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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罢。”他给她戴好面具之后，就准备走出小巷。
庄晓蝶快步跟上他，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以前的她会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所以总会落后他半步，现在的她竟然愿意直接走在他的身旁。
祝瑾渊发现了，所以在她靠近的时候，故意垂下负在身后的手，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点了。不仅如此，他还特地放慢了步子，与她的步调一致，用余光观察她走路时先迈的哪一只脚，尽量让自己也和她迈一样的步伐。
“你还没说要什么奖励。”庄晓蝶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祝瑾渊心情大好，喜色染上眉梢，“能亲手为你戴上面具，这就是奖励。”
她不知道，能光明正大地触碰到真实的她，就已经能让他高兴好半天了。
庄晓蝶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小声道：“这算什么奖励……”
无人小巷明明就在市集之中，外头人声鼎沸，喧闹声传来，却显得此处更加安静。
庄晓蝶原以为自己的碎碎念不会被他听到，但身旁的人却停住了脚步。
祝瑾渊站住的同时，庄晓蝶也停了下来，侧身看向他。
祝瑾渊的目光在她的脚尖顿了顿。所以他们的步调是一致的，他停下的时候，她也会为他停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时刻关注着对方。
“所以，晓蝶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得寸进尺了吗？”祝瑾渊抬眼，低下头，眸光落在庄晓蝶的脸上，隔着面具，望进她那双澄澈的眼眸里。
天边月光落入她的眼眸，巷外路过举着篝火的魔族，橘红色的火光短暂映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的白色大袖衫染成了桔色的蝴蝶翅膀。
祝瑾渊与她对视，喉咙发紧。
她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弃械投降，目光自她的眼眸往下移，路过金铜面具耸起的鼻梁，在面具线条弧度堪称完美的唇上停顿了几秒。
庄晓蝶看见他眼底暗藏的欲色，紧张得攥住捏着他衣袖的手，隔着面具咬了咬下唇，这才想起有面具的存在，即便他……他想做点什么，也、也是不行的。
然而，祝瑾渊先她一步移开了视线，转过头去，用左手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自嘲般轻声叹息，不再去看她。
庄晓蝶趁他没再看她，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掌心底下的那颗心脏不断撞击胸膛，她试图安抚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仿佛躲过一劫，但心里又有种奇怪的期待落空感。
她没有细想。
“你想先逛哪里？”祝瑾渊借机转换了话题，将视线放远。
庄晓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巷子外头，市集上人来人往，看着热闹，人也挺多的。
“就……随便看看吧。”她随口说道。
东区的街市由人修主管，市集上多数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修，虽然皮相是人类的模样，却不知道皮相之下是什么。
摆摊的几乎都是魔族，他们就不用戴那劳什子面具了，大声吆喝着，吸引客人的注意。
仰头往上看，头顶飘浮无数灯火，照得街市亮如白昼，整片夜空也被明亮灯火点缀得繁华无比，宁静夜空也变得热闹起来。
前头招揽生意的魔族随手幻化出一条在空中游动，浑身火焰的金色锦鲤。它随着幻术师的手势从众人头顶游过，在吸引来了无数人注意后，升到空中炸开，现出金光闪闪的店铺招牌。
“欢迎各位到小店光临，暝夕节期间，店内所有物品一律九折！”这位魔族店员挥舞着手臂，喜气洋洋的样子，便有不少人迈入他身后的店铺中。
庄晓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奇异的幻术，一边发出惊叹，一边随着流动的人群往前走去。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跟在身边的祝瑾渊，时不时会去看他一眼，确认他在不在。
祝瑾渊对她的在意十分受用，所有心神都在她身上。
她瞧幻术，他便瞧她。
“结缘信笺要伐？在信笺上写下您和心爱之人的名字，就能永结同心喔！”旁边一个竖着冲天辫的小贩吆喝着，声音几乎要淹没在鼎沸人声中，然而他的辫子过于惹眼，也吸引了不少客人。
庄晓蝶也是被他的发型吸引的客人之一，停下了脚步，想起自己这样打量人家不礼貌，又收回视线，顺着他的话看向他手里的物件。
两块小木牌，上方系着红绳。
庄晓蝶看了一眼价钱，竟然要十块上品灵石？！要知道她在小说里定的物价，一块上品灵石就能买到一件不错的低阶法器了。
“不……”她还没说出口，身侧落下阴影。
祝瑾渊：“买了。”
只见他随手抛出十块上品灵石。
冲天辫小贩似乎根本没发现他是魔尊大人，不仅马上给祝瑾渊包起这两块小木牌，还不断推销起了其他物件。
“这同心锁，刻上名字就能让您和您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喔！”
祝瑾渊：“买。”
丢灵石。
庄晓蝶瞪圆了眼睛，视线在祝瑾渊和他丢出的灵石之间转了个来回。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吧？
“这个稍微贵一点，这红绳传说有上古的姻缘神明祝福加持，两端分别系上您和您的意中人食指，无论走到多远都不会分离！”
祝瑾渊狠狠丢出一大袋灵石。
“全要了。”
庄晓蝶：……
冲天辫小贩喜滋滋地捧着祝瑾渊给的灵石，捻了捻八字胡，说道：“见客人心诚，免费赠您一物。”
他打开身后藏着的金匣子，从匣子里拿出两个装着蜡烛的花灯。
“传说，如果一对有缘人能够手捧花灯，一个从东川河的上游走到东川河的下游，一个反方向来走，途中花灯蜡烛不灭，且在途中能够遇到对方，就说明他们情比金坚，受到天道的祝福，无论身处何处，最后都能找到对方，并且和对方结成良缘。”
庄晓蝶心想，这种骗人的传说，不会真有人信吧？
她转头就要跟祝瑾渊说，免费的东西最昂贵，然后就对上了魔尊大人跃跃欲试的眼神。
“东川河不远，而且河道笔直，不会迷路。”祝瑾渊没有明说，但暗示得已经非常明显了。
庄晓蝶默了默，低头瞥向冲天辫小贩手里那一大袋上品灵石，认命般接过其中一盏花灯。
她总不能让他花了大价钱，还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吧。况且，先前他陪她在洇水河玩了这么多次漂流，她奉陪一次又如何？
“东川河是吧？行。我从下游往上走。”庄晓蝶让祝瑾渊给她点亮花灯，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向东川河的下游。
祝瑾渊深深地望着庄晓蝶的背影，开口点破小贩的身份：“金成宜。”
冲天辫小贩掂着灵石的动作一顿，打了个寒颤，在魔尊大人的威压下，不受控地变回了那个金胖子。
他咬咬牙，心疼地把灵石双手奉还给魔尊大人。谁能想到他换个造型招揽客人，反倒把魔尊大人给招来了，果然侥幸心理要不得。好在他会看眼色，配合魔尊大人演好这场戏，应该能功过相抵？
之前祝瑾渊没给金成宜机会在暝夕节赚大钱，他只能趁着魔军还没到正广场，打个时间差，来东市摆摊，赚点小钱，但作为主管财务的大臣不在正广场观看仪式，反倒来这里摆摊，本就是一件出格的事情，分分钟能成为对魔尊大人不敬的由头。
毕竟魔尊自己可以从无聊的仪式跑出来玩，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却不行。这就是成为魔尊的特权。
祝瑾渊用余光扫了金成宜一眼，没接灵石，反倒说：“干得不错。”
金成宜捧着灵石袋子，默默目送魔尊大人朝东川河的下游走去。
他在想，魔尊大人一早看破了他的身份，那么他给自己灵石，一定别有深意，难道是在借机敲打他？
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金成宜意识到，魔尊大人点破了他的身份，却没有点破和那位庄姑娘的关系，只是在借他这个工具变相跟那位庄姑娘暗表心意。
庄晓蝶身处局中或许看不清，但金成宜是局外人，在祝瑾渊砸灵石买下第一个物件的时候，就已经悟出来祝瑾渊是在间接表白，买这东西就是为了与庄晓蝶永结同心，而后他又一步步让庄晓蝶变相承认他们就是“有缘人”，完全拿捏住了庄晓蝶。
金成宜暗暗心惊。
魔尊大人这种对于他人心理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怕，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进不去pc后台，所以这章是手机更新，如果有问题，我睡前会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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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东川河就在东区市集旁边, 走出市集，沿河设立了可供两辆马车并排通行的宽敞大道，或许是为了增添节日的氛围感, 河岸旁边的树上还悬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河里时不时有船只或者小舟划过。
河道看起来笔直, 在河面上设了几道桥梁, 跨过东川河就能抵达主城的中央大道, 顺着中央大道一直走就能前往沧华大殿的正广场观看仪式。
庄晓蝶手里捧着花灯, 从东川河的下游往上走。
她刚走到河边,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既然她配合了祝瑾渊, 是不是就间接承认了她希望他们能够结成良缘？
可是在当时那种气氛，对着祝瑾渊期待的眼神, 她一时间还真忍不下心来拒绝他。
不然要她说什么？直接告诉他说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他是魔尊，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他能不知道这是骗人的把戏吗？他的态度很明确——就算是骗他的也好，他也愿意相信。
这种爱意, 未免有些沉重了。
庄晓蝶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向前方的第一座桥梁。
如果她想要拒绝他的话, 其实现在是个好时机。只要她越过这座桥梁，就很有可能会错过从上游过来找她的祝瑾渊, 如此一来, 她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一切推给这个传说。
你看，是天意如此，我们不会情比金坚, 也不会结成良缘。所以如果我要回家, 我要离开你, 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然而。庄晓蝶犹豫了，她迷茫地站在原地，似乎连自己都不清楚犹豫的原因。
不能利用他人爱意的道德感束缚着她，催促着她，让她趁早拒绝他，推开他，斩断和他的一切可能性。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面对他人告白一样。
但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违背了她的道德观，违背了她的人生信条，踩在她的底线上，蛊惑着她走向另外一个选择。
世界上有那么多不拒绝也不接受的渣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念头一出来，庄晓蝶都惊呆了，忍不住自责她是个坏女人，内心煎熬。
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并不知道这种痛苦，源自于她内心想要对祝瑾渊负责，但又清醒地知道自己属于另一个世界，所以她无法对他负责。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庄晓蝶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后跟着一道身影。
祝瑾渊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河边灯笼的光明明灭灭，将他的身影藏在半明半暗之处，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加之他用了模糊样貌的法术，其他人见了他也记不住他的样貌，周围的人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强大气场，脚步匆匆地从他身边路过。
除了庄晓蝶之外，所有过路人似乎都变成了无脸的移动木头。祝瑾渊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他眼里只有她。
在庄晓蝶停下脚步的时候，祝瑾渊的眸色暗沉，薄唇抿成一线。
“借过借过！”桥梁那头匆匆驶来一辆装载着猛兽的牢车，或许是因为桥上的颠簸，使得牢笼里的猛兽焦躁不安，从伏趴在笼子里变成半卧起身，冲着周围的路人嘶吼，鼻腔喷出粗气。
眼见牢车就要冲着庄晓蝶这边过来，疾风迅猛，庄晓蝶的第一反应是背过身去，用手挡住了花灯里因风摇曳的火烛。
她用掌心和身体护住了小小烛火，却用后背对着危险的猛兽。
魔界的原住民都知道，无论何时，都不能用后背对着猛兽，因为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兽类会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刻，发起致命攻击。
即便猛兽就在牢笼里，也并非百分之百的安全。
但庄晓蝶不知道。她来自于没有战争纷乱的和平年代，在她所生活的现代世界里，猛兽都在动物园里，隔着厚重的防爆玻璃，根本伤不了她。
猛兽比一般的魔族嗅觉更加灵敏，隔着老远就已经嗅到了来自庄晓蝶身上那股区别于魔族的味道，香得它几乎要升天。
它放大的圆瞳紧锁着庄晓蝶这个猎物，身体紧绷，在即将靠近庄晓蝶的时候，后肢蹬地，破开牢车，朝着庄晓蝶高高扬起前爪！
危险就发生在瞬息之间，庄晓蝶听到牢车突然爆开的巨响，猛兽嘶吼的叫声，疾风凌厉地刮起她耳边的流苏坠子，利爪挥动带起的风刃刮断了面具的系带，面具掉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庄晓蝶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危险，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腰间被一双手臂锁住，整个人腾空而起，浮在空中。
她垂下眼眸，看见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红白玉镯在暗夜之中散发着隐隐流光。保护机制一直都在，但是它还没来得及启动，她就已经被人救下了。
她的腰上，与她同样位置的左手手腕，戴着她送给他的手环，表盘心率早已经突破了三位数，不断提醒着主人心率过快，不过它只是闪烁了几下，就因为没电而黑了下去。
危险来临的那一刻，祝瑾渊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他甚至都还没想到庄晓蝶护着花灯意味着什么，就已经冲了出去，将她抱离危险。
紧接着，祝瑾渊右手在空中一握，隔空捏爆了那头巨兽的脑袋，然后抬手一挥，底下那头巨兽就像是被空气弹打飞，撞击在一旁的墙面上，嵌入墙里，被坍塌的砖石灰尘给掩埋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别说当事人了，路人都没反应过来，回神去看的时候，肇事的凶兽已经被埋了。当他们再抬头去寻当事人，更是连影子都不见了。
夜色沉沉，所有景色都在风中变得模糊不清，高悬在天空的月亮也被飘来的浓云给遮挡住了，晕染出一抹淡淡的苍蓝色。
祝瑾渊将庄晓蝶带离了人群，直接闪现到了东川河的上游。
这里远离市集，也远离了中央大道，人迹罕至，只剩一个空空的亭台，孤零零地立在河中。
庄晓蝶背对着祝瑾渊，还保持着一手捧花灯，一手护烛火的动作。
落地之后，腰间的桎梏很快就被对方松开了。
庄晓蝶低头看向花灯里不断摇摆的烛火，用手掌半圈起那一缕火苗，微凉的晚风试图透过她的指缝袭击这缕小火苗，但是在她的保护下，烛火渐渐站直了，而且燃得如此明亮。
可算是没有灭。
庄晓蝶转过身，撞见一双可怕的眼眸。
祝瑾渊的眸子里还藏着未散的狠戾，周身散发着森冷阴郁的气息，压抑的怒气使得他的胸膛不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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