过中间的昏暗,就这么朝她看过来,挑眉,“我手机没有信号。”
“………?”
葛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信号?”
“嗯,电话拨不出去。”
他说着抬起手,顺势将手机关了,再看过来时眸中恍若凝聚了云雾,叫人看不分明,“也搜不到什么。”
“………”
没有信号的手机宛若板砖,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这一片堪称得是上荒郊野岭,信号时有时无再正常不过,大雪封路,指不定这边附近的电缆都会受到影响。
葛烟倒是没多想,只是最后燃起的希望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扑灭,她也难得放空了思绪。
………在这样前后无人经过的路上,两人是注定要这样干等着吗。
而触及到另一面,如若一直没有信号的话,他们要在车上坐一夜?
一时之间,两厢沉默下去,原先车内还存留有的暖气也一点点地消散。
稍显昏昧的世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裹住两人。
不过晃神的功夫,窗外的雪好像落得更大了。
“把大衣穿好,我开车门。”
———沈鸫言倏地一句将葛烟的吸引力从车挡玻璃上收了回来。
她顺延着左侧望过去,正好迎上他睇过来的视线。
沈鸫言下颌抬了抬,再次示意她将衣领裹紧。
葛烟顿了顿,下意识便伸出指尖将大衣往内卷了卷,再抬起头看过去,沈鸫言已经推开了车门。
他应该是要去前面探路,落下一句“你在车里等着我”后,尾音便被阖上的车门彻底隔离在外。
沈鸫言没走多远,葛烟只等了一小会儿。
人再回来时,身上都携满了自车外带入的凉意。
细看还能觑见他大衣上落有的雪花,在昏暗的夜色间,透着淡淡的晶莹。
葛烟没有细想,轻抬起手,指尖探过去便将他身上靠近脖颈那块儿的雪花给拂开。
相碰的那瞬,冰凉在指尖倏地炸开。
她眼睫紧跟着一颤。
沈鸫言就在这时倏地转眼,目光直直落在她面颊上。
黑暗中其实看不分明他的神情,可葛烟就是莫名被看得脸有些烧,轻声道,“雪化得快……不弄下来你大衣就湿了。”
“知道了。”
沈鸫言应着扬了扬眉,随后只是任由她动作,“你继续。”
听了这话,葛烟动作还是小幅度地窒住。
心想他自己怎么也不紧跟着动动手。
但毕竟是自己开的头,没法就此停下,她也就尽心尽责地将他大衣肩侧落有的雪花全然拂去。
她捱得近,因为还要去拂另半边的雪,有些够不着,便稍稍地侧弯过来。
身子在极为有致的起伏间,拉出极其柔软的弧度。
闷然的车厢内,她身上凝着的那股香缓缓洇开,萦绕着散在空气中。
像是随风散开的蔓沙陀罗,殊香过甚。
沈鸫言视线全程落于前方,只等她再坐好时,才出了声,“前面都是雪路,稍近一点的地方没有人。”
葛烟本来也没对这边附近的一圈抱希望,只是到了这会儿,她到底还是小声地确认了一番,“那车呢……这车真的一点都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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