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榆听见下雨声,着急地走了出来,看见她已经到家后才放心一笑,拉过她的手进去,“怎么站在门口发呆?没淋着吧?这场雨说下就下……”
叫她意外的是,这个点,沈清悠竟然也在家。穿着休闲,正窝在沙发上刷手机,看起来也不像是刚回来。逢夕随口问说:“今天没去忙呀?”
沈清悠抬头朝她笑了笑:“回来啦?没,最近都没去。”
“为什么?”
说到这,沈清悠的面上浮现了些无奈:“身体不太舒服。”
戚榆满面忧愁,跟着叹道:“悠悠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们夫妻很是担心,她夜里也都要去看上两眼才能放心。
这是悠悠的老毛病,也是他们多年的心病了,这些无奈和担忧他们甚至都已经熟悉。
逢夕愣了下。沈清悠的心脏问题是很多年的事情了,但从戚榆的脸色来看,这次可能会比较严重些?她多关心了声:“要紧吗?”
“会有一点。”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戚榆和沈经垣本来也打算和她说的,只是不急在这会,孩子工作了一天,刚回来呢,饭都还没吃,“先吃饭吧,待会饭菜凉了,吃完饭我们再说。”
她让阿姨去喊其他人下楼来。
沈清悠搁下手机,走过来挽住逢夕的手往餐厅走,笑吟吟的作亲昵状:“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我都等不及啦。”
逢夕也没有抗拒,由她牵着。
而也如她引逢夕回家时所说的那般,戚榆亲自下厨,做了很多她们喜欢吃的菜。
逢夕其实没有很在意这个,她不管在哪里,即使是她一个人生活,也不会缺她想吃的东西。只不过,她的眼中映出沈清悠娇俏的笑颜,恍惚地想,可能这也是沈经垣和爸妈会更疼惜沈清悠的原因?
——有时候并不见得沈清悠真就多喜欢什么,可是不管想不想,她的嘴上起码是甜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又娇又柔的女儿,也没有人会忍住不去疼爱这样的女儿。
可是她不会。
林爸林妈很少哄她,很少对她表达爱意,他们希望她成为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孩。
软一点的话……有点难。尤其是当她已经习惯了在他们面前是这个样子。
倒是在宋卿时面前,她自然而然的好像就可以做到。
逢夕追究着原因。归根究底,大抵还是因为她的心门对沈家人打开得并不算多吧?
她心里有隔阂,也有障碍。
沈经垣和沈昼刚才在书房谈事情,沈清鹤也在房间,陆陆续续的全都下来了。
看见两个女儿都在,沈经垣心情显然很好,也没有去坐原来的主位,而是随手拉开逢夕身边的椅子就坐了下来。
逢夕打开餐巾的动作微顿,她觉得好像有点异样。但是她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总觉得今天……有些奇怪。
人都到齐了,沈经垣示意可以开饭了。他用公筷给逢夕夹了两块排骨,亲和随意道:“妈妈做这个很好吃,夕夕多吃点。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忙,但还是身体最重要,几天没见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没,应该是错觉。”
见她吃得香,沈经垣笑了笑,看孩子吃东西很有幸福感,他喜欢看,“还是多住家里好,能让阿姨每天煲个汤给你养养。”
逢夕小口地咬着排骨,时而回应一下。
今天落在她身上的关注度似乎有点多。
好在,很快沈经垣就问起了别的事情,注意力轮到了沈清鹤那边:“这个月才过去几天?零花钱又光了?”
沈清鹤硬着头皮反抗:“这个月天数本来就多一点。再说了,我的零花钱真的垫底好不好,我觉得应该涨一点!”
家里四个孩子,沈昼已经不用父母发放零花钱,早就实现独立。沈清悠和逢夕的零花钱则向来都是他的两倍。
爸妈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得奉行古人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穷养儿富养女。女孩子需要花钱的地方比较多,家里条件又不差,不能紧了她们花销。
其实沈家这样的人家,他的零花钱虽然没有姐姐多,但也少不到哪去,只是沈小少爷大手大脚惯了,每次都会花超。
他两个姐姐零花钱比他多了一倍,可她们花的都不多,剩得绰绰有余,所以他强烈认为这种分配实在不合理。
可惜抗议无效。
每次都以他的愤愤不平告终。
沈经垣就是故意想收收他那些坏习惯,别说补给了,能不在现有的基础上减掉就不错了。
父子俩几个回合下来,沈清鹤就赶紧闭上了嘴,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们说起这个,逢夕也想起来,自己刚脱离校园,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商量这个事。她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她也可以独立了。
在说话前,她恍惚了下。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她都没有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实现。
她想要的独立,现在不就已经掌握在她手中了吗?
逢夕也开口说:“爸爸,妈妈,我也毕业了,以后我这边的零花钱你们就不用发了,我现在也有收入了,可以养活自己。”
闻言,沈清悠也望来一眼。
她和逢夕是一届的,毕业以后,她也还在收着父母发的零花钱。金额不小,加上收入,能够叫她的手头宽裕且阔绰。
逢夕刚刚说的话,她甚至都没有想过。
收了二十几年的零花钱,早就成了习惯,压根就没想过停。
她低头吃着碗中的青菜,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戚榆有些着急:“哎,你才毕业多久呢?多的是要花钱的地方,这个没事儿,爸爸妈妈乐意给。再说了,搞这个工作室你花了不少钱吧?正是手头紧的时候呢,就当是爸爸妈妈给你补助。”
沈清鹤挠挠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带起的后果。
沈昼也跟着劝,笑道:“不着急这个。你不让他们给他们心里反而不踏实。”
逢夕却是很坚持,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早的时候就不想要了。但她没有说这些,只是笑了笑,故作轻松态:“缺的时候我会跟你们说的,现在工作室运营得很好,我已经可以自食其力啦。”
儿女可以自食其力自然是好事情,也是父母很乐意看到的事情。
只是,戚榆心里觉得很是不安。再想到他们预备待会和逢夕说的话,她心里的不安更甚,甚至开始犹豫起待会的事情要不还是……
沈经垣嘴上是答应了逢夕,但实际上却还是准备继续打。而且他们其实每次都会给逢夕多打一点,因为她大学四年经常住校,在外面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他们怕她不够花,也不想她省着。
这孩子的性格他们也了解,就算不够花她恐怕也不会找他们。所以他们索性多打点,心里才放心。
吃完饭后,一家人都去客厅。逢夕想了想,也跟着一起去,想陪他们一会,没有立即回房间。
沈清悠喊她回来的那些话,有触动到她。戚榆的一些细节动作,也时常会令她感到难过。
在这些面前,她始终没有办法太狠心。
一开始她以为也就是简单的饭后聊聊天,在发现戚榆欲言又止的神色后,她才意识到他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逢夕心下按下猜测,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喝,静静等待着他们开口。
戚榆刚才就犹豫了,她想和丈夫商量一下,要不改个主意?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她欲言又止地与沈经垣对视一眼,拉了拉他的手。
沈经垣大抵能懂她的顾虑。
可是这些事情都已经敲定,什么都安排好了,现在还想变动,难免费时误事。时间紧张,不容他们再瞎耽搁。他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自己来说。
沈经垣很喜欢喝茶,饭后自然而然地就泡上了。他泡好,逢夕就接过来喝。看见逢夕喝完,他提着公道杯给她又倒上。
逢夕觉得,应该是到时候了。她一扫屋里其他人,心中大概就有了底——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他们应该都知道,就只剩自己不知了。
这倒是叫她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事了。
果然,下一秒,她听得沈经垣开口唤她:“夕夕啊,有个事儿……”
她指尖微微收力,捏紧茶杯,看向沈经垣:“嗯?”
女孩目光澄澈温和,对上她视线的时候,沈经垣也感受到了妻子难言的为难。
沈清悠垂眸坐着,很静谧的感觉。
她像个不掺其中的局外人,但逢夕知道,他们要说的事情应该是与她有关。
外面的雨如她下午所料的那般下得很大,她听见了传进来的雷雨声,大雨狠狠砸落在地,噼里啪啦,像是有力的子弹穿孔。
暴雨摧花,这场雨一下,外面院子里的粉山茶应该要被打落不少。
沈经垣终于措辞完了,也终于犹豫完了,他说:“悠悠这段时间心脏很不好,经常疼,情况比以前要严重。我们带她做了很多检查,还拜访了一位刚进修完毕回到北城的心内科专家,只是情况确实不大理想。好在,在这位医生的建议下,我们联系到了国外的一位泰斗级别的心内科老专家。”
戚榆就坐在他旁边,跟着扯唇笑了笑,一直望着逢夕。
逢夕等待他的下文,“然后呢?”
“我跟你妈妈准备带悠悠去治病。你哥哥也跟着去搭把手,然后那个清鹤嘛,他也不放心,就准备和学校请个假,跟着一起去,等去那里安顿好了他再自己先回来。”沈经垣强行扯扯唇,越往下说,越觉得说不太下去,“那个,夕夕,你呢?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你去那边玩一下,旅游一下。”
全家都出动了,都走掉了,他实在汗颜,所以补上了最后一句。是邀请,也是为尴尬作缓。
逢夕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看了眼沈清鹤,上次他们举家离开,起码还有沈清鹤和她一起留在家里,这次……倒是连他也不留下了,全都要走。
也是,他长大了,不会添乱,对自己的行迹也拥有了决定权。这次他主动要去,自然是可以去。
而他和沈清悠感情向来好,她去看病,他肯定放心不下,要跟着去也是意料之中。
她问:“要去多久?”
沈经垣笑说:“顺利的话,做完手术再恢复一下,一两个月应该够,要是比较麻烦的话,可能要有三四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不过,公司走不开,沈昼顶多一个多月就会回来,清鹤也是,他请假去的,最多半个月我就会让他回来。”
到时候主要是他和妻子在那边陪着和照顾着。
如果一两个月就能回来还好,如果要用上半年,那确实是太久了。况且,他和妻子都陪在清悠身边,却叫夕夕自己留在北城,他也实在是舍不得。
戚榆已经犹豫了,还有些后悔。她想说换个安排吧,她可以两边跑,这里待几天那里待几天,两个女儿她都舍不得。
逢夕微蹙了下眉,低眸看着杯中的茶汤。
这个时间比她所想的要长,短则几月,长达半年。沈家事情很多,生意、交际、应酬,多的是事情。可他们也可以眼都不眨的就为沈清悠腾出半年的时间。他们对沈清悠满心慈爱,满腔爱护,不亲自去照顾又怎么会放心呢?
好熟悉的场景,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
当年,沈经垣抱着沈清悠回家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但他脚步匆匆,一眼也没有看过她。
他们其实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只是通知她一下而已,对她的邀请也不过只是客套之语。
她什么都明白。
可是清醒的人也最痛苦。
她淡淡地扯了下唇,有些嘲意:“挺好,是好事。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她淡淡地推脱掉客套的邀请,随后看向沈清悠,在沈清悠有些惶然的目光中,微微一笑:“祝你手术顺利,早日康复。”
戚榆感觉得出她若有若无的疏离,她好像在向他们昭示着什么。
戚榆的不安越来越重,她说:“夕夕,妈妈不放心你,赵姨会留在家里,然后我……”
她刚准备说自己也会飞回来,可是声音被逢夕打断,“不用,赵姨也一起去吧,她照顾得比较好,有她在不是比较方便吗?”
“是这样,但她在家里照顾你妈妈才放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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