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想要的…是你。”他的每一个字,都像绷紧的弹簧,“你就是意义。”
路安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愤恨地推了他一下,只是没有推动,他在她面前坚定得就像悬崖边风雨不摧的粗糙顽石。
她依然身处地狱,但她不能把他也拖下来,她失去的自由,不能让他也失去…
“你现在就走,离开这里,你这么聪明,一切重新开始都有机会。魏封,别他妈做这种蠢得没边儿的事!这是深不见底泥潭,我不要你也陷进来。”
他定定望着她:“路安纯,你觉得我还有回头路吗?”
“我会逼你回头。”她同样倔强又执着,“魏封,我给你一个准话,我不会嫁给你,绝不会。你再跟在他身边,我甚至不会爱你!”
魏封的嘴角绽开,微弯的眉眼冷寂又惊绝,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十八层地狱里最不见天日的艳鬼。
路安纯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抽离,尽管她还在努力抗拒他。
魏封似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粗砺的掌心抚上了她,见她没有反对,他忽然用力,抓住了她:“我知道。”
他嗓音又狠又温柔,“你有男朋友了,似乎还不止一个。
路安纯轻微地颤抖了起来,感受着那种被他掌控的支配感,微微咬牙:“你…弄疼我了。”
“他看过你这里吗?”魏封更加用力,他宽大的手掌完全能将她全部把握住,“知道你在胸口,刺的是谁的名字?”
“我已经…已经洗掉了。”
“你没有。”
她鼻息间溢出很轻的哼声,眼神羞耻地错开,而魏封放松了手劲儿,又似安抚一般轻轻摩挲着:“路安纯,我孤注一掷,没有退路,你才是我最想摘的星星。”
她咬牙道:“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忽然,感觉胸口一松,魏封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漆黑的影子极具压迫感,笼着她——
“我一定能。”
……
启动仪式上,作为流水别墅的总设计师和结构工程师,魏封站在台上从容不迫地像所有人介绍了整栋建筑的设计理念和未来用途。
路安纯站在角落,遥遥望着台上的男人。
幻灯片光影照着他英俊的脸庞,黑西装白衬衫,夹杂着某种难以接近的冷感。
他的骨相格外经得起推敲,乍一看,有种如荒原般的野生感,但细细琢磨,狭长的单眼皮,挺拔的鼻梁和锋薄的唇,无论那一处都近乎完美无瑕,组合在一起恰好就是路安纯最心爱的样子。
她都不记得是因为他英俊,所以她才喜欢他,还是因为喜欢他,他才变得如此英俊。
魏封是她第一次喜欢的人,也是她唯一爱的人。
多年前如此,如今依然。
只是她无法想象,当初那个在巷子里满身鲜血,如野狗般又横又冲的少年,如今能如此光鲜地站在台上,面对着另一个他并不熟悉的上流世界,从容自信地滔滔不绝。
经历怎样的锉骨磨皮,才能改头换面,成为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的那种人。
路霈来到她身边,路安纯立刻侧开了视线,低头将杯子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他是你高中同学?”他嗓音淡漠。
“嗯。”
“你觉得,他怎么样?”
路安纯冷冷道:“很穷,我从来没看上过他,就像我也从来看不上你所赏识的柳励寒一样。”
“他和柳励寒不一样。”路霈望着台上的男人,“他比柳励寒优秀太多了。”
“本质上都一样。”路安纯极力让自己语气里表现出轻蔑,在伪装这方面,她是从小练到大,“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你的财富。”
“当然是为了这个,他很有野心,有够听话,这样的人正合我意。”
路安纯忽然明白了。
是的,路霈需要的不是一个爱她女儿的丈夫,恰恰相反,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他必须足够优秀。同时,他还要能掌控这个人,即便魏封如何对外人狂妄,但对路霈,是绝对百分之百的恭顺。
不仅恭顺,他还要崇拜他,从刚刚他的演讲就能听出来,他对路霈的发家史如数家珍,眼神里透露着狂热的敬仰之意,这也是路霈渴望的。
并且,他还要他拥有出身名校的体面和外貌的英俊。
而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太爱路安纯,从他对周觅不善的举动就能看出来,这男人绝非对她言听计从。
难怪路霈会如此看重魏封。
正如他所说,他是做了好多功课,才这般孤注一掷地来到他面前。
但这样的人,如果恰好不是魏封而是其他人,路安纯的婚后生活,大概会从地狱…跌落到更加恐怖的十八层修罗地狱。
这样的人…和她的父亲联起手来,会将她彻底折磨致死。
路安纯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继续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也不过就是靠着小聪明,靠着讨好你奉承你,踩着别人,拼命向上爬。”
路霈脸色冷了下来,眼神如锋刃般扫着路安纯:“你清高什么,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一步步爬上来,受了多少白眼,被多少人看不起,才有了你的今天。”
路安纯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原来,你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啊。难怪呢,你给我介绍的对象…都是这路的底层货色,把自己亲女儿送给这样的人,你觉得很爽吗。”
忽然间,路霈夺过她手里的酒杯,蓦地将杯中液体泼向她脸上。
他已经…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控制自己了。根本控制不住,路安纯一而再地挑战他忍耐的底线。
而这一行为,让周围不少人都诧异地望了过来。
甚至台上正从容介绍的魏封,话语也不由得停顿了几秒,漆黑的眸子定在狼狈的女孩身上,然而只是片刻间,他迅速抽离,继续若无其事地介绍这流水别墅。
滴滴答答的液体顺着路安纯的发丝流淌下来,粘粘乎乎的甜酒被她一擦,脸上的妆容也变得十分不堪。
路霈胸口起伏,眼神如刀子般、恨不得将她戳死。
她知道,但凡她再多说一句,他手里的空酒杯就要和她的脸来个亲密接触了。
路安纯微微笑着,对路霈道:“我去换衣服了,您冷静冷静吧。”
“站住。”
她脚步微顿,却听他用命令的口吻道,“我让你走了吗。”
路安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用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接受着所有路过的绅士小姐们好奇的目光审视。
有人窃笑着,也有人低声絮语。
她知道,路霈想要折磨她,方法多的是。
半个小时后,启动仪式进入了其他环节,魏封从台上下来,大步流星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路霈脸上带了几分克制的笑容,轻轻鼓掌,赞赏道:“魏封,讲得很好。”
“路先生谬赞了。”他不卑不亢地回答,同时视线落到了路安纯身上,“路小姐喜欢流水别墅吗?”
“路小姐现在不想说话。”路安纯擦了擦眼睛,带出一条晕湿的眼线,她保持着一如既往叛逆嘴脸,冷声说,“也没心情欣赏你的破房子。”
路霈袖子下面的拳头已经攥紧了,真的恨不得立刻给她一拳头。
这时,魏封恰如其分地挡在了路安纯和他之间,用洁白的衬衣袖子,轻轻擦了擦女孩脸上的红酒:“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样子,不要对你的父亲说这样的话。”
他轻柔的呼吸,拍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否则,难堪的…是你自己。”
路安纯狠狠瞪着他,试图挡开他的手。
但魏封捉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拉开,然后一点点地轻柔地擦掉了她脸上的残妆,直到袖口一片狼藉。
路霈见他居然真的制得住这疯丫头,眼里透出几分赞许,对魏封道:“你带她去换身衣服。”
“是,路先生。”
魏封也不管路安纯愿意与否,拉拽着她朝二楼的换衣间走去。
进了房间,路安纯转身试图将男人挡在门外,但魏封强硬地走了进来,重重地关上了门。
她气得几乎发疯了,对他又踢又打,发泄着自己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瞒得过去?好,就算你瞒过去了,你打算接下来一辈子都这样过吗!被他管束着,奉承着,像狗一样跟在他身边,讨他开心!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呢,梦想呢,统统不要了吗!”
魏封任由她拳打脚踢地发泄着,这么多年,路安纯变了太多太多,她从当初的隐忍伪装,逐渐走向了另一个歇斯底里的极端…
他一如当初地忍耐着,直到女孩眼底渗出泪珠,大口地哽咽着,他才走了过去,将她按在墙边,很强硬地封住了她的唇,大口地吞噬着她的哭泣。
这一个吻漫长又粗暴,宛如骤雨般让她措手不及,他缠绕着她,不厌其烦地勾着她,在她香软的舌尖摩挲着,探索着…
炽热缠绵。
路安纯被他吻得双唇发麻,脑子也是一针空白,晕晕乎乎地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一切悲伤和痛苦,只是下意识地回应着他,向他索要着全部的爱怜。
她双手勾着他的肩,在他颈边深深呼吸着,紧紧搂着他,在他耳畔用让他心碎的声音道:“你也帮他欺负我。”
魏封咬着她白腻柔滑的颈子,沉声说:“路安纯,你说这话…是在诛我的心。”
“你走吧,求你了。”她在他怀里颤抖着,苦苦哀求着,“你在边上看着,只会加倍我的痛苦,你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就算是地狱,我都会陪着你。”
男人的手用力捧着她的纹身,嗓音一如既往地坚定,“大小姐,我要定你了。”
第62章 屠龙
流水别墅的启动仪式结束之后, 路安纯有一段时间没和魏封见面了,听路霈只言片语提及过,他在帮他做南边的一个地产项目, 非常忙。
某个平平无奇的中午,路霈冷不丁对路安纯来了句:“人我就定下来了,过段时间, 让你妈妈陪你去试婚纱。”
路安纯惊得几乎拿不稳筷子:“什么!”
“我已经选定魏封了,你未来的丈夫, 我要你和他结婚。”
“我跟他才见了一两面。”路安纯猛地站了起来,“你有病吧!”
路霈抓起手边的陶瓷茶杯猛地掷向她,路安纯敏捷地偏头躲过, 茶杯摔在白墙上,滑出一道暗灰的水影, 碎裂在地上。
柳如嫣赶紧让佣人过来清扫打理, 柔声对路霈道:“也、也不用这么着急,安安还小, 魏封那孩子…她也不熟悉,再让他们多处处。”
“你看看她,一天到晚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那些家伙…老子都懒得出手料理。”路霈沉着脸, 冷冷道,“早点结婚, 给我收收心。”
路安纯知道路霈就是想把她困住,他要折磨她、报复她, 要看她痛苦。
“我绝对、绝对不会和你指定人的结婚, 绝对不会。”路安纯斩钉截铁地说,“我讨厌那个人。”
路霈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倒也不生气。
“不管你想还是不想,这个婚,都必须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跟他不熟!”
“我准备这次之后,少给他安排一些项目,你们多处处就熟了。”
“……”
路安纯瞪着他,咬牙说,“你就不怕我报复吗,听说他是你花了大价钱挖来的工程师,你不怕我把他逼走吗,我什么都可以做!”
路霈嘴角露出从容的微笑:“我见识过那小子的手段,你不是他的对手。”
当天下午,柳如嫣就陪着路安纯去了一家高端定制的婚纱店。
路安纯全然没有挑选婚纱的意思,一个人坐在靠近橱窗的柜台边,一杯又一杯跟块海绵似的喝着白水,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发着呆。
柳如嫣选了两件婚纱,在自己身上比着给她看:“我觉得这件有裙撑的大裙摆会比较梦幻,还是你喜欢这件优雅型的?”
路安纯淡淡扫了一眼:“你适合第二件。”
“我适合有什么用啊。”柳如嫣笑着坐到她身边,“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路安纯紧紧握着玻璃水杯,指骨扣得几乎发白:“我不会和他结婚,绝不会。”
柳如嫣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的高脚椅上,用柔软的掌心覆着她的手背:“安安,何必呢,与其被你父亲随便安排一个让你讨厌的人,他正合适不是吗,你心里…难道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怎么可能,我每天都在想他。”
路安纯呼吸滞重,胸口起伏着:“可是…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我一个人已经过够了,现在把他也拉下来,和我一起烂…”
她用力地摇着头,“绝不可能!”
“安安,你不要这样想,这都是他自愿的啊!”
“他自愿陪我死,难道我也要同意吗。”
柳如嫣深深地看着她:“安安,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为你放弃自由,陪你忍受折磨,是何其有幸啊。”
路安纯的心都要碎了。
当年的魏封,是何等意气风发,满腔热忱。
绝不是现在这个跟在路霈身边鞍前马后、满腹心机而又无比忠诚的狗。
她绝不要他在这些阴谋诡谲的人生里,无望地消耗着自己的天赋。
从婚纱店走出来,路安纯给魏封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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