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玩得不晚,不多时,宋卿时送逢夕回家。
今晚他滴酒未沾,可以开车。倒是逢夕,试了好几款那边的新酒,脸颊微红,如打了恰到好处的腮红,更是昳丽如海棠花瓣。
黑色的迈巴赫于北城的道路上飞驰,今晚道路畅通无阻。
逢夕开着车窗在吹风,手肘倚在上边,眼睛也瞥着窗外,看得出来闲适惬意。
“阿夭。”
逢夕听见他唤自己,回眸看去,嘴角还轻勾着,眼底也还布着舒适的浅淡笑痕:“嗯?”
思忖已久,迟疑已久。最终他平静地问出:“有谈男朋友吗?”
“嗯?”许是这个问题和他本人一点也不搭,以至于逢夕听见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听力,确认性地溢出一声疑问的口语。随后又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记忆里,他关心的很多,从学习到实习,从工作到生活,很多领域的空白都是由他亲自填上,但是他还没有问过她的感情私事。
她眸光晶亮,看着他的侧颜。明明生得这样好看,却很少笑,好像染着清霜。
夜风习习,从窗外打入,有几分清凉。
“刚才程骁问的,他问了以后,我发现我好像也不知道。”
他的解释听起来有几分轻松的温和,就好像只是正常谈论与说话。
逢夕收回眼神,又寥寥地看向窗外,让微风轻抚脸颊。
“现在没有。”她语气轻松。
宋卿时分出一个眼神看了她一眼,看到的已是她的后脑勺。
答得含糊笼统,但好像也算是回答。
他握着方向盘,专注看着前方的路。
等了一会也没再等到他的声音,逢夕才确定他们的这个问答算是结束。
嗯?竟然也无别的好奇么。
她笑了笑,又吹了会儿风后,忽然转身回眸,主动挑起一个话题:“昨天在家里吃饭时听说了一件事。”
他问:“什么事?”
“大哥……要联姻的事情。”她略微一顿。
宋卿时自然是知晓这件事,“嗯,和荆家。”
荆家,荆茉。
她昨天听说了,而且她也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不,这不是重点。
也不是她想要说的。
她掐着手心,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问出了一个蛰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要……”
她有些艰涩地问,主要是为了勉力去伪装平静淡然。她补充,给出自己会这么问的原因:“毕竟你只比大哥小了几个月。既然都轮到他了,那你是不是也……”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宋卿时意外她会提起这个话题,稍一顿后,也给出了回答:“不急。”
不急?
逢夕不信,怎么会不急?
宋昱时的婚事一定完,整个宋家的注意力就轮到他身上了,现在提起,不仅不是不急,她觉得还迫在眉睫。
她突然安静。
但宋卿时一瞥她,嘴角轻勾起——她的满眼都写着不信。
“真的,还没到这个地步。先等他的事情办完。”
逢夕问说:“那,你以后也会联姻吗?”
红灯,车停。
他的手靠在窗上,腕上的手表在霓虹照射下泛着流光,手指修长,随意搭在脸上,声音里隐有笑意,“不要想这么多。”
“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连个正当理由都找不出来。
她深吸口气,“只是担心哪天你直接带着个人来到我面前,让我喊嫂子。”
他笑,“不会这么莽撞。”
逢夕手心里满是指甲掐痕。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她问得小心翼翼。
她挠了下鼻尖。
想问的都问了,但是想知道的一样都没能知道。
到家了。
逢夕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被他叫住,听见他轻扬的声音:“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逢夕身体一僵,笑意也僵住。
怎么突然翻起这个账来……她还以为他没在意这个呢,由她偷拍也就偷拍了。
看看?
“不行不行!”像是怕被他逮住,不给看就不让她走,她飞快地拉开车门跑走:“没拍什么!我回去了,拜拜。”
他低笑出声。
逢夕见他没有追上来才松口气。点开相册看了眼——她对自己的技术还挺满意。今晚这波不亏。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头给宋诗谙发着消息。
先用一个表情包试探性地出场。
宋诗谙闲闲道:【嗯?】
逢夕垂下长睫,在眼睑处落出小片阴影,于淡白的月色中,有几分纯欲:【想知道一个事情……亲爱的谙谙可以帮我吗?】
宋诗谙摸摸耳垂,警告自己不能被温柔攻陷:【你先说是什么事!】
逢夕微仰头回想着昨晚,任由月色打在面上,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予以确定之后,她发出了消息:【以后你哥哥也会联姻吗?】
宋诗谙:【啊?】
她没从宋昱时的事情联想过来过,逢夕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不知道哎……】
她挠挠头,问:【你想知道吗?】
不想的话,她就不会出现了。
逢夕:【想。】
一个字。
剖白了少女最直白的心事。
宋诗谙从床上蹦起:【我去我妈那儿试探一下!】
逢夕咬着唇瓣:【我想知道,有联姻人选了吗?】
宋诗谙:【明白,交在我身上!】
逢夕犹豫了下:【谙谙……】
宋诗谙领会得非常快:【只有我知道。】
她笑了下。放心地收起手机。
步伐轻快起来。
如果要联姻,那能不能是沈家?
如果要有一个联姻对象,那能不能是她?
逢夕对沈家归属感不强,她很少自愿地将自己归进沈家人的范畴。
然而这一次,她很功利化地想归属一次。
或许自私,或许卑劣。
她迈上台阶,走进家门。
并不知,那辆黑色迈巴赫在门口停留了很久。
车窗中探出一只夹着烟的手,一点猩红,在这夜里燃动。
-
戚榆和沈昼、沈清悠在厅里说话,只不过看起来聊天似乎不太愉快。
戚榆摁着太阳穴,见到逢夕回来,面上才稍微缓和,“宝贝,回来啦?”
她朝逢夕伸手,意为召唤。
或许是刚刚心里的那些想法,叫她对这里多了几分歉意,稍微一顿后,仍是走了过去,将手递进戚榆手中。
戚榆与她诉道:“正在头疼你大哥的事情呢,他要是有我们夕夕一半的乖,我都不至于这么头疼。”
沈昼投来无可奈何的眼神。
逢夕知道,这是又在催婚了。
她以往对这种事情都不会发表意见或者看法,但是今天突然想说几句,“妈妈,缘分强求不来,您心急也没用的,还不如放宽心,给大哥一点时间,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来了呢?”
沈昼和沈清悠纷纷侧目。
连戚榆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逢夕在戚榆眼里是有一定地位的,她说的话自然也是。她这么一说,戚榆愣了下后,很给面子地摆手道:“听我们夕夕的,不管他了。”
不管以后催不催,反正今天不理他了。
这变化突然得沈昼都没反应过来。他愕然挑眉,总觉得今天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戚榆已经没心思理他了,搂着逢夕的肩膀问她昨晚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她是希望女儿多在家里住的,也希望多和女儿在一起。但是逢夕喜欢去宋家,她也没有办法。
沈清悠刚才还在安抚着戚榆的怒意,一下子就没了可施展之地。
她笑了笑,探头同逢夕说:“夕夕,我有个事情想拜托你哎。”
“什么?”
“过两天就是我们在北城的演出,我想请你到时候去帮我拍照可以吗?这对我很有意义。”她无奈地笑了下说,“我本来想通过拾月工作室预约一下的,但是根本预约不上,我就想着说,能不能走个后门。”
她有些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双手合十抵在下颚处,作拜托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这不是什么大事,逢夕问了下时间后,觉得没问题就点了头,“可以的,到时候我过去。”
沈清悠太高兴了,双眼一亮,“太好了!太谢谢了,我太高兴了,那我等你照片!”
逢夕笑笑,点头,“没问题。”
见她们关系这样好,戚榆笑眯眯的,很是开心,和逢夕说:“到时候我们也会去,一起给清悠捧场。”
时间已晚,没说多会儿话,就各自休息去了。
沈清悠和逢夕一道走,挽着她的手,诉说着欢喜,“我太开心了,夕夕,你现在的预约太难了,还好我可以走后门。”
一句话里,又是捧她又是谦逊,很难让人觉得不舒服。逢夕觉得这是一种高级的说话艺术。
说完话后,沈清悠又问:“你今天怎么突然帮大哥说话啦?你把他解救出来,你没看他都惊讶坏了。”
逢夕双手插在兜里,“怎么了吗?”
“也没有,就是觉得那些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联想到我可能很快也会面临这一天吧。”
沈清悠一下子就理解了,了然地点头表示认同:“确实哎。”
催婚这种事情,虽迟但到。谁能保证她们就不会有这一天呢?救大哥,其实也是在救未来的自己嘛。
逢夕笑了笑,正好走到二楼了,“晚安,早点睡。”
“嗯嗯,晚安。”
逢夕走上三楼。
其实刚刚那个是借口。
她今晚会说这个,是因为联想到了宋昱时的事情,联想到了宋卿时。
她眉目一片澄净,在这夜里,显得格外静谧安宁。
第8章 潮热
逢夕第二天真有拍摄。
是个大单子,有四五个模特要拍。
她和姜暮雨还有工作室的两个伙伴都会到场,一起拍摄。
忙活了一个下午,逢夕话少,但嗓子也喊得发干,拍摄结束后,她走到休息区,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站在姜暮雨身边看她处理相片。
工作室原本有三个员工,有个女生今天请了假,她随口问说:“桃子今天请的什么假?”
姜暮雨专注在相片上,“跟男朋友吵架了,在处理感情问题呢。”
“嗯?”她的兴趣被勾起三分。
接着她就听着姜暮雨与她详讲了桃子和男朋友的一系列情感纠纷。
逢夕笑:“你怎么这么专业。”
“当然,我可是情感大师。”姜暮雨得意道。
逢夕若有所思,盖上矿泉水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抵着下巴。
姜暮雨还在专心工作,逢夕佯装无意地问了个问题:“你说,如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没有察觉,也没有反应,这是为什么呢?”
换作平时,姜暮雨一定是要刨根究底地问个清楚,问问这是什么情况,且一眼看穿这“一个人”是谁。只不过嘛,今天她忙着呢,压根没过脑,随口就答了:“这还用问么,就是不喜欢呗。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回应就等同于拒绝。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儿了,万事不用说得太清楚,不然面上过不去。”
逢夕的心一灰,茫然地眨了两下眼。
她的指尖收紧,下意识捏紧瓶身。矿泉水被她一口气喝了大半,这么一捏,瓶子直接瘪下去。
……是么?
没有回应,就是拒绝了。
哪能真说清呢?说清了以后,面上岂不是过不去么,妨碍以后的相处。
她其实也不是不懂。
被确切地点出来以后,才摁灭她心底最后一息侥幸的火苗。
逢夕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瓶身,若有所思。她在想着,他们这个到底算不算是这种情况?
-
拾月工作室最近订单如雪花一样飘来,收入也很可观。
一开始创办工作室的时候,逢夕其实还蛮担心能不能运营下去的,担心她和姜暮雨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直到最近的几笔收入打进来,她才彻底放心,不必再去担心这个问题——运营下去是肯定没问题了,还可以等着它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和姜暮雨的创业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再接段时间的单子,成本就能收回来了。
——现在情况就和沈清悠说的一样,预约基本上全满了,已经排到了两个月后。
那天将她送回沈家后,宋卿时就出差去了,她一连好几天没看见他。而他出差的这段时间,她正好忙于工作。
一周的时间转眼即逝。
逢夕忙完一个拍摄,看眼腕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下赶去北城大剧院。
今晚是沈清悠的演出,她答应了给她拍照。
沈清悠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小有名气,近一年来全身心投入演出后,更是名声大噪。今晚的演出很受欢迎,逢夕还没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了人群的拥挤感。一进去,扫了一眼,也确实发现座无虚席。
她看眼自己手里的票,别看沈清悠给出的时候很干脆,今晚这演出恐怕是一票难求。
找到沈家人后,她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等待演出开始。
他们的位置在第二排,后面的观众坐席基本上也都坐满了,倒是第一排,竟是都还空着。
逢夕观察到后,多看了一眼。
耳边都是沈清鹤的声音,“待会我用手机拍,拍个视频,把她的表演全程都录下来,回头给她看。”
他总是很贴心。沈清悠会喜欢这个视频的,紧张地检查一遍有无错漏,再欣赏一遍表现。
逢夕摁着手机,百无聊赖。要是沈清悠没有请她拍摄,只是请她来看的话,那她大抵是会婉拒,不会出现在这里。
临近开场的时候,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逢夕没有抬头,依然玩着手机。
直到沈清鹤说了一声:“咦,卿时哥也来了?”
她顿了一下,倏然抬眸。
果然看见,一群身着正装的人以他为首,将他簇拥其中,他们正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从上到下都是肉眼可见的考究。满身的矜贵之气,给人很深层度的距离感。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晚也来看演出吗?
他们阵仗大,又这么正式,自然惹了瞩目,逢夕听见身后传来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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