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大小部落的土著民在此聚集,形形色色的衣着样貌,共通点是男多女少,并且男人们的块头看起来都十分雄壮。
还未靠近,商宁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么多粗犷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那阵仗看起来就不像在买东西,更像是来打家劫舍的。再反观汉人商铺那边,且不说个头上人均要矮上一大截,肩背身材都要明显清瘦不少。
从前她就知道,有许多商队喜欢出关做异族人的生意,赚得多,但在商宁秀眼中看来这一行为危险性实在很高,毕竟这山高皇帝远的,碰到打劫掳掠的异族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到了跟前,几人下马之后就有几个汉人迎了上来,年纪都不大,是跟着商队混生活的小厮,负责将来客的马匹牵进马厩。这种小厮隶属于商队管辖,基本不怎么会说草原话,只管埋头干活就行。
穆雷显然已经是集市的熟客了,将缰绳随手扔给了其中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就揽着商宁秀往里走。
商宁秀见那年轻小子瘦削干瘪,怕是都不够桑格鲁一脚踢的,她不住回头担忧地看了好几眼,穆雷笑道:“出关混商队的人多少还是要点本事的,这些小子机灵着呢,只要我不唤它,只牵不骑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的。”
果然,那干瘪的小子熟练地拉了两下缰,桑格鲁只打了个响鼻,就慢悠悠地跟着走了。
集市之中真可谓应有尽有,各种布料钗裙、首饰妆匣、零嘴吃食、器皿器具,还有许多见过的没见过的大玩意小玩意,满满当当摆了三条长街。
古丽朵儿一进来就拉着维克托一头扎进了人堆里不见了,商宁秀比他们讲究得多,抿唇避着人流,但仍然免不了周围来来往往许多打量探究的目光。她在人群中实在太打眼,不管是摆摊的汉族商人还是前来赶集的异族人多少都要看上两眼。
穆雷的大掌搭在她肩膀上,随着道:“想要什么直接点,多少都行,不用担心搬不回去,商队里都配有力工和运货车,清点之后包送进寨子里。”
“这么周全?”商宁秀有些吃惊。
“他们是来赚钱的,自然要想周全所有能多卖东西的法子。”穆雷笑了,难得的心情不错,给她多解释了两句:“集市的流通货币是银珠,有的商户也会直接收玛瑙珠或者蓝红珠,那些东西在草原上不值钱,他们带回中原就能翻上好几倍的价格。”
穆雷先带商宁秀去了成衣摊子,摊主是个十分面善的老伯,这条商路他走了很多年,听的多了便也学会了一些草原话,虽然发音不太准确,但已经是能简单沟通了,笑眯眯地迎上来问候,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男人身边这个穿着异族衣裙编着辫子的女人竟然有着一张中原人的脸,老伯嘴里的话没停,视线在她身上多扫了两眼。
但也就仅仅只有这两眼罢了,能在关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老油条,什么话不该问什么事不该管,心里都是门儿清的。
第17章 草原上的规矩
“你们说汉语就行,给她买。”穆雷手掌拍了拍商宁秀的肩膀,示意她喜欢什么自己挑。
“好嘞好嘞,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裙子还是裤裙呢?咱们家衣服多,中原风格还是草原风格的都有。”
商宁秀站在那没有动,犹豫半晌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男人,小声狐疑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对他乱说话?”
男人不屑嗤笑了一声,“乱说什么,说你是被老子抢来的?你大可以去试试,看他理不理你。”
商宁秀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商人唯利是图,尤其是这种关外的游商,自己的脑袋都是拴在裤腰带上的,怎么可能为她得罪草原上的摇钱树。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不带情绪就这么睨着她,虽不带怒,但商宁秀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状态明显不像刚才那般轻松高兴了。
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她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白白触他霉头的,于是商宁秀很识时务地没有多言其他,只径自点了几套能看上眼的衣服。
那老伯家的两个儿子都是一道跟着出来做生意的,一人麻溜地在账本上记下了款式过去跟穆雷报价收钱,另一人便将那几套衣服取了下来用包裹叠好,一边笑盈盈地对穆雷说道:“爷,您要买的东西多么?多的话您留个地址,小的一会把衣服给您送到商队的运输站一道运回去。”
穆雷淡淡嗯了一声,给那记账的大儿子报了部落名字。
离开小摊后,商宁秀又往回看了两眼,疑惑地转头问穆雷道:“就这么走了,你这么相信他们?万一他们不给你送了,或者是送来的东西有问题呢?”
男人看了她一眼,说道:“在草原上生存,最重要的一点知道是什么吗。”
商宁秀:“什么?”
“守规矩。”穆雷唇边扯起一个轻笑,“商队为何敢千里迢迢往来贸易?靠的就是我们草原儿女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相对的,在这片土地上,就要遵守老子们的规则,你们中原商人那些个心眼子花花肠子全都得吃进肚子里藏好了,若是有谁敢来越雷池,那自然也有不规矩的办法等着他们。”
“所以,付了帐成了契的东西,他们要比你更担心能不能全须全尾地送到你手上,这可是出不得差错的。”
“有你说的这么神乎吗。”商宁秀有些意外,即便是在汴京城内天子脚下,也仍避免不了市井商贩一些缺斤少两的把戏。
“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不守规矩的东西也会被同胞排挤,就像那毒瘤巴蛇,在哪都要遭受驱逐。”
之后两人又去看了不少摊子,穆雷参照着维克托的帐子置办了许多女儿家可能用到的东西,还买了不少中原人的吃食零嘴,易于储存的果干米面和各种豆类等,方便以后万一这个中原小丫头贪嘴吃不惯大帐食物的时候可以给她开小灶。
趁着男人在运输站张罗的空隙,商宁秀左顾右盼,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偷偷找上了一家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汉人商户老板娘。
那是一位穿着嫣红布衣的中年女人,略微有些发福发腮,脸颊圆圆的,一眼见商宁秀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还是热情招待。
果不其然这个样貌昳丽的小姑娘假意看了一会铺面上摆的绒布绢花之后就小声开口打听道:“大婶,你们都是跟着商队来的吧?什么时候开拔回中原呢?”
老板娘脸上的脂粉上了草原后有些水土不服,虚虚的一层浮在脸上,她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草原裙子的中原姑娘,斟酌了一番言辞后说道:“咱们这支商队的行程路线都是提前排好了,也安排了哨子通报了各个部落的,老熟手了,走二一线的水路,这里是第一站呢。”
她说的话有些生僻字眼商宁秀没能为完全听懂,但大概也能猜出来意思了,就是说他们从这里离开之后还要再去别的市集点。
商宁秀点了点头,换了一种问法:“我第一次来这种市集,这热热闹闹的好像第一天生意都很不错呢,还好伽蓝部落这里是第一站,不然要是轮到后面的位置,怕都是些别人挑剩下的,没什么好东西了吧?”
“小娘子莫担心,咱们的路线都是有讲究的,要不怎么说走二一线呢,去下一个市集站点之前呐,会绕道回港口城市补货的。”老板娘笑着说道:“咱们商队有资格入伙的,家里的产业那都是叫得上号的,大家都已经提前将东西准备好安置在海滨城了。”
商宁秀心里一喜,又问道:“那你们在这离会待多久呢?何日启程?”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答道:“明日黄昏收市,后日清晨启程。”
后日,那正好就是穆雷安排的婚期那日,时间刚刚好,而且和硕向来中立,与那喜爱侵掠的大夏不同,和硕与大鄞比邻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商宁秀难免有些喜形于色,又再问道:“走水路的话,补货的海滨城应该也算是在和硕国内了吧?”
“小娘子,你到底想打听什么?”老板娘嗅出了不对劲的意味来,收敛了神色,淡淡睨着她。
商宁秀摸了摸裙子的腰带,现在她身上可真算得上是空空如也,连个能打点一二的首饰都没有一件,她略显惭愧地抿了抿唇,恳切道:“说来大婶可能不信我,我是大鄞国忠毅侯府的嫡女,流落此地想要寻求回到中原的办法,如果大婶愿意施以援手,我保证,侯府必当重谢……”
话还没说完,那老板娘就赶紧别过头去整理铺面的绒花首饰,心里有些紧张暗叹这小姑娘怎么谁都不找找上自己来了可真倒霉,嘴里一边急忙撇清:
“我不知道你们大鄞是个什么情况,反正咱们商队是有规矩的,出来的时候带的多少人丁多少货物这都是白纸黑字记录在册的,那走的时候清点账本人头也得是这个数,可严的规矩,不管你是谁,我都没那个能力帮你。”
“大婶——”商宁秀有些着急,回头瞧了一眼确定穆雷还没注意到这边,便上前还想再争取一二。
“小娘子到别处去吧,我这还做生意呢,小本买卖就指着这几天能赚些,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抛头露面不容易,您体谅体谅。”
老板娘一眼都没再看她,低着头假忙下了逐客令,商宁秀见状也不好再强求。
她整个人都被失落占满,心里很不是滋味,碰了壁的牡丹花低垂着眉眼,忽然又听见那老板娘的声音传来:“没有哪个商户敢私自夹带编外人员进队伍的,这是自断财路的事,你去找找商队领事的或许可能还能想点办法。”
商宁秀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那老板娘仍然垂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她一样。
第18章 奶牙
商宁秀只好浅声应道:“多谢指点。”便转身离开了。
运输站的那些力工和帐房先生们都是属于商队编内的,虽然其貌不扬但个个都是耳听八方十分机灵的,其中一人点着货物吩咐力工们小心仔细打包,然后转身对穆雷笑脸相迎道:
“这位爷,您的东西已经快有一车了,侧面还能装点小东西,您还要再挑吗?挑的话我就让师傅们等等再贴条封车。”
这些帐房先生的草原话说得比商户要好得多,虽然仍有一些不可避免的汉话口音,但已然能够流畅对答交流了。
“挑满再封。”穆雷扫了那车一眼,说道:“我要买的东西多,估计还得一车,你们仔细看管。”
“好嘞好嘞。”
商宁秀一直是在穆雷的视线范围之内的,她好似对那些首饰摊子还是有些兴趣,辗转又转悠看了几个,最后在运输站外观察了一会,又闲逛似的去跟站口盯梢的场控搭了几句话。
场控是个中年男人,鬓间已有斑白花发,长年累月的四处奔波让他有着一张沧桑却又干练的面容,两撇胡子藏住了嘴型,不做表情盯着来往干活的力工,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
若是普通人家的宅门女眷或许真会被他震慑些许,但商宁秀是面见过圣上天颜的郡主,自然是不会轻易被他唬住。
“大伯……”商宁秀靠近些许,话还未说出口,那男人便嗓音冷硬道:“小娘子莫要在此处逗留,留心劳工都是粗人不长眼撞着您。”
商宁秀原本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现在这第一句话就能听出这个男人多半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之辈,便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那男人不动声色转了眼珠朝她瞧了一眼,似在打量,商宁秀不惧他这般探究,她有信心自己的仪态气度皆非一般市井小民可比,只盼这个看起来有些斤两的老伯眼光不要太差。
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便转了眸子,以仍然冷硬的口吻回答道:“我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真也好假也罢,草原有草原的规矩,老夫不能为你一人断了整条商队的财路,得罪了草原狼的代价老夫承担不起,小娘子请回吧,此事只当我没听过。”
“你只说你信不信我便是,你们商队若是因此断了财路,我忠毅侯府双倍承担损失……”
商宁秀的话还没说完,那男人便直接转身去了别处盯梢,端的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商宁秀心里又急又气,还想再追,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穆雷高大的身躯站在后面。
她心跳漏了一拍,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或者猜到了多少,会不会接下来几天对她严加看管。商宁秀有些心虚,问他:“你、你都弄好了吗?”
已然是正午时分了,太阳光将他的栗色头发照出了一层金色的光泽,男人的瞳仁透亮,映出了她的小脸,只随意道:“饿了,去吃点东西。”
“哦,好。”商宁秀揣着心事,草草点头跟他走了。
到了下午,穆雷又再置办了不少家当,银珠玛瑙珠像豆子一般的撒出去,也没有丝毫心疼的模样。商宁秀一下午浑浑噩噩的,这商队的形式以及商队里的人都和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想要借机逃回去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回到伽蓝部落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日暮西沉了。
白昼一日比一日短,气温也是一日比一日低,汨罗河里边蹲着成片的水鸟,循环往复地在水边寻找着浆果,为了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古丽朵儿被麦芽糖粘了牙齿,骑在马上就去找维克托索吻,一边用草原话嚷嚷着:“你快帮帮我,我弄不下来啦!”
两个热烈奔放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两匹马上拥吻,夕阳照在商宁秀的眼睛上跟辣椒油似的让她睁不开眼,赶紧连眨了好几下避过头去。
“有什么好躲的,多正常的事,你们中原夫妻不亲热,你爹和你娘不亲热?不然你怎么来的。”穆雷的声音在跑马途中听不真切,商宁秀现在心情沉重也没那个心思去跟他争论这不是一回事,桑格鲁的马蹄在寨子门口扬起,刹住脚步后来回踱了两步。
男人下马后一把将商宁秀抱了下来,他曾摸过她身上那温香软玉的手感,现在即便是隔着一层衣服也能轻易回忆起来,有些东西,食髓知味。
穆雷的两条铁壁将她横抱着,没规矩的将她往上掂了掂,接住她时让那娇躯再重一些的落入了手掌间。
商宁秀心里有事,以为他放下自己就能走了,结果那人却一直没放,还不依不饶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说,你爹娘平时亲不亲热?”
“你、你!”商宁秀的脸瞬间被这句话激得通红,在夕阳映衬下显得娇艳欲滴,如此花香四溢,必然会引得狂蜂浪蝶为之倾倒,商宁秀情急之下骂出来一句急促的:“不知羞。”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双手抄着她的腿在自己身侧搂着,径自将脸埋进了那花香最盛的香颈之中。
“你放开我!”商宁秀气血上涌,这属狗的男人竟是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也不用力,就这么单用牙齿抵着。
呼出的热气一茬一茬,商宁秀觉得自己羞耻得快要冒烟了,惊慌无措地四处张望会不会被人看到,不停再用手脚去踢打他。
任凭她怎么拍拍打打,这男人一身皮糙肉厚全无感觉,她被他这么个抱法二人的接触面本来就大,轻易随便一个挣动都是擦碰到了身上一大片,那颗埋在她颈间的栗色脑袋是推也推不开。
商宁秀急了眼,对着他暴露在自己眼前的脖颈就是一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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