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不到半分钟的教练们又悬起了心,惊恐地睁大眼睛。
纪玄屹神色一紧,吹响一声绵长而嘹亮的口哨,传遍场内。
白泽马耳轻动,不情不愿,却不得不减速。
纪玄屹大步跑过去,勒住牵引绳,抱下摇摇欲坠,吓到全身瘫软的苏嘉。
苏嘉软绵绵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恐惧在落地的刹那攀升至顶峰,却咧嘴咯咯笑:“我让它跑起来了。”
纪玄屹取下她的头盔,双唇绷直成一条线,凌厉的面庞全是愠怒。
苏嘉不当一回事,笑得没心没肺:“我第一次让它跑起来唉。”
强烈的无可奈何汹涌,压过了纪玄屹的其他情绪,他详细检查她的四肢,确定无碍后,夸:“很厉害。”
但他把她带到休息区,递过去温水,说的是:“嘉嘉,你今天不对劲。”
“很不对劲。”
第44章 酒吧
没有多余客人的休息区安静与否, 全然由他们掌控。
两人一静,四下便鸦雀无声。
苏嘉双手捧着一杯温水,平静的水面因纪玄屹简短的两句话,一圈接一圈的涟漪打去了杯壁。
她眼睫快速地闪了两下, 不自然地喝了一大口水。
“没有啊, 我今天下午玩得特别开心。”苏嘉转动玻璃杯, 勉强让唇角维持浅浅的弧度。
纪玄屹背靠椅背,一瞬不瞬地盯她。
素来坦荡无畏的小姑娘眸光闪烁,飘忽不定,连基本的直视他都不敢了。
都不用他再列举她撒谎说手机关机是因为没电, 以及在马背上,她决然又放纵的表现。
但纪玄屹一声没吭,他不喜欢去撬不甘愿张开的嘴巴。
接吻除外。
纪玄屹的手机连续震动, 他不在意地瞥了两眼,全是微信消息。
他一条没回, 不耐地扔到一边。
苏嘉休息半晌,彻底缓和过来, 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还想上马。
但纪玄屹说什么都不会纵容她一个人撒野,她只得和他一块骑。
两人玩到黄昏落幕,吃了晚饭才离开。
坐上回城的车, 苏嘉入耳纪玄屹的手机还在震动。
她抬起耷拉在他肩头的脑袋,问:“是不是有人找你有事啊?”
“约泡吧的。”纪玄屹不用看也猜得到。
苏嘉抿了抿唇, 试探性地问:“你一会儿要去吗?可以带上我吗?”
她对喧嚣的酒吧无感, 以前没想过要涉足, 可今天特殊,很想在千篇一律的良夜中, 走一遭截然不同的悬空钢丝。
满足新奇,体验晃荡。
冲击旧忆。
纪玄屹偏过脑袋,意味深长地瞅她,就差把“你还要嘴硬,说今天没事?”写在脸上。
苏嘉心虚地缩入他怀里,小脸埋进去一半,唯恐他又问。
纪玄屹沉默几秒,揉揉她的后脑勺,只说去酒吧的事儿:“我们要闹到很晚哦。”
苏嘉松口气,又直起了脖颈,脱口而出:“晚了就不回学校了,我叫姚姚帮忙请假,去你那里啊。”
纪玄屹怔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他家过夜。
“如意算盘打在这儿呢。”纪玄屹不轻不重地捏她糯米团子一样的脸蛋,眸光深处翻涌不可明说的复杂。
苏嘉鼓动两腮,侧过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想让我去就算了。”
纪玄屹搂紧她:“我求之不得。”
苏嘉活了十八年,初次踏足酒吧。
内场和她在电视中看到的,想象过的所差无几。
昏暗房间扫射晃眼的镭射激光灯,躁动狂热的摇滚乐,强而震撼的快节奏,催生出热辣妖娆的舞步。
室外数九寒冬,室内暖如盛春。
苏嘉遥望舞池中的女人们,谁不是穿着性感吊带或包臀短裙,大面积露肤,衬得她密不透风的毛衣和牛仔裤,怪比异类。
她扯了扯纪玄屹的手,问:“我穿成这样进这里,不会很奇怪吗?”
一路上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已经有人把打量的目光送到她身上。
他可是常客,都不提醒她,好歹应该回去换一条小裙子。
纪玄屹另一条臂弯上搭着两人脱下来的外套,有熟识的服务员上前帮忙收纳:“纪二少,给我吧。”
他冷淡的视线在斜侧面,那里有两三个男的,眼神痞坏猥琐地盯着他的身边人。
迫人的目光无声角逐,直至他们讪讪地收回眼,纪玄屹转向苏嘉,视线变得骄傲又无奈。
她哪里知道,就凭她那张明艳俏丽的脸,日常穿着,已然足够招蜂引蝶。
为了保暖和增加层次感,苏嘉的毛衣里面有衬衫打底,领扣未扣,露出雪白的颈。
纪玄屹两下给她系好那枚纽扣,满意道:“这样就好了。”
苏嘉伸手去碰小小的纽扣,颇为无语,“不是更奇怪了吗?”
纪玄屹抿唇一笑,不给她解开的机会,牵牢她的手,去往二楼包厢。
整个酒吧都属于刘皓,纪玄屹一入内,他就接到消息,没想到的是,这位少爷还带了一个妹妹。
这种事换在以前不足为奇,不过近几个月,纪玄屹除了带那个大学生出席过晚宴,都是独来独往。
因此,怀揣无尽好奇的刘皓率领一众人,倚在二楼的围栏上寻找观看。
苏嘉和纪玄屹刚出电梯,便被团团围住。
刘皓和苏嘉仅在慈善晚宴上有过短暂的交流,当时她黑裙红唇,浓妆艳抹,媚若妖物,和现下的不施脂粉,淡雅纯净,判若两人。
他仔细辨认才敢打招呼:“屹哥,嫂子。”
苏嘉没认识几个纪玄屹的朋友,还记得他,回之一个浅笑。
纪玄屹瞧着他身后的大群人,挑了挑眉,带着苏嘉往里走。
刘皓凑到他的另一侧,小声说:“哥,我不得不再感叹一句,你找的这位是真的绝,妖的时候妖,纯的时候纯,网上流行的那个词语怎么说的来着?纯欲!”
纪玄屹眼尾一扫,递去一个“你在说废话”的淡漠眼神。
一二十号人重新填满包厢,话题集中到新来的他们身上。
准确点儿说,是集中向苏嘉。
有人说:“难怪屹哥下午放我们的鸽子,敢情是嫂子在啊。”
苏嘉微惊,问纪玄屹:“你不是说下午没安排吗?”
“我说的是有。”纪玄屹浅笑着纠正,“安排就是陪你。”
其他人:“啧,昨天晚上是谁答应了下午会来打牌?”
“一定不是屹哥。”
“一定是当时的屹哥被魂穿了。”
纪玄屹拿起一瓶威士忌,倒了三杯,逐一饮完,算是爽约的自罚。
他还要去倒第四杯时,苏嘉晃动他的胳膊。
关起门来的包厢同样哄闹,纪玄屹贴近她问:“叫我少喝点儿?”
苏嘉扑闪一双狐狸眼,认真地颔首。
“放心,醉不了。”纪玄屹身上的檀木香水在室外挥发了一天,微弱的余调混合酒香,加倍地醉人。
苏嘉相信他的酒量,可盯向桌面上,种类繁多的酒液,又晃了晃他的胳膊。
纪玄屹仰头饮完一杯,疑惑地看过去。
苏嘉凑在他的耳边:“我想喝。”
他不让她碰酒,但她还是说了。
平时就算了,这可是在酒吧。
酒精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试一试才不负此行。
纪玄屹把一杯服务员新上的橙汁递去她面前:“我们喝这个。”
“谁来酒吧喝果汁啊,”苏嘉不悦地扭开头,“我不要。”
“乖,这是才榨的,很好喝。”纪玄屹温声哄道,“不信你尝尝?”
苏嘉将信将疑地转回头,捏住吸管喝了一口,橙香馥郁,清新爽口,的确不错。
但她坚持:“我还是想试试酒。”
她泛起倔来,纪玄屹便没辙,特别是面对今天的她。
他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大半天都奇奇怪怪。
在苏嘉执着的注视下,纪玄屹退让半步:“只能抿一口。”
“没问题。”苏嘉眼睛亮如星光,乖巧地保证。
纪玄屹点了度数极低的椰林飘香,服务员端过来时,苏嘉急切地要去接。
坐在外面的纪玄屹轻松一挡,先夺了酒杯,将杯口递到她唇边。
苏嘉从未碰过酒精,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尝试性地小嘬了一口。
随即,纪玄屹把酒杯拿远,扯纸巾擦干净她的唇角。
苏嘉砸吧两下嘴,兀自回味人生中的第一口酒。
味道如它的名字一般,最为突出的是醇厚的椰奶香,加上少许菠萝的酸甜。
很夏天很舒适的口感,但是需要细细品味,才能尝出朗姆酒的甜润和芬芳。
两人这番旁若无人的互动,全部落进了有心的观众眼中。
唏嘘声此起彼伏:“屹哥,这也管得太严了吧。”
“传说中的把媳妇儿当女儿宠?”
“椰林飘香和果汁有什么区别,多喝两口怎么了?”
“嫂子,别听他的,站起来反抗。”
“嫂子是不是还想喝?我给你点。”
纪玄屹睨他们一眼:“滚。”
他看向还在体悟口感的苏嘉,“她这么乖,别被你们带坏了。”
有人不怕死地说:“啧,带坏她的恐怕不是我们。”
苏嘉回过神,赞同地接话:“对。”
纪玄屹揉一把她的头:“对什么对?”
“带坏我的是你啊。”苏嘉俏皮地说,“最坏的就是你了。”
纪玄屹双眸半眯,坠入几分邪性。
他一侧头,唇瓣擦过她的耳,含混地问:“哪儿坏?”
包厢光线欠佳,影响视觉,但好歹四周有众目睽睽,苏嘉吓了一个机灵。
奈何人多,她不敢有大的举动,咬牙回:“现在就坏。”
纪玄屹好气又好笑:“胳膊肘往外拐。”
他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话音浮现星点委屈:“都不向着我。”
苏嘉那只耳朵都酥了,悄悄掐他的小臂:“向着你,你会再给我喝一口吗?”她压根没喝够。
纪玄屹不打商量:“不会。”
苏嘉撇嘴:“那不就得了。”
一群人有说有笑,气氛活络。
倏然,刘皓在服务员处接到消息:“有一个姓江的小姐来了,打听纪二少在哪个包厢。”
刘皓望向人群中最最惹眼,正在调情的一男一女,黑眸划过一丝警惕,默默起身下了楼。
要说苏嘉的寻常打扮和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格格不入,一身得体正装的江樱同样是。
她挺立在吧台前张望,刘皓走过去,满面笑容地打招呼:“江小姐,找屹哥做什么?”
江樱和他不熟,但知道他同纪玄屹有多年的交情,平淡回:“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让我猜猜。”刘皓正儿八经地分析,“江小姐是不是得知屹哥带了女人过来,特意赶来找茬的?”
江樱保持千金小姐的落落大方:“你误会了,我路过,打声招呼。”
刘皓没听进去,好言奉劝:“江小姐还是回去吧,屹哥最厌恶没有分寸感的女人。”
江樱勉强挂笑,鄙夷地扫过这方醉生梦死:“一个才成年的大学生就很有分寸感吗?”
刘皓脑中转过纪玄屹又是给苏嘉系纽扣,又是喂酒的场景,继续苦口婆心:
“江小姐这是何必呢,屹哥和谁不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早晚有腻的那天。”
江樱一丝不苟的神态中有细微的裂缝,显然是不认同他的说辞。
刘皓窥破:“不用怀疑,我私底下问过屹哥对那个大学生的态度,他就是这样回的,不可能和她走到扯证的那一步。”
江樱视线下扫,沉吟不语。
“江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找上门闹是最没用的下下策,反而会让屹哥感到厌烦。”
刘皓轻飘飘地攻心,“不如多去哄哄纪伯母,听说她很喜欢你,只要你等得起,就有可能嫁进纪家。”
江樱眼睫眨速加快,静默后道了一句“多谢”,掉头离开了酒吧。
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刘皓长舒一口气,幸亏没闹起来。
他最烦有人在自家地盘上找事。
尤其对方是冲着纪玄屹来的,那位少爷要是败了兴,谁也别想自在。
刘皓回到包厢,恰好碰上苏嘉外出,找个清净的地方接辅导员的电话,由一位女服务员引路。
人一走,有人趁机凑到纪玄屹身侧,调侃:“屹哥,和这位小妹妹玩的时间有点久哦。”
纪玄屹懒散地摇晃酒杯,不咸不淡地反问:“久吗?”
“久啊,都一两个月了吧。”那人夸张地说,“你以前那些不是半月抛,也是月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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