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的血,一身的血,他痛得已经麻木。
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任那些人脱了衣服,耳边是令人作呕的狂笑。
那一刻,陆崇十觉得,他大抵已经疯了。他竟然觉得,他快要解脱了。
巷子尽头传来一束强光,他闭上了眼,没了意识。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突然来了个急刹,陆崇十身子往前微微一倾,他醒了。
他睁开眼,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戾气。他手轻碰了下自己的脸,不再是当初的血肉模糊,但梦里脸上的那种痛感似乎还在。
陈峯回头朝他说抱歉,“陆总,好像追尾了,我下去看看。”
陆崇十拿起手边的金丝边眼镜戴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斯文和冷淡,“嗯。”
正是清明节,又下着雨,从京郊公墓出来,和来时一样,路上又堵了。
车头撞到前面的车屁股时,梁超凡拍了下方向盘,“靠”了一声,“今儿真不宜出门。”
“没吓着吧?”他回头问桑澜初。
桑澜初闭着眼摇头,说话的兴致不高,“下去看看对方的车,没什么大问题就私了。”
夏葵忽然拍拍梁超凡的胳膊,一下坐直了身体,眼睛透过挡风玻璃直盯着前面的车,“梁哥,完了,那车好像是迈巴赫呀!”
“咱们要赔多少?”她呆呆地回头看向桑澜初。
桑澜初终于睁眼,蹙着好看的眉毛,眼睛瞥向前面那车的车屁股。
梁超凡瞪一眼夏葵,“慌什么?咱们车也不便宜!”
陈峯一下车,就见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壮硕男人,一脸凶巴巴地站在保姆车的车头前,盯着他这辆迈巴赫的车屁股。
两方的车都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梁超凡见对方穿着西装,一副精英的模样,他先发制人道:“我看你的车也没啥问题,就这屁股上嘛,蹭了点漆。我呢,还有急事要赶时间,你看这样,咱们私了,你说个数,行不?”
陈峯不知道面前的壮男真傻还是装傻,这车屁股上瘪下去的一块他真当看不见啊?
还有,他这语气,说得好像这辆迈巴赫和普通四轮面包车一样似的。
陈峯手抱着胸一昂下巴,“行啊,两万吧。支付宝还是微信?”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对梁超凡出示了收款码。
梁超凡浓眉一皱,“我说这位兄弟,你开玩笑呢吧?两万,你怎么不去抢啊!”
陈峯收回手机,开始拨号,“那也行,我喊交警来。”
梁超凡脾气上来了,一撸袖子就冲过来抢陈峯的手机。
陈峯当然也不会让他,两个人就这样纠缠着。从车里看过去,他俩好像真要打架一样。
车里的夏葵看愣了,“澜初姐,他俩好像打起来了!”
这梁超凡还真会给她惹事,桑澜初呼出一口气,推门下了车,夏葵忙也跟着下车去,替她撑着伞。
“你搞什么呢,梁建国。”
她声音柔柔淡淡,但就是令梁超凡停了手。
他似乎也有些尴尬,梗着脖子道:“没事儿,锻炼一下身体。”
陈峯真服了他睁眼说瞎话,他力气大得跟头牛一样,掰着他的手腕像是要弄断他的手似的。
他甩甩手腕,一抬头就看见了桑澜初。
陈峯眼里闪过惊喜,他笑道:“咦,原来是桑小姐,我们刚才在墓地见过,还记得吗?”
桑澜初当然记得他,不过更记得他那位斯文败类的老板。
她没有给陈峯笑脸,淡淡道:“我的车碰了你的车,要赔多少?”
陈峯看过桑澜初的几部电影,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女明星的,他刚想意思意思一下说个正常的数目,迈巴赫后座的门就开了。
一身高档的定制西装,肉眼所见都是腿。
陆崇十倚在车门上,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衬得他有一种斯文败类的具有诱惑力的荷尔蒙男性气息。
夏葵张大着嘴巴,心里暗暗大赞了一声,“极品啊!”
刚感叹完,就见他一手插着兜,竖起三根手指,冷冷吐出三个字,“三十万。”
他是看着桑澜初说的。
桑澜初眯了眯眼睛,轻扯唇道:“有病,得治。”
第62章 他有病
当陆崇十说出“三十万”的数字时,不提梁超凡眼睛瞪得像铜铃像要吃人似的,连陈峯也惊掉了下巴。
老板今天怎么回事?他也不像是个喜欢刁难人的人啊。
当桑澜初说他“有病”时,陆崇十看着她的脸又说了一句,“再加十万。”
梁超凡终于爆发了,上前“哐哐”的给了迈巴赫的引擎盖一拳,朝陆崇十吼道:“你抢钱啊!”
陆崇十却是随他发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仍然看着桑澜初。
要是还没看出他是在找茬,桑澜初这么多年娱乐圈也就真白混了,她又是那个温婉无害的笑容,“碰瓷呢?”
她朝前走了一步,步调优雅,说出的话却是有够膈应人的,“车租的吧?缺钱了?”
陆崇十盯了她几眼,忽的扯了扯唇笑了一声,他抬手看表,“车损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哦,还有你四十分钟以前在公墓踩了我一脚,算医疗费。”
“一共需赔偿我四十万,要是有异议,你可以和我的律师交涉。”
他一说完,桑澜初就用一种“你有病”的冷眼看着他。
而陆崇十似乎也赶时间,他没在意桑澜初的眼神,似乎也不想再和她纠缠,转身上车示意陈峯可以走了。
陈峯立即会意,掏出名片递给在场唯一可以正常交流的人,夏葵。
他清清嗓子,对夏葵说:“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回去考虑一下这件事是打官司还是私了,到时候想好了再联系我。”
“另外,还请说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们这边的律师会跟你联系。”
夏葵只得把手机号报给陈峯,陈峯记下后,开着车绝尘而去。
车里,梁超凡越想越不服,“哪来的小白脸,开辆迈巴赫了不起啊!还想讹咱们四十万,咱们到时候就反告他敲诈勒索!”
要不是急着送桑澜初去拍封面不能迟到,他还真想跟那两个西装男人掰扯掰扯。
他回头问桑澜初:“哎,澜初,我怎么觉着那戴眼镜的针对你啊?你真睬他脚了?”
今天是桑澜初吃瘪的一天,长这么大还少有呢,她不想提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哼。”她只哼了一声。
坐在前头的夏葵拿着名片左看右看,她一边嘀咕,“盛天国际控股集团总裁办特助,陈峯......”一边打开手机里的浏览器,在网页里搜索了几个字。
“啊!我知道他是谁了!”
她这忽然开口一叫,把旁边开车的梁超凡吓了一跳。
他转头凶她,“夏小葵,你一惊一乍的干啥呢?犯病了?”
夏葵现在才没心思怕梁超凡,她回头有些激动的对桑澜初说:“澜初姐,我好像知道刚才那个极品帅哥是谁了!”
得,人家狮子大开口让赔四十万,她的助理却还在犯花痴。桑澜初揉揉眉心,“夏葵,你哪里都好,就是眼光差点儿。”
夏葵吐吐舌头,憨笑几声,她把名片递给桑澜初,“澜初姐,盛天集团你也听说过吧?最近都传盛天内部大换血,空降了一位总裁,我猜就是刚刚那位了!”
桑澜初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这是陈峯的名片。盛天集团她不可能不知道,好多年前她还和盛天的老爷子见过一次。
只是这张名片上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总裁办”三个字。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问夏葵,心里对盛天的事儿也有一点点好奇。
有关京北商业巨头陆氏的小道消息,她还是乐意听一听的。
夏葵嘻嘻笑道:“澜初姐,你忘记我以前做什么的啦?当小记者留下的毛病,职业习惯,嘿嘿。我闲着没事就爱看财经杂志,正好最近盛天有动静,我就记着了。”
她越说越来劲,小声道:“我从论坛上看来的八卦消息,说是盛天这位新任总裁是老董事长的大孙子,据说这位大少爷从小就在国外生活,几乎很少在国内露面。都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名,也不知道他长啥样,网络上居然连一丁点儿跟他有关的信息都搜不到。”
以前的确也没听说过陆家有两个少爷。
桑澜初把玩着名片,“那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位就是新任总裁?”
夏葵一拍大腿,“猜的呀!盛天之前曝光的高管哪有他这号人?”
她手托着下巴,一双眼泛着光眨啊眨,“长这么高这么帅,声音也好听,开口说话的调调就像个ABC,不是他还能是谁?”
“啊,真真极品呐!”
她又嘀咕道:“就是怎么感觉没那么绅士呢?”
他对桑澜初的行为不仅不绅士,还称得上“讹”了,夏葵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桑澜初却是翻着白眼儿把那张名片给剪了,扔进了保姆车内的垃圾桶里。
“哎!”
夏葵还没来得及阻止,名片已成了碎片。
“澜初姐,我还没记下他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咱怎么联系他啊?”夏葵发愁道。
桑澜初倒是很淡然,她掀起眼皮,波澜不惊道:“既然他是盛天的总裁,还会有空和我们打交道?放心,你信不信他明天就忘了?”
前头开车的梁超凡也插嘴道:“我看他就是想吓唬咱们,我不信那么大企业的总裁会如此斤斤计较。”
陆崇十当然没忘,当然就是斤斤计较,不过这是后话了。
旸铭山庄,陆宅。
山庄在半山上,风景好得很。
陆崇十到陆宅时天已经黑了,他把车停在外头,没开进去。
见他没打伞,阿城撑着伞过来替他挡雨,笑眯眯道:“大少爷回来啦?老爷子等着你吃饭呢。”
陆崇十没要阿城替他撑伞,他腿长走得快。
阿城只得放弃,有些急的跟在他后面。
餐桌上人已经坐齐了,除了陆老爷子以外,有陆彦钧,还有陆承祺和方嫚云。
陆老爷子脸上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容,陆彦钧却是神情淡淡,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和陆崇十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儿子关系不亲。
而陆承祺和方嫚云脸上的表情就很直接了,是明晃晃的不乐意。
陆崇十对这一切表现得也很漠然,径直拉开椅子坐下,随后只说:“老爷子。”
他只开口喊了陆老爷子,却也没有喊他爷爷。
陆彦钧脸板着,似乎不满意陆崇十没有喊他。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不轻不重,像是挑刺似的。
“你这张脸,我真看不习惯。”陆彦钧说。
陆崇十却是扯唇笑了下,有些邪气。
他抬眼瞥向方嫚云,“您也觉得吧,陆太太。”
方嫚云手里的筷子轻轻一抖,她掩饰性的夹了块水晶虾,笑容温婉。
“这脸挺好的呀,比承祺俊多了。”
第63章 这张脸倒也不错
自六年前陆崇十被陆老爷子认祖归宗后,他其实只有仅有的两次出现在陆家老宅。
上一次是六年前他出国前的前一晚,第二次就是今晚了。
陆崇十在国外待了六年多的时间,今晚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陆彦钧,第一次见到方嫚云,
按理说,他没有理由对方嫚云说出那样的话,听上去有些诡异的奇怪。
果然,陆崇十那话一出,陆老爷子和陆彦钧同时看向方嫚云,眼里都有一些些审视。尤其是老爷子,他的眼里还多了些许怀疑。
方嫚云压下心里的紧张,她笑了笑,“这脸挺好的呀,比承祺俊多了。”
陆崇十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推了推眼镜,笑容淡淡,“是么?”
陆老爷子收回视线,沉声道:“吃饭!”
这一顿饭吃得自然不舒心,陆崇十没吃几口,他就起身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老爷子您慢用。”
老爷子喊他回陆家一趟,当然不是只单单和他一块儿吃顿饭。他也放下筷子,喊住陆崇十,“跟我下楼。”
陆宅负一楼茶室。
六年过去了,陆老爷子头发花白了不少,不过人看上去倒还挺精神的,威严不减。
他盯了陆崇十的脸有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这脸,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后遗症?”
陆崇十轻嗤了一声,“劳您挂心了,五年过去了,早好了。”
老爷子脑海里仍还记得陆崇十从前那张与陆彦钧年少时相似的脸,此刻眼前这张全然陌生的脸,他也只见过几回,还有些不习惯。
当年陆崇十差点儿被人打死在旧金山的街头,脸也毁了容,老爷子是事后一个月才知晓的。
有人想让陆崇十死,老爷子心里大约有数,但碍于没有证据。至于救陆崇十的人,阿城怎么查也没查到,陆崇十也丝毫没有和他透露,
陆老爷子一开始觉得,陆崇十就像他放出去的风筝,他以为能稳稳的抓住绳,控制住方向,但其实不然。
陆崇十表面是风筝,实际却是不易掌控的鹰。
“没事就好,这张脸倒也不错。”老爷子也没在意他这个大孙子有些不端正的态度。
陆崇十淡淡闲闲的,他抓了一大把鱼食扔到老爷子养着锦鲤的鱼缸里,“我现在这张脸,可一点儿都不像你陆家的人,您儿子心里应该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拉我去验个DNA。”
“什么你啊我的?”老爷子眼睛一瞪,看到陆崇十的动作,他气得眉毛都竖起了。
“你想撑死我的鱼啊!”
老爷子忙拿着鱼网去捞鱼缸里的鱼食,把陆崇十挤到一边,“这个家我说了算,他的意见不重要!”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陆彦钧了。
陆崇十又撒了一把鱼食,拍拍手悠悠道:“那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老爷子转头骂他,“你这臭小子!”
陆崇十当耳旁风,准备上楼去,就听身后老爷又道:“你现在羽翼未丰,还不是动方家的时候。”
陆崇十脚步一顿,转身回头,神情从容,“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
陆宅后院。
陆承祺把方嫚云拉到假山后,看了看四周没人,才小声问道:“妈,陆崇十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知道当年是我们找人动的手吧?”
从吃饭时到现在,方嫚云心里已镇定不少,她说:“慌什么?你舅舅办事什么时候失手过?”
她眼神泛冷,“那个野种要是知道了什么,怎么可能不会捅到老爷子那里去?哼,他倒是命硬,在旧金山那种地方居然也能全头全尾的回来!”
方嫚云话锋一转,手指头用力戳了下陆承祺的额头,“倒是你,叫你不要给我乱惹事儿安分点,你偏不听!被老爷子扔出去这几年,你给我说说,你学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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