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下肚,她眼睛都亮了,“嗯,好吃哎。”她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居然觉得还很不错。
周十低头笑笑不说话,他也觉得这一顿饭很好吃。
去到巴南街的摊位时,扎西大哥已经替周十把竹篮卖得差不多了,他笑嘻嘻地把钱给周十,“今天生意不错。”
周十接过钱,把剩下的两只竹篮给了扎西,“多谢扎西大哥,这两只你拿回去吧。”
扎西推让,周十把两只竹篮给了他老婆,随后载着桑澜初开着那辆破烂摩托走了。
将小镇的街道甩在身后,迎着山风,桑澜初问周十,“你和那些藏民很熟?”
之前出手帮忙的都是藏民,而且他们与他也很熟稔的样子。
周十透过摩托后视镜看着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发丝黏在了她红润的唇上,他抬眼目视前方,“嗯,他们是好人。”
桑澜初笑了一下,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大声道:“你也是好人!”
颠簸的山路上响起了她的回音,周十有一瞬间心想,他不想做好人。
回到木村时,天色还算早。
周十推着摩托准备开院门时,发现院门没锁开了条小缝,他以为阿婆在家,便随口喊了一声:“阿婆。”
里头没人应,桑澜初也以为阿婆耳朵不好没听见,便替周十推开院门,弯着唇再喊了声:“阿婆...”
“婆”字滞在口里,桑澜初收起了笑脸。
周十也随之进来,看见院里头的人时,他脸色也倏地一冷,“你来做什么?”
院子里的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周十冷眼相待的正是坐在藤椅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他看上去比周十要矮上许多,脸模样和周十没半点相像,三角眼下的鼻头较宽,此刻桑澜初更信了周十是捡来的。
那男人也不回周十的话,对他的冷眼他也不在意,而是挑着眼睛看向周十身边的桑澜初。
他手指在嘴边一搓,站起身走近了两步,继续打量着桑澜初,问周十:“我听说你找了个有钱的婆娘,就是她?”
他的语气让人听了不舒服,桑澜初露出几分嫌恶,周十却立即站到她身前挡住了男人的视线,“这和你没有关系。”
“我是你老子,怎么没得关系?”男人撸起袖子,还要歪着头过来看桑澜初。
周十脸更冷,伸手一拦他,“我的亲人只有阿婆。”
男人手一扬,“捡你回来的可不是我老娘!”
周十一把抓住他的手,在那儿傻站的周浩还以为他们又要打起来,忙着急走过来劝阻,只是有些口吃,“哥,爸,你,你们别打...”
周十不想为难周浩,他扫一眼他,“你站到一边去。”
周浩是听周十话的,也怕他的眼神,只好站到一边。
“做啥子?你想打我?”男人手腕虽然被周十握得痛,但仍一脸挑衅。
周十甩下他的手,拉起桑澜初往屋里走,“你最好现在就离开,不然下一秒我可保证不了我不打你。”
男人自然不会被周十唬住,他一向混惯了,“好啊,正好叫乡里乡亲们过来看看,你一个儿子打老子!”
周十脸绷着,拳头也握得紧紧,他实在不想让桑澜初看到这些,看到他如此糟糕的一面。那会更让他觉得,他与她的距离,远不止从南到北的三千公里。
他把她推进屋里,关上门前,眼里似乎有闪躲又有恳求,“不管听见什么声都别出来,好么?”
第17章 敢动她试试
桑澜初察觉到周十神情不太对,又想到外面那个明显居心不良的男人,在他转身前,她一下拉住他的袖子,有些替他担心,“你要去做什么?”
周十没有回答她,拉下她的手后就关上了门。他走出去两步,听见门里面开锁的声音,他闭了闭眼,拿起墙边的一根细木棍就将门把手给撑了起来。
这样,她从里面是打不开门的。
桑澜初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怕他真对那男人做什么反而害了他自己,她心里一急,连忙喊道:“周十,你开门!”
周十却仍安慰她说:“一会儿就好了。”
桑澜初再拍门,他已经走到院子中央,阴沉地盯着刚才那个男人,”周金才,你出不出去?“
周金才哈一声大笑,他摇头晃脑地围着周十走了一圈,笑得如地痞无赖,“这房子也是我周家的, 我为什么要出去?”
“这是阿婆的。”周十一字一句道。
“等她死了,还不都是我的?”周金才抖抖腿,一脸的泼皮样。
周十眼神阴鸷,一把揪住周金才的衣服领口,将他的脚都提离了地,“我警告你,阿婆的东西,谁也别想动。就算你被人砍死了,我也不会让阿婆卖了房子给你抵债!”
周金才用力一推周十,冷笑道:“你孝顺,那就你给钱!”说着,他手一伸,“拿钱来!”
周十冷脸拒绝,“想要钱?不可能。”
他说完就转身朝堂屋走,似乎一秒钟都不想搭理周金才。
周金才心里大恨,他这养子自从长大了后,他就奈何不了他了,也教训不了他,有时打架还打不过他。
周金才本就是极端的人,他看着周十的背影,怒气直冲头顶,抄起靠在院门后的扁担,就狠狠地抽打在周十的脊背上。
周十硬生生吃了一仗,痛得背都弯了,额角立即就出了冷汗。他忍着痛,回头一把制住周金才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掰,周金才痛得松了扁担。
“你敢打老子?”周金才赤红着脸怒吼,当即左一拳右一拳地打周十,周十并没让他,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旁边的周浩吓得都不敢动了,他只会哭,说话还结巴,“哥,爸...”
桑澜初在屋里已经听见了外面打斗的声音,还有周浩的哭声,担心真出什么事,她一直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周十把周金才摔翻在地,腿压着他让他不能动弹,“给我滚。”
周金才早已经体力不支了,其实他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周十的,不过他就是要拼一口气,也别想周十好过!
他大口喘着气,反而哈哈笑了,他拍开周十抓着他领口的手,朝他凑近了些低声威胁,“你说,在我们这里突然少了一个外地女娃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这里山那么多,野狼也那么多,你说是吧?”
周十知道周金才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他眼神一冷,声音寒到谷底,“你敢动她试试!”
周金才吐了口唾沫,笑得阴险,“即使我不敢,但我认识的那些兄弟可是敢的。何况,我没钱了,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周金才从前是混的,周十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周金才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周十面庞上又浮起阴翳之色,他真恨不得一拳让周金才消失。
周金才拍拍手起身,也没管嘴角的伤,满是胸有成竹,“怎么,考虑的怎么样了?只要你给钱,都好说。”
他的笑无比让人厌恶,“我也不想做犯法的事对不对?那女娃长得真标致啊,啧啧,你怎么舍得呢?”
周十从没有这一刻如此痛恶周金才,厌恶怎么是他和杨丽将自己捡了回来。
他浑身都透着冷气,一双眼里也没有丝毫温度,这样的他与平时桑澜初看到的他是不同的。
他拳头握得紧紧,忍了几分钟,才转身回自己屋拿出来了一只铁盒。
他把铁盒扔到周金才脚前,冷声道:“我只有这些,我还要还阿婆的手术钱,你拿着钱滚吧。”
周金才也不在意周十对他的鄙视,乐呵呵地立即捡起铁盒,打开一看,里头只有一张存折,还有些零钱。他看了看数了数,一共才不到六千块。
他怀疑地看着周十,“就这么多?”
周十冷冷一眼看他,“你以为我有多少?你不知道我能挣多少?”
他们家这个条件周金才心里也是有数的,他眼珠子一转,盖上铁盒的盖子,咂咂嘴道:“行了,我知道了。”
他笑嘻嘻朝那边擦眼泪鼻涕的周浩道:“浩子,咱们回家吃顿好的!”
周浩不走,站着不动,周金才拿了钱心情很好,也不管他了,自己哼着歌提步就出了院子。
周十在他身后突然出声,“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她,你别想动。不然你试试,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周金才脚步一顿,心里莫名突突的,他也没敢回头,只摆摆手应付道:“行了,我周金才说话也算数!”
周金才一走,周十挺直的腰板才弯了下来,他脊背痛得他已流了许多冷汗。
周浩跑过来扶他,小心翼翼的喊一声,“哥。”
周十推开他的手,“周浩,你回去吧。你妈待会儿该找你了。”
周浩有些委屈地瘪瘪嘴,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糖递给周十,“哥,给你吃。”
周十又不喜欢吃这些,他摇头想拒绝,只听周浩又道:“你吃了就不疼了。”
周十苦笑着拍拍他的头,接过他手里的糖,“好了,你回去吧。”
周浩傻笑一下,三步两回头的走了,没几秒又跑回来,“那个,你也给那个她,她,吃一点。”
他说完,像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跑了。
阿婆没回来,院子里很静,只有屋里略带焦急的女孩儿好听的呼唤声。
“周十,你在吗?开门。”
周十仰头望了下天,心想天怎么还没黑呢?这样他就不必再多做掩藏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去给桑澜初开了门。
门一打开,桑澜初担忧的眼神就落入了他的眼中。周十觉得,他的背,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你没事吧?”桑澜初问他。
周十笑了笑摇头,“他走了。”
“我在屋里听见你们打架了。”桑澜初有点不信他没事。
周十伸出手掌,从掌心里拿出一颗最大的糖给她,唇边有温暖的笑意。
“嗯,我打赢了。”
第18章 吃糖
桑澜初接过糖果,一边拆糖纸一边狐疑地看周十几眼,见他脸色如常,也就信了他的话。
“他,还会再来吗?”她问。
刚才那男人看她的眼神令她特别不舒服,心里毛毛的。
周十眼里闪过一丝对周金才的厌恶,安慰她,“他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桑澜初把糖果放进嘴里,想到他们之前的对话,口中囫囵着问他:“你给他钱了?”
便宜的糖果总是特别的甜,像是加了糖精一样,桑澜初被甜齁了眯了眯眼睛。
她这样像只享受的小猫咪,周十以为她喜欢。他没回答她的话,问她:“好吃吗?”
才不好吃呢。不过桑澜初却转了下眼珠子笑得甜美,“好吃。”
说着,她从他的手心拿起一颗糖,拆开糖纸递到他嘴边,“你也吃一颗吧。”
周十眼里只有那纤细如玉的指尖,他明明不喜欢吃甜得腻人的东西,更不喜欢吃糖,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张开口,木讷地将那颗糖含进了嘴里。
是真的甜到发齁。
桑澜初见他吃了,像是终于捉弄到他了的那种小雀跃,她笑嘻嘻问:“好吃吗?”
刚才她喂他吃糖的时候,他的唇不小心抿到了她的指腹。她无所感觉,但周十却是偷偷红了耳根。
他垂眸不敢看她,嘴里含着糖含糊着应道:“嗯。”然后不等她再说话,随后转身就走,“我去煮饭。”
桑澜初嚼碎了嘴里的糖,甜得都黏牙齿。她看着脚步飞快的周十,一脸疑惑。
真的搞不懂他了,怎么像是身后有人要追他的样子?她也没干什么呀。
周十落荒而逃到厨房,当灶膛里装得满满,他才意识过来木柴放太多了,居然也忘了点火。
他把木柴一根根拿下来,嘴里的糖已经化了。他突然觉得,甜得发腻的糖果也挺好吃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麦色微黑的脸庞上隐隐浮出淡淡的红。
没过一会儿阿婆回来了,看见厨房烟囱冒烟就知道周十已经在做饭了。她把拐杖放到墙边,走过去对正在那儿烧火的周十说:“小十,我来吧,你也歇歇。”
周十看她脚上的鞋沾了点泥,猜到她又去别家田里帮忙了,就为了换点东西回来减轻他的负担。
他心里不忍,“阿婆你回屋歇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知道他不肯自己去田里干活,阿婆笑笑,“我现在身体好得很,活儿又不重,没事的。”
她拍拍周十的肩膀,“起来吧,烧火又不费力。”
阿婆手上力道不重,只不过正巧拍到了周十被周金才拿扁担打的那块地方。他疼的“嘶”一声,肩膀一缩。
阿婆立即看出他的异样,在周十手捂上肩膀不让她时,她迅速把他手拿开,拉开他的后领一看,后背上有一条又宽又长的青紫印。
她气得手都发抖,声音怒哑,“他打的你?”
不是周金才还能是谁,阿婆心里有数。周十宽慰她,“他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周金才从不会无缘无故来,也不会心甘情愿走,阿婆急道:“小十,你是不是给他钱了?”
周十不想瞒阿婆钱的事,但他没有说他给周金才钱的其中缘由,他只说:“阿婆,没关系的,我还剩一些。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灶膛里的火光印在周十脸上,一晃一晃。阿婆看着他,苍老的眼里渐渐有了泪意。她从来都知道,他从小就是一个很乖很乖的男娃儿。都是她周家造的孽啊,她心里大恸。
阿婆吞下喉咙里的哽咽,轻轻摸了摸周十的头,“小十,你明年去考大学吧。离开这里吧,再也不要回来。”
这话阿婆之前也和他说过一次,周十摇头,“我还要给阿婆你养老呢,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阿婆转身擦泪,嘴唇颤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只笑着道:“你一个小伙子带着一个老婆子像什么样子,阿婆老了,喜欢这山里。”
她笑得苦涩,没给周十看见,边走边道:“我给你去拿药油,别忍着了。”
周十没发觉阿婆这回的异样,他只当她还是对她耽误了他念大学而心里愧疚。
用过晚饭,多吉蹦蹦跳跳来了,邀请周十和桑澜初去他家看小羊,说是小羊要生小小羊了。
桑澜初连小婴儿都没见过呢,对这种生小羊的事情一下就跃跃欲试起来,她望着周十,眼里亮晶晶的。
周十已经看懂了不少她的眼神了,他心里软得不行,他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阿婆看出桑澜初的高兴,也笑了,“去玩一会儿吧,别太晚就行。”
被阿婆看穿,桑澜初有点不好意思,“那阿婆,你早点休息呀。”
阿婆笑着挥手,看前面那一对年轻男女的背影。女孩儿娇丽,男生的眼神一直胶着在她身上,想看却又闪躲,想接近却又刻意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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