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放到隔夜就完全在心理上属于自己,缺少这种降价的感觉。
四个人高高兴兴的各自回家。
温硫捧着圆溜溜的肚子,坐下后不得不解开扣子:“今天吃的刚刚好,正好吃撑。”
辜瑜瑜放松身体,像个软体动物似的躺在后排座,慢悠悠的舔着一大团棉花糖,伸过去两条触手摸摸撑到什么程度:“好有趣啊!我从来不会吃撑。”
曾青檀全程斜眼看着副驾驶上的好朋友,欲言又止,艹,好怪,好色,好怪,艹,有完没完,但这是海王啊温硫没康复之前他能挡刀。怪就怪了,命更重要。
‘红肥绿瘦’这家店被清理的异常干净,盆栽花卉和金桔呆在新花盆里,新买的鱼躺在新买的小鱼缸里,窗明几净,地砖亮的能照出人影,空气中的浓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厨房所有的餐具和锅具锅盖被擦的闪闪发亮,厨房和卧室的窗子连窗框一起换了更好的。就连卧室梳妆台上堆了十几对懒得送回去的耳环戒指都被擦拭干净摆放整齐,只要铺上新的床品就可以睡大觉了。
第95章 家贫不能常得
豹豹试图笨手笨脚的铺床单。
辜瑜瑜用好几只手把枕头塞进枕套里。
而温硫在客厅和鬼工蜡烛嘀嘀咕咕, 探讨着一些如何连雷中正一起剿灭的问题,雷中正可杀可放,但她坚决认为是那厮指使安婴反复背刺。
豹豹把床单拽平, 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原来是方向错了,难怪两侧拖地而上下拮据:“你对她是认真的吗?”
辜瑜瑜莫名的有些生气,现在她也不认真,你问我干什么,在一起快乐亲亲不好吗:“你想怎么定义认真?爱到能为她牺牲吗?生生世世永远相随吗?那绝对没有。我不是犬科。钱可以给她花,食物也可以分给她。只有一点, 我会救她,但绝对不会替她战斗。”战斗中的女人总是很美, 闪烁着特别的光晕, 生活在安全的环境中就没那种迷人的感觉了。我爱的女人一定会在战争中冲在最前面, 无所畏惧。
曾青檀假装很尊重他,严肃的问:“温硫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是海妖中令人尊重的海王。我对认真的定义是, 你们能好聚好散, 再一起过日子的时候都好好过, 出问题好好沟通, 不触及对方的底线,不要不辞而别, 也不用强行挽留对方。”
辜瑜瑜本来以为她会作为女方亲属提出很多无理要求呢, 仔细盘算一下自己的家产也只有几艘沉船,沉船里有一些瓷器和金币:“好理智的小猫。我也希望快乐的时间是永远。不过我还没开始求偶。”
曾青檀问:“那你能别把触手缠在她身上吗?用手, 人类的手拥抱她好吗?”
辜瑜瑜愣了一下, 冲她翻白眼:“黄金脆皮小猫, 少看点触手本子,早晚都给你没收了。人类都说了要不近女色打熬筋骨,才能提高实力。今晚上我就拿口器给她喂睡前甜牛奶,你能怎么样?嗯?反正都是我的嘴。”
豹豹的这种敏感确实没道理,温硫本人都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那是因为她看不见那个场面有多诡异。“我还能怎么样?你们复刻经典时别在我面前,你知道猫猫很喜欢抓移动的东西。”
辜瑜瑜反击:“到时候让不让你看,那得听温硫的意见,我们恐怕很难找到另一个合适的观众。”
温硫听见屋里疯狂开车的谈话,小脸一红。继续和鬼工蜡烛商量:“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长寿乡养老院里到底有多少鬼,怎么才能彻底围剿,真是失策了。要说我荒废了最近的时间,没好好研究附近的情况,我还真有点委屈。我他妈也没闲着啊。杀雷中正不难,我怕他跑了。他妈的,邪师也跑了,鹰鬼打散形骸之后魂魄又跑了,都说除恶务尽,我留他们干啥,又不是电影留着拍续集。拍续集也是他妈的烂片!”
鬼工蜡烛一直都想吐槽勇气礼赞那帮人,自己都躲到犄角旮旯了,还被掏出蜡烛拿消毒湿巾擦了个干干净净,可大小姐显然不想闲聊。只好顺着她的话说:“收拾一些不服管的小鬼,这可不难。我替您起草文书,一封朝奏九重天,包管叫他们全数伏诛。都是鬼类,冥府派兵围剿理所应当。”
“好,你写吧。成了给你润笔费。”温硫抱着靠枕,睁着眼睛依然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今天多险啊。我记忆有点混乱,当时盗猎者应该就站在我身后,提着剑,我掐着安婴,没法抵抗。差一秒就被一剑销号,安婴这小王八蛋对时机的掌控太精妙了,要不是机械降神,她和盗猎者一人一个猎物到手。不过话说回来,我就算拿着加特林大概也没法抵抗,盗猎者已经刺了我一剑,之后为什么没杀我?是感受到辜海王来了吗?”
鬼工蜡烛回忆起那千钧一发,那是真危险,真玄乎:“我眼瞧着他动作放缓,安婴示意他快动手。应该是感受到了辜海王的气息。”
温硫喃喃的说:“如果沈城没来,我和豹豹都得死在今天。安婴背叛我的时机选的非常好,极其精妙,看起来她能大获全胜。换做我是他,我也得在那时候背刺。又瞎,又虚弱,又大敌当前,别说我了,换龙傲天也顶不住啊。”太合适了,那时候所有希望都落在沈城身上,而她刚好可以克制沈城,她又不知道我后续有多少援兵,可能只是看到我最近很狼狈。“徐无常最近忙么?我想见见他。”
鬼工蜡烛疑心她认为徐无常没来救援,是想让她自生自灭,连忙说:“无常老爷连日来为了您身上的诅咒奔忙,又忙着登门求教巫蛊司,又去找师门好友求教,还叫京城的兵士按照节目组名单仔细排查,今日听说您遇险,刚要赶来援救,又听小人说起大小姐已经脱险。人家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真到了救命续命的时间,那才是一刻都耽误不得。照小人看来,就算是亲生父亲对子女也少有这么上心的。”
看了一眼温硫的颜色,慌忙找补:“倘若温老爷安然无恙,想必和徐无常一样尽力奔走。”
温硫现在不那么小心眼了:“小说里,经常在妖怪的老巢里生长着一些天材地宝,他们活的时间长,也有可能收集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财富对他们来说可能不算什么,盗猎者能不能当筹码用?”
鬼工蜡烛惊喜的飘起来:“妙啊!大小姐天纵英才!”
其实鬼工蜡烛撒谎了,他没能联系到徐无常,
人间联系不上地狱。徐无常在地狱里见一位故人。
温骞被拘走魂魄,锒铛入狱——和温硫脑补的他成为阴暗地牢中最孤僻的那个、被人欺负或受人排挤,又饿又冷又累的状态不同。
成为地狱中的鬼卒,每天穿着制服,带着隔绝气味的帷帽,生无可恋的看着一群贪官和偷工减料、弄虚作假的奸商的魂魄排着队跳进烧到滚开的金汁里捞钱。金色的标注面额的纸钞会在池底不定点刷新,三分钟之内消融。
他的工作就是用长竹竿把在边缘犹豫不定、不肯跳下去的鬼魂打下去。这是个苦差事,在千年之前就成了贬谪官吏用的指定区域。窄而蜿蜒的河流边缘,这一百米距离都归他管理。地上画着方格,堆积着一些湿淋淋的沾了污物的纸钞。
温骞慢悠悠的巡逻,把爬上边缘过了五分钟还不愿意跳下去的鬼魂打下去:“活着也是为冥府当差,死了也是给冥府当差,一丝一毫都不属于自己,生死而已又有什么差别。”
徐无常飘在他身边,白衣无常衣袂飘飘,尽量远离脏东西和蒸腾的臭雾。忍无可忍的批驳故友也是死敌:“你每年能递交50斤人类脂肪,你一次都给挪用了!!!五十斤,说少也不算少,足够一个鬼将重塑肉身,或是一个精怪冲击新的境界,况且这是你一年的产量,账面上太难看了。你若像温硫那样,月入千斤,即便她有私情,送给朋友三五十斤,只要阴无烛不举报,谁又能发现端倪呢?”
温骞浑身一震:“月入千斤人类脂膏?那温硫岂不成了众矢之的!饮鸩止渴。你还救她干什么,远的玄学协会,近的妖魔鬼怪,都憋着杀人越货呢。”
徐无常:“我当时也没想到,她胆敢富贵险中求。”
“呵呵。”温骞斜了他一眼,前方一个鬼魂趁他分神就想偷旁边罪鬼的钞票,被他掷出的竹竿贯穿。
徐无常提示他:“你知道,被囚牢中的同伴窃取积累的纸钞,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温骞把竹竿一甩,被贯穿的鬼甩到河流中央:“他想偷回去。你是不是还骗温硫,告诉她我还能还阳?”
徐无常忘了自己有没有进行这种暗示,应该没有,自己还没那么低劣:“你的肉身生机尤在,理论上来说并不是没有还阳的可能。”
温骞冷笑:“你现在叫我和她换命,让她知道我为她而死,让温硫以后还怎么高高兴兴的吃喝玩乐?温硫若是知道我已逝,她又何必努力为冥府效力?我闺女我最了解。”
“哦?”
“好读书,不求甚解。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
徐无常坦率的说:“巫蛊司能给出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向骨血至亲转移诅咒,有过实践经验,二十年前蓝菇被癸水大阵暗算,她当时没有亲人存世,幸好身怀六甲,把诅咒压制给胎儿活了下来。你如果不同意,温硫唯有一死,到那时候我再为她重塑肉身。豹王女也有意生下头胎,分一个给她做肉身。”
温骞:“重塑的肉身不能睡眠,食不知味,只是行尸走肉。豹王女的血脉稀薄,极容易被压制狩猎。”
第96章
徐无常盯着温骞, 黑色薄纱的帷帽遮住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就算看见也没有用。温骞是个很怪异的人, 生了一个很怪的女儿:“你愿意让她活着。”
温骞反问:“苟活。满世界蜂忙蝶乱, 牛奔马走,狗跳鸡飞,哪一个不是为了活着?又有哪一个真的在活着?老徐,我愿意让她活着当一个社畜吗?论文,她不能长袖善舞的搞社交,论武, 她也不能荡平妖魔,肃清一方。没这个本事, 只能在夹缝中忍辱求生。”
徐无常知道他在套话, 说到一个月一千斤人类脂膏的时候就代表着长袖善舞, 而且非常能打。被老温弄的头疼又憋气,控制住情绪, 和风细雨的问:“这么说来, 你是愿意让她摆脱人间八苦, 到冥府与你团圆片刻。”
温骞的步伐节奏没乱, 继续把站在岸边不肯跳进去的人打进滚烫的金汁中, 义正词严:“徐无常,你虽然不曾婚配, 没有子女, 也该知道正常的父母舍不得眼看着女儿去死。怎么能说如此残酷的话。”
徐无常盘着玉璧,安抚自己的情绪。你可真是个人才, 我让你去救你自己的女儿, 你趁机开始谈条件。难道你女儿是紧要的人才, 承包了冥府最近两个月10%的能源收入,我们就得允诺你所有的要求?
对。只要不太过分的都能答应。过分一点的也能商量。
温骞隔着帷帽闻不到恶臭,也看不到长河里沸腾的是怎样一些令人作呕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这是个苦差事但不是用来折磨鬼差的嗅觉和视觉的,折磨人的是不停的把罪鬼打下去这件事本身。
徐无常不问他你想怎么样,他问:“正要请教,温骞,你以为如何?”
“无名之辈,微末小人,除了奉命行事之外,不做他念。”
徐无常沉默了十分钟,跟在他身边飘着:“温硫那么善于阴阳怪气,是你言传身教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难道要我去请旨,请陛下下旨要你去阳间用肉身和温硫换命?虽然冥府不像人间封建时代那么提倡孝道,但也不能下旨要求血亲之间,一个人替另一个人去死。
温骞忍不住微笑:“我闺女可会说话了。”
“呵呵,是啊。”徐无常决定抻着点时间,反正头七期间都能复活,温硫身边的妖精都懂行,不会提前把人烧化:“现在是时候想想未来了,若是不出意外,温硫会在三天之内断气。我去看看人间诸事,哦,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温硫吗?”他留了点富裕,温硫大约还能再挺十天,如果没有意外。
温骞想了想:“告诉她,人间三大极乐,船菜·花酒·蝴蝶会,不要一心想着为冥府当差,该玩玩,改乐乐,像她爹这样殷勤恳切,没什么成就。”
徐无常临走之前撂下一句话:“就数据来说,你确实没什么成就。”
穿过冥府之门,回到人间,被壁垒隔绝的大量信息蜂拥而至,先后顺序依照位阶分类,京城有了新发现。
在赶去京城的路上,看了看其他大区应对突如其来的海匪妖鬼和山匪妖鬼时有什么特殊之处,或是有什么非常推荐的新人、特别克制某一类妖鬼的能力,别的无常写简报比他还简洁,经常三五十个字打发了事。
[山匪狡诈。惨胜,殁十三人。两人尸骨无存,需重塑。山匪学会放火烧山了,务必提防,做好消防准备。]
[海匪。大获全胜,仅有三人重伤,可治。鸭群数千,可以吃掉部分微型海怪。]
[地方治下墓墅变节,激发情爱之欲念。大胜,但下属们后续关系比较麻烦……哪位袍泽有类似经验?求分享。]
凡人称这种节气变化为月亮潮汐,而在冥府看来这是星斗转换带来的变化。诸邪不被遏制,自然而然、不约而同的同步发起对人类的进攻。
那都是后话了,徐无常抵达京城旧城楼时,石壁上金光斑驳,三十年前的符咒又被消磨大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半长不短的头发绾了个稀疏的空气款丸子头,长须染了个浅浅的彩虹色,穿着白衬衫,浅蓝色亚麻七分裤配网纱短靴,手里盘着一串磨平了棱角的橄榄核雕刻手串:“小徐还是这么老气横秋啊。”
“不及前辈潇洒随性。”徐无常捧着玉璧深深作揖,对非主流打扮不做评价,直起身就问:“李无常,温硫遇害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随我来。”李无常拉着他来到城外荒废的水池:“我管不到城外,因此不知道邪师那老王八蛋又在搞事。以前书信车马很慢,一年只够害一个人全家,很容易追踪信息。现在时代不同了,信息交流的太快,我废了好一番力气。”
非主流老人俯下身,从网纱堆堆靴筒里掏了两下,掏出一个人的魂魄:“导演董白,他拜在邪师门下三年,被邪师摩顶受记,这次邪师告诉他,暗算一个小姑娘能夺走她惊天气运,保十年平步青云。”
徐无常冷笑:“惊天气运?真好笑。冥府中人,除了死里逃生,就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邪师总能引动欲念。”
导演董白的魂魄抱头痛哭:“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怎么能害那么优秀的女孩。啊啊啊,你杀了我吧,我真的不应该这么做啊。事情发生之后,我天天后悔,天天睡不着觉,我对不起温硫和其他参赛选手的信任,对不起电视台领导的重任,对不起父母的培养,我,呜呜呜,我简直不是人。我真该下地狱啊!”
啪啪啪,用力抽自己大嘴巴子。
徐无常心说这小王八蛋自我量刑还挺精准:“您动刑了?”
“我哪儿那么闲啊一天到晚全是大大小小的破事,有点闲心还监察玄学协会又弄什么幺蛾子呢。丫就一表演人格,从小到大只要一犯错,又哭又嚎大嘴巴抽自己,几次差点刑拘都因为给受害者家属哐哐磕头躲过去了,嘿,事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一点记性也没涨。”李无常掏出一把动漫周边梳子,梳理胡子,蓬松柔软又染出彩虹渐变色的胡子令他得意:“癸水大阵是没破解的方法,这谁都知道。试过‘夺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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