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琳惊慌失色,问出听闻:“你和那个大学生不是结束了吗?”
“我不会这样结束的。”纪玄屹声色变寒,着重强调。
正襟危坐的纪东阳猛地扯下了报纸,纸张清脆作响,他横目冷对小儿子:“你越来越放肆了。”
纪玄屹一向遇强则强,清冷面色不改:“爸,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是告诉你们我的决定。”
纪东阳的怒火直冲天灵盖:“这事由不得你。”
纪玄屹摊手一笑,姿态闲散:“你们大可不认同我喜欢的人,继续给我张罗,反正我们家有一半的生意在国外,多得罪几个国内的名门世家,也不碍事。”
纪琳和纪东阳瞬时了然,他的意思是,如若他们执意要找门当户对的儿媳,他不介意再像得罪江家,彻底断绝两家往来的交情一样,断了别的。
纪东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纪玄屹!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不是!”
“不,这个还是有的。”
纪玄屹忆起某个人,眉眼不自觉柔和,起身道:“我说完了,回去了,你们早些休息。”
他说走就走,纪琳着急忙慌地追出去,拉住他的胳膊:“小屹,妈知道你在气我们选了江樱,你不喜欢她,我们就不考虑了,等你再玩两年,再瞧瞧其他……”
“妈,”纪玄屹朗声打断,明确回复:“我已经遇到了非她不娶的人。”
第71章 重来
此话一落, 自由流动的空气似是突然遭受强冷温差,秒速固体化。
纪琳惊怔在原地,如被冰封。
纪玄屹反手一握,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说了句“晚安”, 快步而去。
他把大众开回君悦庭, 上楼去运动器材室待满一个小时,再前往主卧,在衣帽间取出睡衣去洗澡。
他的衣帽间柜门全是安装的茶色透明玻璃,可以清晰地瞧见里面整齐悬挂的衣物。
其中一半是以黑白灰为主, 单调的禁欲风格,另一半则是与之全然相反,五颜六色、款式应有尽有的甜系少女风。
还有矮柜上摆放的, 多是女生的用品。
纪玄屹深邃的目光下移,拿起一瓶小巧的香水。
是从他这里去, 又返回他手上的“嘉景”。
苏嘉寄还的三大箱,全部被他拆了出来, 逐一清点。
除开他们在山上, 由好心人送的拍立得相片,夹入了钱包,其余都收纳进主卧——他最亲近, 在家所待时间最长的地方。
纪玄屹冷白的指腹摩挲“嘉景”数秒,眼神涣散, 面色恍惚, 像是能够通过这枚玻璃瓶, 触碰到它曾经的主人。
忽而,他轻呼口气, 放下瓶子,进了浴室。
清洗完,纪玄屹换上舒服的衣裤,端上一杯清酒,坐去了画室。
不过是过去了二十来天,窗前画架那片区域,已多出了四五幅新画。
素白画布,覆盖斑斓色泽,精细描绘的,无不是同一个轮廓。
明媚倩丽,高扎马尾的女生婷婷玉立于寝室阳台,欢快漫步在校园林荫道,高捧书籍,埋头苦读,险些撞上树干的呆萌模样等等。
皆是这二十三天,他偷偷见过的她。
春光无限美好,远不及她一丝一毫。
纪玄屹不觉含了淡笑的目光一一划过那些画,凑近仔细地查看细节,笑意更浓。
近期专心致志,高强度地产出,似乎练好了一些基本功。
他总想用更鲜明,更流畅,更准确的画笔,将她的点点滴滴重新演绎,永恒定格。
纪玄屹浅抿一口酒,取出一张新的画布,刚在画架上固定好,手机响了。
周渊那小子偏好在各处搜刮乐子,接通就是连成串的取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玄屹神色无波,镇定自若:“讲人话。”
“嘤,对我就这么凶。”周渊勉强停下大笑,“听说你开着一辆破大众来学校偷看苏嘉了?哈哈哈,就凭这一件事,我能笑话你一辈子。”
纪玄屹不以为然:“再讲不出人话,我挂了。”
周渊忙道:“别着急啊,和苏嘉妹妹有关,你听不听?”
纪玄屹起身踱步去窗边,指尖拨开厚重的帘布,黯淡的双眸落入一缕月光。
他调整出耐心:“快讲。”
“姚林下说苏嘉今天晚上回寝室以后不太高兴,但在她有力的监督下,已经喝完热牛奶,睡下了。”
周渊特意强调:“你不要专门去私信姚林下说谢谢哈,要想感谢,我传达就够了。”
纪玄屹掀眸望向顶空,边缘溶出丝丝柔柔银亮的新月,极淡地“嗯”了声。
周渊啧啧:“不是我说,你怎么用那么傻的法子啊?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一样。”
纪玄屹回过身,慵懒地斜倚窗台,幽幽眸光,凝向一张苏嘉的画像:“你有好法子?”
“循序渐进嘛,姚林下说苏嘉骨子里比谁都倔,很难改变她认定的事情,你多磨磨,但也要适度啊,不然当心她报警告你骚.扰。”
说到最后,周渊又禁不住捧腹大笑,好似在憧憬那一天:“你要是被抓了,我绝对第一个去探监。”
纪玄屹没心情理睬他的损友行径,不置一词。
孤寂的深夜最是容易酝酿感慨,周渊由衷地发出叹息:“没想到啊,有朝一日我不仅能看见你被一个小丫头甩,还能有机会教你追妹子。”
纪玄屹走回画板前,举高磨砂质感的酒杯,将余下的辛辣液体一饮而尽。
他眸色迷离地盯着只有记录于画纸,才不会任性妄为,脱离掌控的小姑娘。
之于她,这匆忙的相逢又别过,纪玄屹有太多太多的意想不到。
他以前无论如何想不通,为什么总是会拿一个刚成年的小女生没办法,事到如今才明白,有些人在遇上的刹那,就成了劫数。
只消她给一个眼神,便情愿沉沦,俯首称臣。
纪玄屹脸色阴郁地掐了电话,用笔尖沾上明艳的暖黄,边画边想,边想边画。
随着人物的大致曲线被勾勒出,他闪烁的蓝眸愈发痴迷疯狂,似有偏执的暗芒。
如此,又是一个漫漫不眠夜。
——
因为一个人,习惯在睡前喝一杯助眠的温热牛奶,苏嘉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这晚还梦到了那个人。
梦里往昔的亲密与甜腻,在醒来的瞬间,都如虹消散,扑簌簌地坍塌成无尽的空洞和落寞。
好在又是一个需要早八的星期一,高压的学习任务容不得她多做惆怅。
苏嘉起床完成洗漱,拿上牛奶面包,与室友们去外面坐校内公交,赶往法学院。
上车发现,黎烁那群体育学院的也在。
他们互相打招呼:“嗨,你们也早八啊?”
“同是天涯早八人啊,有苦同当。”
学生繁多的学校,早八的可不止他们,位置有限的校车早已座无虚席。
男生们上车早,占到了座位,此时绅士地站起来,给她们让座:“甭客气,快坐。”
苏嘉被姚林下推了一把,坐去了黎烁空出的单人位置。
黎烁身高出类拔萃,单手轻松地拉住吊环,定在她的面前。
苏嘉指尖捏紧面包的包装袋,率先聊起昨晚:“你要一直在奶茶店做兼职吗?”
黎烁低头看向她,耸肩叹气:“是啊,生活不易,只能加油搬砖。”
苏嘉不自然地眨了眨眼,问出昨晚在便利店,被突然出现的纪玄屹耽误的问题:“你的小青梅呢?”
“在纽约啊。”黎烁脱口而出,望了望周围,略微弯腰,小声地分享:“我刚才还在和她聊天,她那边和我们有时差嘛,这会儿找同学参加晚会去了。”
话尽,他就直起了身,若无其事一般。
苏嘉快速地抬眸瞥了下他,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捕捉到星星点点,期许满当的亮。
的确像深深喜欢着一个人的模样。
苏嘉耷拉下眼,腹诽自己脑补过多,自作多情了。
倏忽,黎烁换上认真脸:“以后纪玄屹再来纠缠你,你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苏嘉乱飘的思绪因此汇聚向了他提到的男人,局促地抿抿唇:“谢谢,应该不用。”
“就怕万一嘛。”黎烁坚持表示,“反正我会帮你的,我们可是好朋友。”
公交车恰好停在体育学院,他说完便朝她热烈地挥挥手,道一句“再见”,同兄弟们下了车。
苏嘉没太听进去,更不再管他,拿出手机看备忘录,晃了一遍今天的学习安排。
一个星期一晃而过,苏嘉有意地留心观察,没再发现那辆大众,亦或是其他可疑的车辆。
她估摸纪玄屹是听进去了那一夜的谈话,彻底看清了现状,对她这个只可能存在于短暂新鲜期,性格还相当别扭的过客,不会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她小松口气,适当地放低了警惕。
周六下午,苏嘉和李梦欣约了家教,按时前往。
这个绿化设计稀奇古怪,道路七弯八绕的小区,她已然轻车熟路,走得不费吹灰之力了,绝不会再出现迷路的意外。
但她也只能认准一条路走,若是不慎踏上了另外的岔道,或许是又会钻入迷宫,绕不出来。
而沿着这条老路走,不可避免会经过纪玄屹那套四层别墅。
行至近处,苏嘉的余光不由自主地飘过去,想象里面源自纪玄屹的设计灵感,艺术馆似的装修风格。
但她的脚步半点没停,甚至更快地抵达李家,生怕会像第一天涉足这里一样,巧遇他现身在二楼的露台,徒添尴尬。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当苏嘉站在李家的院子门前,越过铁制围栏,向花园一瞧,就瞧见了方才思及过的男人。
这一回,她记住了两人多久没见过面了。
六个日夜。
以香闻名,离不开花卉的李家的花园正值一年当中,最鼎盛可观的时节,诸多品种竞相开放,各色娇艳繁茂待采。
他们一家三口连带纪玄屹,皆在生机盎然的花圃中央,或弯腰选花,或低头轻嗅。
充盈的午后灿阳,慷慨地散在打翻了调色盘的院落,纪玄屹长身包裹一套很有辨识度的深色休闲装,沐光而站,精美硬朗的眉目染上暖色,指骨分明的手上是一捧新剪的鲜花。
他是几人当中,头一个发觉苏嘉来了的。
他手持花束转过身,姣好的唇线轻微上挑,柔和展颜。
也仅仅是如此,犹似两个关系浅薄的熟人,稀松平常的见面招呼。
苏嘉始料不及,不禁走了片刻神。
附近的李梦欣顺着纪玄屹奇异的举动和视线,找到一门之外的苏嘉。
她连忙把装花的竹篮交给妈妈,喜出望外地朝她奔去:“苏嘉姐。”
苏嘉错开和纪玄屹接触上的视线,娴熟地推动特意为她留的院门。
既然她为了李家丰厚的薪水,在和他分开后,依旧选择继续给李梦欣补习,就应该料到,他们有在这里碰面的一天。
李梦欣跑至跟前,亲昵地挽上苏嘉的胳膊,念叨:“今天纪叔叔一大早就过来了,没带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苏嘉尬得抓抓刘海,同李家夫妻微笑问好以后,先回:“上楼吧。”
她们离开得迅捷,纪玄屹不见多余的反应,粼粼波光的蓝眸重新低垂,放眼婀娜多姿的花卉,细致挑选下一支玫瑰。
李梦欣人小鬼大,立时在他们碰面都很寡淡的细枝末节间,察觉出不对劲,探头问:“你和纪叔叔吵架了?”
双双迈入书房,关上房门,苏嘉如实回:“我们分了。”
“啊?”李梦欣眼珠子瞪圆,“你把他甩了吗?”
苏嘉口吻极淡:“好像是吧。”
李梦欣乐呵地笑出声,夸赞:“苏嘉姐,你干得漂亮啊。”
苏嘉不太愿意多聊这茬,板着脸提醒:“该上课了。”
可李梦欣的性子闹腾,酷爱在课堂上开小差,没做几道题,思路就转去了别的地方。
她欣喜地喊:“苏嘉姐,你快过生日了吧。”她们之前闲聊,提到过这个话题。
苏嘉默了默日子:“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呢。”
“快了快了。”李梦欣笑嘻嘻,“你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我给你准备啊。”
苏嘉对生日无感,家里琐事缠身,她又是被使唤、被忽略的那一个,打小没有踏实地过完过几个生日。
外婆在世时,还会记得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外婆一去,便鲜少有人关心。
苏嘉不在意地回:“你现在认真些,期末考试冲进年级前一百,让我拿到你爸妈发的奖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行吧,”李梦欣调皮地吐吐舌头,埋下头刷题,“我自己想。”
此次在李家不期而遇,纪玄屹比之前两人在一起时,还要淡然,两个小时的补习,他没出现过一回。
结束后,苏嘉下楼作别李家人,没在客厅和院子瞥见他,以为他已然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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