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皙走进病房,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她一来,陈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但是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是和老丈人丈母娘说话,就是摆弄手机,他现在她眼里,怕是连空气都不如。
中年医生忍不住打趣他,“这是谁来了啊,眼睛看得这个紧,再看眼珠子都出来了。”
医生的声音不小,旁边的护士都笑了起来,陶晓皙就算假装听不到,也控制不了脸唰一下红了个透顶。
陈放无所谓,他正愁没个助攻,“我媳妇儿呗,除了我媳妇儿我还能这么瞅谁,我要是这么瞅您,嫂子也不乐意啊。”
陶晓皙暗啐他一声,臭流氓,她爸妈在呢,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都敢说。关键是臭流氓在哪儿都有熟人,进个医院还能有个哥,他跟这位中年医生一看就是认识的。
中年医生笑着啧了他一声,“行了,没啥大问题了,直接去办出院吧,近几天吃饭吃清淡些,别剧烈运动。”
他又说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陶晓皙在备忘录上一一记录下来。陈放凑到陶晓皙身边,看她在写什么。
陶晓皙察觉到他的靠近,收起手机,蹙眉横他,“看什么看。”
陈放接着刚才的话,小声说,“自然是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关心我,我得记在心里。”
陶晓皙后退一步,用同样小的声音回他,“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狗。”
没良心的臭狗。
陈放:……
从医院出来,陶晓皙先把陈放送到了小区门口,又分别去送孟青和陶文永到单位,正好一条路顺下来,陈放怕她送完人不回来,本来想跟着一起送,但是老丈人和丈母娘都说,让他赶紧回家卧床休息,他总不能拧着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话来。
和他预料的一样,她送完人直接去了店里。
陈放洗了个热水澡,打车去公司处理了些积压的事情。胡小乐那边他找了两个看护二十四小时轮流,胡小乐的哥哥那边他也安排了人,胡小乐这种情况,公司肯定要管到底。丰益负责人那边的会面时间改成了明天,这次一定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如果连着放人两次鸽子,估计还没开始他们就彻底出局了。
陈放安排好公司的事情,打车去了陶晓皙的店。山不来,他就去见山。
店里的工人见到陈放,都纷纷停手喊放哥,陈放把手里的饮料和吃的递给他们。
他环顾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你们嫂子呢?””
“嫂子出去了。”阿建笑嘻嘻地接过东西,看到他放哥另一只手里的袋子,忍不住想调侃他老大一句,“放哥,你还喝奶茶呀?”
陈放虚踢了他一脚,“知道你嫂子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去见个朋友。”阿建老实回答。
陈放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后来一想,还是守株待兔的好,他一打电话,没准她就又跑了。
陈放里里外外转了转屋子,眼睛落到墙角放着的一个招牌上,他挑了一个眉,拿起来放在桌子上,招牌是一个兔子的造型,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头大黑狼,店名是《兔子女王与狼》。
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阿建狼吞虎咽下半个汉堡,“哥,嫂子说那个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
“我听嫂子叨叨了一句,说是要换一个店名,要换成什么兔子打狗,额……不对,是兔子打臭狗。老大,我只听过肉包子打狗,什么时候兔子也能和狗对打了,是我太落后了吗,这名字能当店名吗,还是美甲店的店名?”
兔子打……臭狗?
陈放的太阳穴跳了几下。
第26章 ◇
◎他把压轴戏留在晚上◎
陶晓皙一进门就看到店里面杵着一尊黑脸大佛。
“你不在家里休息,跑这儿来干什么?”她扫他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
陈放很想问问她,狗也就狗了,为什么还是臭的。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挑事儿的。
“大夫不都说我没事儿了,老憋着也不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去接她摘下的围巾,陶晓皙避开他的手,胡乱地团了团围巾,塞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布袋包里。
陈放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寂寞地停了半秒,转去拿桌子上的奶茶,把吸管戳进去,递到她手边。
陶晓皙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她接过去,喝了两口,又递了回来,“我不喜欢喝全糖的,太甜了。”
陈放在和陶晓皙相亲之前,都搞不太懂全糖半糖的区别,还是两人见了几次面进了几次奶茶店,陈放才慢慢摸清她的口味,不管是什么奶茶,都得要全糖的,按照她的说法,奶茶这种东西,喝的就是一个甜,怎么齁嗓子怎么来。
陈放接过奶茶,“你之前不都是喝全糖的?”
陶晓皙淡淡地回他,“哦,之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可能是我口味变了吧。”
陈放的太阳穴又跳了一下,他怎么觉得她这句话还含着其他意思。
他将湿漉漉的吸管放到嘴边,漆黑的眸子瞧着她。陶晓皙刚要阻止,他已经把吸管含进了嘴里,漆黑的眸子依然看着她,一口裹下去,奶茶下去了大半,漆黑的眸子还是锁着她,两口裹下去,奶茶就见了底。
“是挺甜的。”他屈指弹了弹空了的奶茶杯,“我下次就全糖半塘无糖各买一杯,不管你口味怎么变,总归能喝到喜欢的。”
按说两个人做了将近小两个月的夫妻,该干的事儿不该干的事儿差不多都干完了。可看到他薄薄的嘴唇裹着刚刚进过她嘴里的吸管,漆黑的眸子困着她,喉结慢慢滚动,奶茶大口咽下,陶晓皙的脸不可避免地红了红。
刚刚的场景在陶晓皙的脑海里分解成了慢动作,一步一步地拆开,又一步一步地连接起来。
简直是太……耍流氓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陶晓皙小声骂他,“流氓。”
陈放冤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一没碰你,二没摸你,我就喝个奶茶,我怎么就流氓了,你这可是诬陷。”
陶晓皙磨牙想咬人,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怎么不去唱戏。
店里面的工人师傅都支棱着耳朵,想听清墙角的那两个人在小声嘀咕啥,阿建的耳朵支棱得尤其高,可支棱半天一句话也没听着,不过阿建可以肯定的是,他放哥肯定是在调戏自己媳妇儿,因为嫂子的脸越来越红了,都快要赶上街对面刚刚高高挂起的那对红灯笼。
陈放调戏媳妇儿调戏得正起劲,手机嗡一声响起,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来电人是周莺,两个人离得这样近,陶晓皙自然也能看到,她转身要走,陈放及时拽住人,半揽半拉把人带到了隔壁一个没人的小屋子里。
他接通了手机,同时按下了免提,“莺姐,怎么了?”
周莺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这辈子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姐。”
陈放看着陶晓皙,“我这不是随晓皙吗,她叫你莺莺姐,我不得随她叫你一声姐,结了婚就得妇唱夫随。”
周莺嗤了他一声,“还妇唱夫随,人晓皙乖乖巧巧的,叫我一声莺莺姐,好听又让人舒坦,你叫我一声姐,我噩梦得做半宿。不过这事儿我得告诉老周,他知道你叫我姐,指定得乐死。行了,不跟你贫了,明天跟丰益那边的碰面不用去市里了,他们要来我们这儿再实地看一下场址。”
陈放回,“我知道了,那我让人重新安排吃饭的地方。”
正事儿说完,周莺刚要挂电话,又想起什么,“你转告邱廷宇,别再一个劲儿用别的号码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接的,我都和他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弟弟,相比小鲜肉,我更喜欢老帮菜,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陈放把玩着陶晓皙的手,回周莺,“我和邱廷宇也不怎么联系啊,你俩的事儿,我不参与。回头邱廷宇再真成了我和晓皙的姐夫,那我不成了里外不是人的那一个,有什么话你自己跟他说。”
“啧,你个乌鸦嘴。算了,我也指不上你。”周莺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陈放捏捏陶晓皙的拇指,又捏捏她的食指,“你看,邱廷宇喜欢姐姐,周莺喜欢老帮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冤家,没准他俩最后真能成。”他把她的五个手指都捏了一遍,最后大手又把那个柔软的小手拢到掌心,轻轻捏了捏,“我仔细想了一下咱们这个误会的起源,我一直都直呼周莺大名叫习惯了,我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可能在你这儿听起来就会多了点儿什么,我以后随你也管她叫姐,这样距离不就拉开了,我反正和你是一国的。”
陶晓皙该说他很会抓问题的关键点吗,如果要说他和周莺之间,最让她不舒服的一点就是他一口一个周莺地叫,她有多喜欢他叫她陶晓皙就有多不喜欢他叫莺莺姐周莺,一个称呼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陶晓皙抽出自己的手,眼底多了些活泛气,不过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随便你啊,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希望邱廷宇和莺莺姐成。”
陈放不是希望邱廷宇和周莺成,他是希望邱廷宇随便和谁成了都行,只要别再单着身在她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当然这话不能和她说。
陈放捏不到手了,就去捏她的耳朵,“他俩成了,我们随份子随一份就行,多好,省钱。”
……
陈放看她没抗拒他捏她的耳朵,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一下,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乱叫声,陈放探头出去看,眼神在骂人,叫什么叫啊,他哄媳妇儿哄到正关键的时候。
阿建哭丧着一张脸,真不是他没眼色,实在是太吓人,“放哥,嫂子这个黑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这里面有东西一直在动。”
陶晓皙从小屋走出来,回阿建,“是鱼,我刚去旁边菜市场买了两条鱼。”
“鱼啊,”阿建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我还以为是什么。”
其他工人一起哄笑阿建,胆子比个老鼠还不如,一条活鱼就能给吓成这样,还是不是个老爷们。
阿建被笑得脸红脖子粗,黑黝黝的汉子成了枣糖色。
陶晓皙眼角弯下来,她没想到虎背熊腰的阿建,胆子竟然这么小。
陈放看着自家媳妇儿这两天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笑,琢磨着回到家自己要不要也装一回胆子小,被条鱼给吓得一蹦三尺高。
陶晓皙把地上的那个黑袋子提到了里面的小屋,安抚阿建,“好了,你看不到了,这下不用再怕了。”
阿建枣糖色的一张脸直接成了紫红,他是害怕,但也没害怕到这种地步。
陶晓筱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棉花糖,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紫红色的阿建,“阿建,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旁边有个人冒出头来刚要说,阿建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回陶晓筱的话,“可能是给热的。”
陶晓筱咬一口棉花糖,把冰糖葫芦递给陶晓皙,“你火力好壮啊,这么冷的天,还能热成这样。”
阿建紫红的一张脸又成了黑红。
屋里的笑声更大了些,陶晓皙也不禁笑出了声。
陈放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勾勾她的手指,凑到她身边,“鱼是不是专门买来给我补身体吃的,嗯?”
他想起来,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丈母娘和她说了一堆补脑震荡的食物,其中就有鱼。
陶晓皙回头看了他一眼,敛了嘴角的笑,回他,“是买来做给狗吃的。”
陈放:……
他是逃不掉狗的命运了是吗。
陈放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他待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哄媳妇儿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可能也哄不下来,最重要的是白天哄的效果没有夜晚好,他把压轴戏留在晚上,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更何况他们这也不算吵架,和起来应该会更快。
走之前,他就着陶晓皙的手,吃了一颗她的冰糖葫芦,“咱们晚上家里见。”
陶晓皙怒视他,见个鬼。
陈放走后没多久,陶晓皙也就回家了,她回去有活儿要干,前辈那边又给她发过来了一个新项目,时间比较紧,时间紧的活儿钱给的都多,她喜欢给钱多的。
她开车回到家,发现一楼小院里晾出了衣服,这是老太太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回。陶晓皙三步两步进了楼道,敲开了一楼的门。
“奶奶,您怎么今天回了?不是说后天我去接您?”陶晓皙进门就给了颜秋芳一个拥抱。
颜秋芳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她儿子正好开车来城里,我就一道回来了,省得你们再折腾一趟。”
老太太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你这是买的什么,鱼?”
“嗯,鱼,我想--”陶晓皙顿了一下,改口说道,“陈放想吃鱼了,我就买了两条回来。”
“那正好,我晚上给你们做,我刚还在想晚上吃什么,”颜秋芳接过她的袋子,“快去洗手,我给带回来了好多好吃的。”
何止是好多,茶几上都快摆满了。炒花生,核桃,冻梨,黄澄澄的柿子饼,还有红艳艳水灵灵的一大箱草莓。
陶晓皙先拿了一个柿子饼,一口咬下去,直接甜到了心窝里。
“奶,您也太厉害了,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回来。”
颜秋芳把刚洗出来的草莓放到茶几上,“乡下自家种的东西,别的不说,肯定不会乱打农药什么的,这草莓是我今天早晨才从大棚里摘的,我知道你爱吃,就多带了些回来。”
陶晓皙递了一个大草莓到老太太嘴边,“奶奶,您对我真好。”
颜秋芳把草莓吃下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和陈放就是奶奶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在奶奶这儿,你排第一,他排第二,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和奶奶说,你看奶奶不揍他。”
陶晓皙又把一颗草莓喂到了老太太嘴里,委屈巴巴地道,“奶奶,您不在的这几天他就欺负我了,他老叫我小矮子,还仗着个子高拍我的头,他回来您得帮我揍他。”
颜秋芳急了,“这个死孩子,你看他回来奶奶不拿鞋底子抽他,你这个个头儿,他还叫你小矮子,那我这个老太婆在他眼里不成了矮墩子。”
老太太比陶晓皙要矮半个头,陶晓皙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只想着随便找个由头告陈放的状,也没有往深了想,她可没有说老太太矮的意思。
陈放走到家门口看到一楼的灯亮着,还以为是陶晓皙这气生得要和他分房睡了,他打开门,一进去,鞋还没换,小老太太举着鸡毛掸子就从厨房出来了,照着他的背就打了几下。
“你个子高你了不起啊,跟个大树桩子一样,你以后再叫晓皙小矮子,再拍她的头,你看我怎么揍你。”
陈放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什么时候叫过她小矮子了,直到对上陶晓皙的眼睛。
她站在不远处,往嘴里扔了一颗草莓,细嚼慢咽地吃完,冲他眯眼笑了笑,弯成月牙的眼睛里只流露出了两个字,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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