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宁伸手,在白泽满是破碎感的眼神中,丢掉了匕首。
“哐当”
砸进薄薄的雪层,与青石砖相撞。
孙宁宁拿开白泽的手,微微用力就挣脱开了。
她眨眨眼,看着白泽绝望一片的神情,心也跟着揪着疼。
“你最大的仰仗是我爱你。”
“你疯魔、拿无辜的人出气、没有良善心、占有欲强、想要掌控我所有...”
孙宁宁每说一句白泽的缺点,他的睫毛跟着微颤,呼吸渐渐加重。
“可是,也是因为我”
“你不再想着怎么把越国毁了,而是找了个有良善之心,能体恤底层人民辛苦的孙灵均...”
“因为我,你可以忍受我和所有人嬉闹,忍受每隔一天来找我。实际上,每晚都在我睡着后偷偷来看一眼。”
白泽喉结微动,沉寂的眼底泛起了波澜,眼尾早已红了。
“宁宁”
孙宁宁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拍了拍白泽的肩头,拿出手帕,踮起脚。
白泽主动弓下身,低下头。
孙宁宁把他头顶的雪全都轻轻拂去。
“我很生气。”
她忽然冒出这一句话。
白泽红着眼,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不变,怔楞地等待判刑一般看着她。
甜甜的江南软调嗓音再次响起:
“特别生气”
“我不是一件物品,所以你永远无法让我高坐着不动。”
“我有朋友,有祖父,现在还有个弟弟。”
“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出秦王府,我喜欢自由,喜欢冬日的雪山,夏日的太平湖。”
“我”
白泽打断她,立刻伸手将她狠狠搂进怀中。
用力大到孙宁宁的肩膀和手臂都发疼。
“够了够了!”
“都给,宁宁想要什么都给!”
少年人的爱,是雷声滚滚、雨势冥冥;是风声飒飒、云雾融融而眉眼霁明。
是上一句话还在威胁着要一同下地狱,下一句又被拉回边缘,祈求着赏他或明媚或寡淡的爱。
孙宁宁被他抱着一动不动,继续扎刀:
“我还很生气,你放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用你的爱禁锢我,我用我的方法治你。
时光太漫长,红尘裹挟着庸俗的烟火气,总要有人先打破僵局,将刺拔去。
不着急,我教你。
这一世,你不会被抛弃。
白泽抱着不动,嘴里念着:“不放!”
“宁宁朝我撒气便好,不要,不要不见面。”
“求你”
...
我本一人上路。
不曾望月,不曾恋春,不曾惧雷电,唯爱黑夜。
辣喉冰酒、冷漠心跳、萧瑟的雨...
我本可以忍受一切惨寰与凄风徘徊,可以忍受梦魇筑成的黑色心墙。
你为何如烈焰一般闯进来,不管不顾地种下了世间最蛊的毒。
后来。
萧瑟的酒再也无法沉醉,我开始抬头望月。
第130章 不是现在
孙宁宁越挣脱,他抱得越用力。
男人肩宽腿长,弯着腰,双臂箍得很紧,是个十分不舒服的姿势。
他嘴里还在念着:
“宁宁为什么要这般欺负我,我要嫉妒疯了”
“为什么不能只看我一个人?他们都没有我好看,不是吗?”
孙宁宁仰着头,下巴紧紧地搁在他肩处,呼吸洒落在他的颈项间。
她问:“你做了什么让祝卿要故意利用我来气你?”
白泽听着孙宁宁没有波澜的语气,嗓音不带情绪,他只好回答:
“剿了他的老巢,坏了他生意。”
孙宁宁心底在叹气,“所以,是因为我和他逛街,我和他距离近,我和他说笑...这是我的原因,他分明不知道,但你要去找他算账?”
白泽闻言松开了力道。
他主动退开一些,侧过脸,冰凉的吻落在孙宁宁脸颊、眼睛、鼻尖、唇瓣。
“是。”
“宁宁没有错。”
孙宁宁:...
听听,天下病娇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白泽真的是个爱人爱到毫无理智,偏心偏到她把全世界炸了,说不定他还会在旁边鼓掌?
孙宁宁有种白泽是残暴君主,而她是个妖妃的奇怪人设想法。
很可惜,她不是很喜欢这种。
她想要白泽自由、解脱。遵从本心的同时,可以做到知其不可为而约束自己。
茫崖山顶,气温骤降。
雪花越飘越密集,席卷着在半空飞舞。
冰冷的雪花触碰到温热的吻,湿润沁开,又一点点被白泽吮去。
她没有躲开,她还由着他,她还是这么心软...发现这一点后,白泽心里诡异的满足感爬满心间。
他用高大的身躯替孙宁宁挡去了九成的风雪,一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温柔细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回去”
“回去再罚我”
解下自己的大氅,将本就裹成球的孙宁宁包成了粽子。
从飞云手中接过油纸伞,白泽牵过她的手,一手揽进怀里。
孙宁宁沉默着,任由白泽安排。
她不是消气了,也不是因为爱他而忽略他这次发疯一样地针对无辜的九重楼,又伤害了祝卿。
她想给他一个教训。
却不是现在。
“好,回去。”
都以为会避免不了的争吵,没有发生。
以为王妃会说一些让主子失控的话,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淡淡地问了几个问题,没有质问、歇斯底里地语气,没有满眼泪水地控诉主子...
凌霜和飞云都在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
同时真心佩服这样的孙家二小姐。
今日的场景,换做任何望京贵女,怕是不大哭一场,也会害怕地跑了。
这样看来,主子和王妃真是太配了。
凌霜冷着脸,垂着头收拾大殿,心里却在想:
主子貌似被王妃吃的死死的。
以主子的性子,换做平日里,没有冷笑着把那些人杀光,把那个楼主砍断手脚,是不可能的。
自从上回,王妃生了三天的气后,主子貌似...
在人前收敛了?
刚才二小姐不仅没有甜言蜜语安抚主子,还擅自放走了人,一改往日的娇气听话的模样。
当她冷着脸走来时,凌霜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连他都替主子捏了把冷汗。
白泽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在属下心中变成了“惧内”一样的神奇存在。
手下们都认为,即使凌霜这柄“杀人刀”惧内,主子都不可能惧内的。
然而事实打脸非常快。
暗卫眼见日常心狠手辣的主子,上一刻还在暴怒着要折磨人,下一刻就替主母撑伞、提裙摆、拂雪。
怕主母下山累,干脆一手托起主母坐在手臂上,抱在怀里,时不时还要黏上去亲一口?
这...
第131章 拿捏了
孙宁宁被压在马车里亲了个天翻地覆、气喘吁吁。
大约是因为再一次在孙宁宁面前犯了错,被抓了个正着,以为差点要失去了她。
白泽像个虚张声势的落败之兵,就连威胁对方时,手都忍不住颤抖。
深怕她说出那句:好啊,那我们一起死。
还好,她放过了他,又一次。
白泽的一颗心被虐得又酸又疼,又被她纵容的态度,“折磨”地甜的发慌。
深怕等待他的是秋后的问斩,临刑前的美餐。
于是,他捏着她的脖颈细细的吻,吻到一身的霜雪都化完。
拖沓的欲望被厚重的门帘笼住,热气往高了走,不减反增。
他的单手轻拢着孙宁宁的脸,发现她目光怜悯中带着爱意,看上去十分疲惫。
白泽的心跟着刺。
马车平稳行驶中,他亲着她的唇瓣,低声黯哑地开口:
“你教我。”
“教我怎么不在意。”
“都听宁宁的。”
孙宁宁双手顺势环过他的脖子,将自己送上,懒洋洋道:
“先说惩罚”
“首先,阿衍毁了九重楼什么,就双倍奉还回去。”
说完,她低头亲吻他深邃的双眼,浓密的睫毛,又说:
“第二,把孙灵均接到你府上,你亲自带他习文、练武。”
话落,孙宁宁又亲吻他挺直的鼻梁,一点点,细细地描绘。
“三,除开和你有仇之人,可以小惩,不能取人性命。”
将吻移到唇瓣,勾缠着。
将甜腻地只属于她孙宁宁的气息送入。
白泽听着慢悠悠的语速,是三件他一条都不愿意去做的事。
却又被她磨人的亲近而浑身躁动。
空气中蒸腾而上的暧昧、欲望,在狭小的空间内拥挤着、喧嚣着想要突破。
白泽将她抱在腿上,“这就是惩罚?”
他的嗓音黯哑,眼神直勾勾地像一匹蓄力狩猎的狼。
孙宁宁才不怕他。
仗着他的爱,她已然无所畏惧,曾拿捏过“命”的手拂上白泽的脸,抚摸着精致的五官。
感叹小说世界里的男人,颜值真的逆天。
嘴上是调皮的话语:“这只是暂时想到的惩罚,等你去做了,就原谅你这一次。”
“不然...”
抚摸脸庞的手一点点向下。
很快就听到白泽忍耐的闷声溢出,她继续说:
“不然,就不要亲近我,不要和我说话,我也不要看见你。”
微微用力。
“阿衍,你会尊重我的意见,对么?”
这是她认为不过分的要求,她从不奢望他会转变了性子。
白泽微喘,笑了。
笑得卧蚕堆起,双眸漆黑中透出炽热的欲,笑得唇角的弧度邪气勾人。
他此刻笑得就像春风少年郎,打马游街,惹来满楼红袖招。
“对”
“我接受惩罚了”
“所以,宁宁用力些吧”
白泽早知道他的小姑娘与众不同,早知道她的那颗灵魂不是寻常表现的那般乖巧。
可她故意做着一切自己会喜欢的事。
时而甜言蜜语,时而冷淡,时而气急了抓他一把又跑了;偶尔又会刻意捧着他,满足他一切奇异的点。
他是自愿掉进她编织的大网中。
欲望是会杀人的刀,破体,剜骨...白泽反应过来时,已深陷其中。
孙宁宁禁锢他,打碎他,恩赐他。
就像此刻。
第132章 婉婉姐?
祝卿忍着伤痛下了山。
他坐在歇脚的凉亭中,等待属下去找马车。
现在的他看上去十分狼狈。
浑身血迹,脖子淤青,女子发饰散落斜歪,衣裳破开好几个口子...
内力已经消失一大半,再过一个时辰,大约会全部消失。
到时候他就会和一只空桶一样,只是外表看着高大,实则一拳就能废了他。
这就是动用邪术的后果。
他必须回到最安全的地方,七日不能出门。
祝卿全身的血流已经止住,服了最好的内伤丹药。颓废地坐在石凳之上,看着漫天飞扬的雪花。
脑中掠过孙宁宁看他时淡漠冷静的脸。
“哎”
“她眼睛瞎了才喜欢那个狗东西!”
“真他妈晦气!”
今日一动手,祝卿才清楚原先自己想挑战白泽的心态有多好笑。
怎么会有人才十九岁,内力醇厚到比他师傅还强?
他用了几个兵器,白泽都能轻易躲开,预判到他的预判。
白泽最后拿出的那段诡异红色的绳子,怕就是巫族的大术,“红蛊”吧?
如果孙宁宁不来,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掏空内脏,被做成人偶,只剩一个躯壳。任由红绳牵着他行动,听命于主人。
祝卿双手撑着膝盖,又气又无奈。
还痛恨自己为何当初不好好跟着师傅多学几个秘术,非顾着行走江湖,逃课玩闹。
不然今天非要出口恶气!
最好把白泽弄残,成为一个废人,让傻妹妹嫁过去一辈子拿捏他!
祝卿想了想,这也不行。
如果白泽废了,孙宁宁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呵呵”
祝卿笑了。
咽下一口腥甜,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湖蓝绣着团草纹的鞋子。
“婉婉姐!”
“婉婉姐真的是你!你怎么...啊,怎么办怎么办...”
祝卿的三个手下见到小姑娘快急哭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祝卿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正红着眼,直掉眼泪的上官葶。
眉心一跳,心里紧张地一时都忘了开口。
上官葶没想到替祖母送经书到云雾寺来,会倒霉地遇到难得的封寺日,然后又是漫天大雪。
原本要错过凉亭的马车,她就随意看了眼,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凄惨落魄地坐着,垂着头。
“婉婉姐你怎么会...没事吧?我不敢碰你呜呜呜。”
“疼不疼啊婉婉姐,快上我的马车!立刻去看大夫!”
上官葶眼中的孙婉婉,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非人的虐待”,她又心疼又愤怒!
铺天盖地的难受,令她根本没注意到眼前的“姐姐”,胸前一片平坦。
更没想到的是,当姐姐被她扶起时,那个子直接就像一堵小墙似的压了过来。
上官葶着急忙慌地抬头,撞进祝卿尴尬的眼神中。
“婉婉姐,你”
上官葶哑了。
但她眨了眨眼,赶紧先扶着祝卿去她的马车。
三名手下:完了,彻底露馅了。
...
坐到马车上后,温暖立刻包裹了祝卿。
快失去内力的他,冻的浑身僵硬,此时终于舒服一些。
上官葶畏手畏脚地拿着手帕坐在一旁。
她想要上前给婉婉姐擦脸,擦血,只是在看见古怪的婉婉姐,一直低着头,高大的身子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默默咽了下口水。
“婉婉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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