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突然空降沈榕被警方带走的话题,迅速超过了昨晚的复出宴会,后面跟着红色的爆字,显得格外讽刺。
周屿安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傅家的整个律师团都已经到场。
周屿安走进去,看众人一脸凝重神色,似乎很棘手的样子,皱眉问:“怎么了,证据很足?”
其中一人看着周屿安欲言又止,旁边几个也是低着头不说话。
周屿安觉得奇怪,“有事就说。”
沈榕干出任何离谱恶劣的行为他都不会意外,有什么好开不了口的。
一个和周屿安还算熟的律师张了张唇,走到他面前,指着里面的一个房间小声道:“周律师,您女朋友……也在。”
周屿安不可置信地皱起眉,“你说什么?”
“我说,您女朋友,孟小姐正在里面录口供。”
“……”
周屿安脑中轰地像是有什么炸开,他马上问:“以什么身份被传唤的?”
“证人。”律师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受害方的证人。”
“……”
周屿安怔怔地站在原地,思绪飞回几十分钟前跟傅修承对话的办公室。
当时他意味不明地笑,说——不去看看,又怎么知道。
所以,自己应该知道什么?
或者说,自己还被隐瞒了什么……
周屿安稍稍往里走了些,看到透明玻璃里,两个警察在孟染对面坐着,时不时会问一些问题,孟染回答后,他们一笔一画地记录在本子上。
周屿安看不清那些文字,但有种莫名的预感,那上面的内容,也许正是傅修承将要送给自己的“礼物”
他就在口供室外站着,眼前的画面逐渐被拉远,又虚晃地拉近,他脑中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试图缓冲待会可能带来的冲击。
身后忽然传来懒散的脚步声,“周律师这会儿是不是在想,你的女朋友怎么会成为我的证人。”
周屿安转身。
其实他已经有些无法平静了。
但还是强自镇定,“我没空想这些,配合传唤是每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
霍抉摇摇头,笑:“真是好正义。”
声音刚落,口供室里的清丽身影站起来,应该是录完了口供。
两个男人的视线同时都落了过去。
房里,孟染起身那一刻,觉得有些恍惚。
虽然之前假想过这样的可能,但当现实真的摆在眼前,她还是无法相信,在这样一个法治社会,还会有人这么猖狂,因为利益去想要另一个人的生命。
她回答完所有警察提出的问题,松了口气走出门,却猝不及防看到站在门口的傅修承和周屿安。
孟染以为自己会不知所措,但很意外,她出奇的平静。
或许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那些无法说清的羁绊和隐瞒,最终竟然由两个月前的一桩案子牵了出来。
她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孟染表情很平静,对霍抉说:“我录完了,如果还有需要了解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说完又面朝周屿安,“你也一样。”
一碗水端平,没有任何偏倚。
说完这句话,孟染便从两个男人中间穿过去,离开了派出所。
周屿安没去追,他用最大的理智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朝走出来的警察说,“我是沈榕的律师,能不能查阅证人的口供。”
警察有些莫名,“周律师,所有资料进入诉讼阶段才可以申请调阅,你怎么……”
是啊,周屿安想自己也是疯了,明知道不可能,他却问出这么荒唐的问题。
“给他看吧。”霍抉忽然开口,“我允许周律师现在看,看清楚。”
现场气氛变得微妙,律师团们面面相觑,用眼神表达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程序,警察也皱着眉:“这怎么——”
霍抉打断他:“有任何后果我自负。”
“……”
警察已经察觉出这两个男人之间一些不寻常的气氛,眼下受害方既然愿意把证词给对方律师看,警察便也没再坚持,把刚刚记录下来的内容交给了周屿安。
周屿安接过来,关节微动,打开扉页。
他视野里映入整页内容。
黑色的中性笔,白色的纸。
明明写得很清楚,可不知为什么,周屿安的视线却变得逐渐模糊。
甚至看到最后,他好像已经不认识上面的字。
“11月3号晚上8点左右,因为我丢失了一只重要的画笔,所以去海边找。”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躺在礁石下面,只有微弱的呼吸。”
“我将他扶回家后,他的脉搏忽然停止跳动。”
“我给他做了很久的人工呼吸,他才苏醒。”
……
警方录口供会要求证人讲述所有的过程,一丝细节都不会放过。
也正如此,周屿安通过这页纸,仿佛情景再现般,看到了傅修承和孟染曾经度过的那一夜。
她救了他,给他做人工呼吸,给他换衣服,甚至牵着手陪了他一晚。
周屿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看完后面的内容的。
只知道读完最后一个字时,耳边好像有冰冷的海水在呼啸,他从头冰到脚。
“我曾经说过我很公平,先来后到。”霍抉平静地落下声音,“周屿安。”
他第一次正式喊他的名字,像在宣告这场三人游戏的结束。
“你才是那个后来的人。”
第25章 [VIP] 就范
晚上六点。
派出所外面的巷子里已经没了什么车流, 来往的人很少,暮色暗垂,冷瑟的风无声流动。
周屿安坐在车里, 耳边反复回荡傅修承说的那句话——
“你才是后来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再去回忆三个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曾经忽略的细节都变得清晰而讽刺起来。
难怪那次去傅家大宅吃饭, 孟染会那样不自在,傅修承会说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后来在画展现场,问他是不是要跟自己抢,他说是又怎么样。
周屿安突然笑了。
自己问的是画, 殊不知傅修承回的应该是人。
从初次在订婚宴现场遇见开始, 他就起了掠夺的心思。
哦,不。
从傅修承的角度,自己才是那个多出来的人。
今天在办公室时, 周屿安一直不知道傅修承还能有什么招数去阻止自己和孟染,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傅修承这次用的是最狠的攻心。
周屿安刚刚甚至在想,哪怕他们是之前谈过一场恋爱,也许都比眼下的情况要好得多。
但可惜不是。
他们之间有过这样难忘的一段羁绊,她从死神手里拼尽全力拉回他,之后又在茫茫人海中重遇。
好像连天都想要让他们在一起。
如果主角不是孟染——
周屿安也许都会惊叹生命中这样奇特浪漫的缘分。
这一段羁绊将会永远刻在他们心里, 周屿安要怎么去赢。
更何况,
他从来就没得到过。
周屿安缓缓低头, 趴在方向盘上,这种无助感让他好像又回到了高二那年,他无意中翻到母亲周小清日记的那天。
当时他才17岁,年轻阳光, 意气风发,是学校的天之骄子。
但那天之后, 他知道自己已经坠入地狱,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车厢里静谧得针落可闻。
不多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种窒息沉闷。
周屿安抬头,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接起来,“喂。”
两分钟后,他平静地挂了电话,“知道了,我待会就过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即便是坐在车里,周屿安都好像能感受到外面冰冷的温度。
他坐正,拉下手刹,将车缓缓开了出去。
一刻钟后,周屿安的车停在孟染的小区楼下。他给孟染打了电话,说在楼下等她。
孟染从派出所回来后就知道,今天会是所有事情都有个了断的时候。
她也累了。
所以周屿安的电话她一点都不意外。
孟染下楼,看到周屿安站在车旁,平静地走过去,“不上去坐吗?”
周屿安眸色很深,转身指着车里,“进来说吧。”
孟染微顿,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位置上。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想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孟染已经做好了被周屿安质问,甚至是责怪的准备。
可周屿安却淡淡回复她:“我没什么要问的。”
“……”
“你救人是好事。”
“……”
孟染不懂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周屿安还要这样,她很轻地呼了口气,平静陈述道:“在江城那个电话是他接的。”
“我知道。”
“那晚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住在一个房间。”
“嗯。”
“……”
孟染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好像在和一个没有情感的AI说话,她根本听不到他真实的内心。
明明那么介意,却表现得这样风平浪静。
孟染不明白周屿安到底在想什么,她沉默几秒,正想主动提出结束这段关系时,周屿安突然开了口。
“可以先陪我去个地方吗?”
孟染微怔,“哪里。”
周屿安发动汽车:“医院。”
“……”
-
市医院,不久前关绍远才从这里出院,如今孟染又踏了进来。
“谁住院了?”孟染问周屿安。
周屿安领着孟染到住院部,上楼,最后停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门口。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这扇门,“我妈在里面。”
孟染:“……?”
孟染不可置信,“阿姨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她怎么了?”
正说着,有护士从里面出来,看到周屿安说:“周先生你来了?刚刚你妈眼睛眨了下,应该是个向好的迹象,多在她耳边说些开心的事,也许能帮助她尽快苏醒。”
周屿安点头,“谢谢。”
孟染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好像陷入昏睡状态的周小清,待护士离开后问周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周屿安转身靠在墙面,低了低头,“她前天吞了两百片抗抑郁的药。”
“……”孟染瞪大眼睛,唇嗫喏两下,却震惊地说不出半个字,好半天才回过神,“为什么?”
明明之前她还觉得周小清的生活状态很好。
可很快孟染又想起了什么,难以理解地看着周屿安,“所以阿姨都这样了,你昨天还要去参加沈榕的晚宴?”
周屿安目光垂在地面上,良久才没有情感地说:“为什么不去。”
不知是不是孟染的错觉,她听出了一种反常的冷漠。
但这样的表情只在周屿安脸上停顿了半秒,他很快就抬起头,恢复往常的样子,牵起孟染的手,“所以小染,我们结婚吧,医生说我妈也许会醒来,也许会一直这样沉睡,就当是给我一个希望,也给她一个希望。”
孟染:“……”
“求你。”
孟染第一次从周屿安眼里看到了软弱和乞求。
的确如周屿安所说,孟染是个善良的人,因为从小失去父母,她对每一种情感都格外珍惜珍重。
虽然对周屿安至今没有产生爱慕的感情,但她一直感激他在关绍远病重时,毫不犹豫地接纳了自己。
他曾经扮演了那个令大家圆满的角色。
如今情况互换——
孟染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孟染想不到。
她是一个很单纯很纯粹的人,真诚待人,知恩图报,在这种个人情感和道德伦理两难的抉择时,她做不到自私。
周小清现在的情况比当时关绍远还要严重,周屿安曾经给了她希望,她现在又要怎么将“不”字说出口。
这是一道无解的是非题。
孟染的心开始一点点碎裂。
她想,这也许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她不该去做一场危险又昳丽的梦。
从一开始,
就不应该。
*
那之后安静了几天。
霍抉没有去找孟染。
他深知自己亲手撕开了真相,孟染和周屿安之间一定会有不小的冲击。
而一段感情的分开,必然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
所以霍抉耐心地让自己变成空气,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孟染。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
他没等来他们分手的消息。
等来的,是一张结婚请帖。
分别寄到了公司,和酒店。
对方好像生怕他会收不到这张红色的喜庆请帖。
左洋拿给霍抉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太大声地说话。
漆东升年龄大点,面对这种事时反而会更加理智,劝霍抉:“这里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家,我们迟早会离开,别留情对你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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